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Chapter.12

　　第二天早上，侯俊是被冻醒的。虽然十月初的天气还不算太冷，但侯俊只盖了一层薄被，又睡得很沉，整个人身上的热量都降至了最低。侯俊冻得手脚冰凉，眼睛却怎么也不想睁开。他裹紧了被子在被窝里蜷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看了看眼前的景象。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个穿黑色针织衫高高瘦瘦的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侯俊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还在杨帆的专教里。他掀开被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费力地坐起身，盘着腿歪着脖子看着杨帆发呆。
　　杨帆整个脑袋都埋在手肘里，看不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睡相。侯俊的大脑还处于开机缓冲状态，迷茫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了杨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捡起杨帆掉在地上的衣服，走下床蹑手蹑脚地挪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把衣服盖在了杨帆身上。
　　结果他刚转过身想要伸个懒腰，就听见身后的杨帆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叫他的名字，“侯俊？”
　　侯俊转过头，杨帆已经抬起半个身子撑着额头看他，眼神迷离而性感，“现在几点了？”
　　侯俊喉头一紧，声音干涩地回答道：“不到七点。”
　　杨帆听见他的回答，胳膊上的劲儿一松，脑袋重重地扎下去，整个人又重新趴回了桌子上。
　　侯俊傻不愣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后脑勺无言，不知道该叫醒他还是让他就这么睡下去。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杨帆发出一种不满的叹息，抻着胳膊坐了起来。
　　侯俊接住从他肩膀上滑下来的衣服问道：“你昨天……啊不，你今天几点睡的？”
　　“三点多吧，不到四点。”杨帆皱着眉头，捂着眼睛按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走吧。”
　　“啊？”侯俊不解地眨眨眼，“走哪儿去？”
　　“吃早点啊。”杨帆边说边拿过侯俊手中的外套，“你不饿啊？”
　　侯俊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还成。咱上哪儿吃？”
　　杨帆穿上衣服冲他笑了一下，“我跟你说，学校对面的小区里有个卖鸡蛋灌饼的，特好吃。我们每次刷完夜都得跑过去买俩，一个夹肠、一个夹肉。有时候想吃灌饼了，就琢磨着来刷个夜什么的。真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真特好吃。”
　　看着杨帆认真的表情，侯俊“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瞧你们那点儿追求！”
　　“真的特好吃，跟放了大麻似的。骗你是孙子！”
　　“你知道大麻什么味儿么？” 侯俊仍是一脸不屑，“一破鸡蛋灌饼能好吃到哪儿去啊？”
　　杨帆宽容地拍拍侯俊的肩膀，也没反驳，“走吧。”
　　“等我拿下包儿！”

　　北京时间6点57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颜色。杨帆的学校离市中心比较远，马路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什么行人。周边的居民楼都笼罩在一层黑幕中，只有少数几户人家的窗口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路灯还没有熄，明亮柔和的橙黄色一倾而下，把整条寂静的马路照得分外温暖通彻。偶尔有几辆出租车飞驰而过，红色的尾灯在清晨的薄雾中闪闪烁烁。
　　侯俊捧着热乎乎的鸡蛋灌饼从小区里走出来，深呼吸了一口新鲜冷冽的空气，忽然觉得幸福无比。转过头，身边是因为吃到灌饼而露出满足表情的杨帆。侯俊看着暖橙色灯光下吃着鸡蛋灌饼，显得有些孩子气杨帆，眼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你丫会不会吃饭啊？都吃到脸上了。”侯俊笑着伸手抹了一把杨帆的脸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杨帆乖乖地任他动作，侧过头鼓着腮帮子冲着他笑，微扬的眼角蓄着化不开的温柔。
　　侯俊凝视着杨帆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间像打翻了调味瓶，心中五味杂陈。失落的情绪铺天盖地的袭来。他有些发闷地抬起头发现杨帆已经走到了灯光下，逆着光，脸埋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侯俊心里忽然有些生气，一巴掌乎在杨帆脸上，撑开五指挡住他的五官，“你丫这个发光体！”
　　杨帆轻笑了两声，握住他的爪子从自己的脸上拿开，并不表态。
　　手上的温度停留了几秒，很快就放开了。侯俊觉得没趣，收回视线，默默地盯着不远处的红绿灯啃起了鸡蛋灌饼。
　　“回家吧。”杨帆忽然在他身边说。耳语般的声音轻飘飘地浮在空气中，仿佛风一吹就会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恩？”侯俊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抬起眼不解地望向杨帆。
　　杨帆墨黑的眼睛在橙黄色的海洋中显得更加幽暗，他深深地看着侯俊，认真而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回家吧。”
　　侯俊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反应过来，别过脸，皱着眉头，毫不吝惜破坏气氛地说道：“回你妹啊！你不是还有课呢么？”
　　杨帆的眼神闪了闪，勾出一个自然的微笑，“不去了。我刚给哥们儿发了个短信，让他帮我交画儿。”
　　“哦。”侯俊打了个哈欠，“那成吧。咱坐车回去。”
　　“恩。”杨帆点点头，“你一会儿还去上课不？”
　　“不去了啊！回去补觉。”侯俊说完，就率先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杨帆站在原地望着侯俊的背影，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侯俊！”
　　侯俊惊讶地回过头，杨帆却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没了下文。
　　“怎么了？”侯俊皱着眉往回退了一步。
　　杨帆的重心微微向后一偏，重新回到了逆光的地方，整个人被投下来的柔光罩住，看不真切。不知道为什么，侯俊看着他的身影，心里忽然滋生出一种落寞的感觉。他难得安分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杨帆开口，结果杨帆却再没了动作。
　　过了好久，杨帆才长出了一口气，用一种极为轻松地语气说道：“没事儿了，刚才有点儿不舒服。”
　　“恩？你怎么了？”侯俊表情一僵，随即做出一副关切的表情。
　　“没什么，就是头有点晕，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杨帆说着拉起侯俊的胳膊把他带到了马路边上，“走吧，咱打车回去。”

　　侯俊一回到宿舍就扎到床上人事不知了。梁凯和任文浩上完上午的课回来，见他还睡得跟死猪一样，立刻冲到床边把他叫了起来。
　　梁凯一边踹他的床柱一边说道：“你丫赶紧起床！”
　　“唔。”侯俊翻了个身，紧闭着眼含糊不清地说道，“乖儿子，让你爹再睡一会儿。”
　　“睡什么啊？赶紧起床吃饭去！”梁凯听见“乖儿子”三个字，恶狠狠地扑到侯俊的床上，掀开他的被子，蒙住侯俊的脑袋使劲往下压。
　　“诶哟我操！”侯俊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推开他，踹着粗气轱辘了起来，“我起还不成么！”
　　梁凯凤眼一眯，满意地从侯俊的床上下来，冲着一边看热闹的任文浩做了个鬼脸。任文浩抱着肩看着侯俊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转过头选择了无视。
　　侯俊揉了揉鸡窝似的脑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问，“去哪儿吃啊？”
　　“随意啊。”梁凯停了一下说，“七食？”
　　“成。”侯俊干脆地答道。
　　“你昨天几点回来的啊？”任文浩走到梁凯的床边坐下，一边看侯俊慢悠悠地穿鞋一边好奇地问道。
　　“七点半吧，怎么了？”
　　“没事儿，早上都没听见你回来。”
　　侯俊翻了个白眼，“没吵醒您，真是不好意思啊。”
　　任文浩“噌”地一下爆豆了，“擦，你丫怎么一张嘴就阴阳怪气儿的啊。”
　　侯俊也没往心里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老子还没睡醒呢，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得嘞！”任文浩认命似的站起身，抄过侯俊椅背上的外套，“小的伺候您更衣沐浴。”
　　侯俊咧开嘴“嘿嘿”一笑，很是受用的伸直了胳膊。任文浩“操”了一声，把衣服乎在了他的脸上。

　　20分钟以后，侯俊他们三个人坐在了七食的角落里。梁凯一边拌着盘子里的盖饭一边嚷嚷着想吃猪肉炖粉条儿。侯俊一开始还呼应他，后来念叨烦了，就不再理他，埋头吃起面来。任文浩吃着自己碗里的担担面，忽然一筷子从梁凯的盘子里夹了一大块儿肉走。
　　“操！你妹啊！老子就那么一块儿肉！”梁凯反应过来，立刻抬起头来大声抗议。
　　任文浩笑嘻嘻地把肉塞进嘴里，神态自若地打掉梁凯伸过来的爪子，温柔地能掐出水儿来，“乖，别闹。”
　　“我操你大爷！”梁凯的三字经刚说出口，还没来得及延展，任文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等会儿。”任文浩正色地推了一下梁凯的胳膊，掏出了手机。
　　“操。”任文浩一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姓名脸色就是一变，低声骂了出来。
　　侯俊“吭哧吭哧”地笑了出来，一脸的奸诈。
　　任文浩白了他一眼，按下通话键，脸一垮，软不塌塌地说道：“喂？”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听不出具体说了什么，但是语速奇快，连珠炮似的说个没完，丝毫没有停顿。
　　梁凯看着任文浩越来越黑的脸色，冲着侯俊做了个鬼脸，侯俊会意地一笑，撑着桌子津津有味看着他打电话。
　　“啊……那个吧……别别别……咱别这样成么……大姐！！！什吗？你过来？？你过来干嘛啊……啊……好吧，那你来吧……没没没，您来您来，我一定盛情款待……没有，我哪儿假了，我多真啊……什吗？”
　　“瞅丫那怂样儿！”梁凯一边儿捂着肚子乐，一边儿凑到侯俊的耳朵边儿上说，“我跟你，这绝对是谖哥！真的，我跟你赌命！”
　　“哈哈。”侯俊也笑了，“甭跟我赌命，就这架势还能是谁啊！”
　　“哎哟，我操！我真没嫌弃您！您赶紧打车过来吧！麻利儿的！我这儿吃饭呢，先挂了啊！你到了给我打电话。OK！”不等对方再说什么，任文浩立刻挂断了电话，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到对面四束赤裸裸、不怀好意的视线，任文浩皱了皱眉，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说道，“干嘛啊？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打电话啊？”
　　梁凯贱兮兮地趴在桌子上，伸长的胳膊，用一根手指戳戳了任文浩的胸脯，十分八卦地问道：“是不是谖哥？”
　　任文浩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挤出了一个“恩”。
　　“她一会儿过来？”侯俊问。
　　“恩。”
　　“哈哈，祝你幸福啊，哥们儿。”梁凯冲任文浩挤了挤眼睛。
　　任文浩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还要见你们。”
　　“Ou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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