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道

　　一直到艺术展结束，具桦闻都没再见过许光。

　　他几乎每天下班时间都会等在特洛伊楼下，但许光一次也没出现过。

　　许光似乎在忙着某个项目，连每周的例会都请假了。

　　今天是周日，具桦闻看着手机里助理发过来的信息，半晌挤出一个苦笑。

　　许光如今跟叶映住在一起，他倒是不会傻到认为两人是同居的情侣关系。经过一次合作后，他多多少少可以看出叶映的性子。前几次见面，或许是为了给许光出气，或许是为了看他的反应，叶映会故意在他面前透露许光的消息，甚至把许光带到他面前。但后来为了顾及许光的感受，却是无论具桦闻如何打听试探，都不肯再说半分关于许光的事了。可以看出，他是真心将许光当做朋友的。

　　而许光，见面那天，他曾问过许光是不是喜欢叶映，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当时许光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他一句：“你觉得呢？你将我推进地狱，他将我拉回人间，我应不应该喜欢他？”两相对比，许光当然应该喜欢叶映。但具桦闻知道，许光越是说得坦荡，他对叶映就越没有那种想法，更何况叶映身边还有一位林继梵。只是无论如何，叶映对许光来说始终是特别的存在。现在的许光，在叶映跟他之间，毫不犹豫会选择叶映。

　　具桦闻看着手机里叶映的住址，止不住想，若自己找上门去，被许光拒之门外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是不去找，自己又实在难受得紧。好不容易才再见到这个人，好不容易才有再在他面前听他说话的机会，怎么能甘心再放过？许光已经很明显在躲着他了，如果他再不主动，自己和许光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当初是他掐灭了这点可能，自己自作自受也就罢了。但许光......自己给了他那么痛苦的四年，若不好好补偿，往后还怎么给他幸福快乐的几十年呢？

　　就算会被拒之门外，也只是小小的报应罢了。

　　思及此，具桦闻抓过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利落出门。

　　许光最近忙着总监给他的项目，特洛伊准备发行以连载漫画和小说为主的杂志，连载小说需要插画来再现情节，意味着许光需要了解杂志上每一部连载的小说所讲的故事情节。

　　一言以蔽之，许光忙着看小说，一手拿着文稿，另一只手居然还能随手勾画。

　　当许光看完最后一个连载故事，才发现已经入夜了，晚上七点，不早也不晚的时间。自从跟随叶映离开那个鬼地方之后，许光就习惯将房间里的窗帘拉得密密实实，待在始终阴沉的房间里，对时间的流逝并不敏感。

　　肚子会提醒他什么时候该吃饭，算算时间叶映也该回来觅食了。许光站了起来，走到厨房发现冰箱里面已经没什么存货了，正在想着不然让叶映打包一份饭回来算了，突然听到一阵沉稳的敲门声。

　　“咚，咚，咚”，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不像是叶映的风格，更何况叶映身上有钥匙。

　　来人的动作规律，也不催促，但无端地，许光就觉得那声音像是敲在他心头上，震得人心慌。

　　许光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去，来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低着头，只能看到帽沿。

　　即便如此，许光还是第一时间认出来了——具桦闻。

　　许光的心又揪了起来，他回头看着没开灯的客厅，原本还能看到家具的轮廓，但现在似乎都消失了，黑暗从四周边角向他的方向涌入，似乎想要吞噬他。

　　一瞬间，许光明白了，他还是没走出来，就算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可恐惧一直都在。恐惧的源头，现在正在门外，极有耐心地敲着门，像是来索命的使者。

　　具桦闻一遍一遍地敲着门，他不敢抬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许光一发现是他就会连门都不想开。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具桦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容易让人紧张，一个不露面不出声的来访者，怎么看都居心不良。

　　犹豫了许久，当具桦闻打算表明身份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露出许光苍白瘦削的半张脸。

　　“有事吗？”

　　听到许光的声音，具桦闻才反应过来，他注意到许光的脸色不对，忙道：“我想来看看你。你不舒服吗，怎么一头汗？”

　　看看我？许光无法理解这句“看看”，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打开这道门，他想当他能直面具桦闻的时候，从前的事才能不会再影响他。

　　但具桦闻的关心与他而言像是剧烈的毒药。让他想起从前，从前的每一次，每一次具桦闻的关心都不会带来好事。

　　“我很好，我没事，请你走吧。”

　　匆匆摔下这句话，许光将门关上。

　　留下门外的具桦闻，怔怔看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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