嫡女青岚

　　“没用的东西，都是没用的东西！三个人，竟然都看不住一个孩子！？”宋氏听说青岚不见了，急得不停打转，一面又骂那婆子，“通共就那么大个园子，怎么不去找？”

　　两个婆子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牙齿打颤，话也说不明白了，宋氏大怒，一脚踢在婆子的肩膀上，婆子“哎呦”一声，扑倒在地，宋氏还是不解恨，又要上前，徐妈妈赶忙上前拉开，道：“太太，这会儿不是发火的时候，赶紧去寻大姐儿要紧！”

　　宋氏住了手，颓然靠在椅子上，眼圈通红，又对牡丹道：“人到底在哪丢的？好好的跟着你出去，你竟然有脸自己回来？”

　　徐妈妈见牡丹苦着脸，却一点没有着急的意思，也觉生气，愤怒道：“真是枉了大姐儿平日里如何疼你，没良心的下作东西！”

　　牡丹跪在旁边，支吾道：“是……是梅园，啊不对，也可能是……”她本就不擅长说谎，两句下来，小脸通红，满头大汗，宋氏大怒，猛地拍了一下身旁的花梨木案，震得杯盏嗡嗡直响，起身道：“不行，我得亲自出去找——徐妈妈”说着，回头道：“带几个得力人手，跟我出去！”

　　宋氏这一出去，事情可就闹大了，一群丫头婆子提着灯笼乱翻，定会惊动老太太，牡丹欲哭无泪，心中暗暗祈祷，小姐啊，你可不能这么害奴婢啊！

　　“太太且慢！”牡丹膝行到宋氏面前，扯住她的裙子，“那个……那个……”

　　宋氏眉宇拧到一起，凌厉的目光冷冷瞪视着她，怒道：“你干什么？放开！等我回来再整治你！”

　　牡丹浑身发抖，嗫嚅道：“奴婢……奴婢……”

　　蔷薇和百合素来与她交好，见状赶忙上前拉住她，劝道：“姑娘不见了，这样大的事儿，姐姐怎么还跟着添乱，快下去吧！”

　　看着两人对她连使眼色，牡丹欲哭无泪，眼见着宋氏已穿了夹袄，欲要出门，只得道：“小姐在……”

　　话未说完，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一个清润的男声道：“这满屋子的上头是灯，下头是火，外头怎么也不留个人？”

　　宋氏听到这声音，呆了一呆，徐妈妈和众丫鬟也甚觉惊愕，不一会儿，只见帘子一闪，屋中已走进一个身着鹤氅的年轻男子，手里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乖巧地趴在他肩膀上。

　　众人见青岚竟被唐毅抱回来，俱都愣住了，唐毅皱眉道：“你房里的丫头都是怎么教的？”

　　丫头们这才回过神来，牡丹上前，将青岚接过，蔷薇也服侍唐毅脱下外头的鹤氅，挂在稍间的漆檀木底雕百凤纹琉璃架上。

　　唐毅里头直穿了一件雨过天青色暗纹直缀，上头绣着几株松柏，孤清挺拔，愈显得他清俊昂扬，他坐在椅子上，道：“你的心也真大，险些将咱们女儿都弄丢了。”

　　宋氏一把扯过青岚，瞪着他道：“你做什么拐走我们大姐儿？”

　　唐毅听了这话，真是又气又笑，没听说亲爹拐自己闺女，正要发话，却听青岚糯糯地道：“青岚想爹爹，是青岚自己去的。”

　　宋氏心头一软，红着眼圈道：“想他做什么……”

　　唐毅知道宋氏还在跟他赌气，想起青岚的话，悠悠一叹，放缓了声音，道：“你怎么闹事小，只别苦了孩子……”

　　丫头们听了这话，互相使了个眼色，一同退了出去，霎时间，屋中寂寂无声，只余那如豆的灯火，在窗棂上突突跳动。

　　宋氏也不理她，只低头瞧着青岚，仿佛这一遭会少块肉似的。烛光落在她脸上，让她那俊逸的眉眼添了几分柔和。宋氏的皮肤不白，却是健康的小麦色，身材高挑，骨肉停匀，修长的脖颈泛着一层柔光，此时看来，竟别有一番魅力。

　　唐毅唇边勾起一丝微笑，道：“听说你要搬去□□堂？”

　　“是啊，怎么样？”宋氏毫不犹豫地回答，觉得自己的壮举很是解气。

　　唐毅暗暗摇头，道：“我又没让你搬走，你何必……”

　　宋氏听他声音和软，语气也不禁软了下来，故作强硬道：“我自己要搬的，我说了，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免得住在这儿碍眼！”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宋氏竟觉得莫名心酸，眼圈一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唐毅想起青岚说宋氏偷偷哭了一夜，再见她故作强硬的小模样竟觉得她带了几分少女的娇媚，伸臂揽住她的肩膀，道：“行了别气了，我知道你不爱看着我去见梨香苑，我以后少去就是了。”

　　宋氏觉得跟他靠得这么近有些别扭，身子却不由自主软了下来，她挣了挣，愤懑道：“你不是说我给她提鞋都不配么？我且出去，何必受你们编排？”

　　当日闺阁之内，唐毅为了讨何姨娘欢心，自是口无遮拦，经宋氏提起，也有些尴尬。好在他精于此道，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你若是搬去了□□堂，那样远，日后我自是不去了，难道你不想我？”

　　“不去就不去！”宋氏冷笑道：“打量我稀罕呢？”

　　唐毅贴近她一分，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是你丈夫，你不稀罕谁稀罕？”说着，双手不老实地楼主她的腰，两人身体紧紧贴着，胸膛处透过一缕透着馨香的温热。

　　青岚见此情景，心中大觉快慰，只是她还小呢，这俩人不会不顾她的感受，当着她的面办事吧？那岂不是要长针眼？

　　青岚捂着眼睛，迈着小腿，尴尬地往屋外头走，宋氏念着女儿，到底从温柔乡里回过神来，斥道：“干什么你，大姐儿还在呢！”

　　说完，两人一同抬头，却见青岚背对他们，像个偷油的小老鼠似的，弓着腰，垫着脚，一步步往外头挪，甚是可爱。唐毅忍不住大笑，低声道：“瞧瞧咱们女儿多懂事，知道她娘要做好事儿呢！”

　　宋氏红涨了脸，啐道：“少胡说！谁要做好事儿，快放开我！”

　　“不放！”唐毅一把将她抱住，不管不顾地压在湘妃榻上，双手顺着小衣便摸了进去，影绰灯光照耀着二人，在如雾的幔帐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幻影，慢慢的，两个幻影逐渐融合，青岚偷瞄了一眼，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坏笑。

　　谁知没一会儿，里间的檀木雕花大床突然一阵摇晃，继而传来一声惨呼，竟像是自己老爹发出来的，青岚一惊，心想难道又打起来了？正想过去探探情况，却见丫头婆子们仿佛都没听见一般，依旧专心致志地做着手里的活。

　　想来也是，凭老娘的身手，这种事上，老爹……应该会处在下风吧？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唐毅已准备起身上朝。低头一看，宋氏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褐色的皮肤泛着柔韧的光泽，修长的双腿隐隐露出肌肉的纹理。唐毅伸了个懒腰，一脸餍足，比起那些柔弱女子，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唐毅想让宋氏多睡一会儿，便没惊扰她，只叫蔷薇服侍着穿好衣衫，当中难免有肌肤碰触，蔷薇似触电似收回手，猛地羞红了脸。唐毅垂下头，见这丫头杏目流波，鼻腻鹅脂，竟也有三分容色，不禁多看了两眼，蔷薇大喜，频频卖好，服侍得更加卖力了。

　　事后唐毅又派人暗中打探了下，果然梨香苑里新添了个丫头，是后厨里王瑞家的闺女，又问了几个心腹的小幺儿，说是这小丫头几日前总是往海棠苑跑，都以为她想往太太屋里谋差事儿，不想末了竟跟了何姨娘。

　　这下可是证据确凿了，这何姨娘还真是老谋深算，找了个三等丫头造谣生事，挑唆着宋氏搬家，唐毅平素极讨厌心机深沉之辈，用在何姨娘身上的心便也跟着淡了。

　　***

　　“你说什么？不搬了？”何姨娘端着半碗燕窝羹，柳叶似的眉毛上挑，恼火地看着宝珠，厉声道：“不是屋子都打点好了，怎么突然就不搬了？”

　　宝珠垂头，战战兢兢地道：“许……许是老爷昨日里说了什么……”

　　她不提这个还好，想到唐毅昨晚竟留在海棠苑过夜，何姨娘怒火攻心，紧紧攥着帕子，十根指节都握得发白，“那贱人不是摔了簪子，说什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么，老爷怎么好端端的跑到她那去了？”

　　宝珠哪知道各中因由，只好嗫嚅着胡乱说道：“听说，听说是四小姐病了，老爷才去瞧她的。”

　　“放屁！”何姨娘大怒，猛地将手里的燕窝砸在地上，溅了宝珠满脸汤水，宝珠脸颊被烫得生疼，却颤抖地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我到真是小瞧了那贱人，本以为她是个浆糊脑袋，想不到竟有这样的心思！一面让那四丫头跑到老太太跟前儿卖好，一面又假装生病，背地里勾引三爷过去，可笑我还以为她当真要搬出海棠苑……”何姨娘说到这儿，心里猛地一颤，道：“小三呢？现在哪里？”

　　宝珠一愣，竟不知她问的是谁，何姨娘伸出穿着鸳鸯面绣花鞋的小脚，一脚踢在宝珠的胸口，怒道：“我说的是春桃！没用的东西！”

　　宝珠回过神，哭泣着回道：“陈妈妈前儿已将春桃带进来了，就在咱们院子里当差呢。”

　　“什么？”何姨娘大惊，猛地站起身子，宝珠不明所以，也被吓了一跳，何姨娘慌了一瞬，又强自镇定了心神，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宋氏向来马虎，哪里就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她颓然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狼藉的汤水，目光渐渐凝聚，她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咬牙道：“我就不信，她还能跑出我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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