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年少

　　那一天和张毅解除误会后，小雅的心底总有点不太平，可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她庆幸还没开学，否则让这种混乱的情绪肆意就不好。
　　假期还没过，小雅经常和奶奶妈妈靠在沙发上。一部一百多集的剧，奶奶一集不落，而剧情在小雅看来只是一堆人不停地从这个家里吵架转移到另一个家里吵架，编剧该是对家庭矛盾有多么深刻的理解。小雅实在不感兴趣，只能百无聊赖得拿一本小说打发时间。
　　南方没有暖气，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袄，身上还是寒意阵阵，所以得借助火箱。火箱是定做的，全实木，四四方方一张单人床的大小，高度刚刚在膝盖下，几根电棒一开，浑身都暖和，小雅此时觉得无比满足和惬意。
　　像这样什么都不想，坐在沙发上只要浑身暖和就能带来的满足长大后越来越找不到了。
　　人一长大，就会把很多东西弄丢。比如那些简单却能让自己充实开心一天的东西，比如让自己肆意哭和笑的能力，比如那些曾经一起结伴同行的人。
　　珊珊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是珊珊啊，快进来快进来，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阿姨啊。好久不见又变漂亮了呢。正好一会儿阿姨就做饭了，带你一起做。”小雅妈妈对珊珊的热情从来如此。
　　“谢谢阿姨”珊珊今天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不过我爸妈已经做饭了，下次一定再来尝阿姨手艺。今天，我找小雅有点事。”
　　“好啦，妈，珊珊来吃饭哪还要你劝。”小雅倏地从火箱里跳出来，换好鞋就和珊珊往外走：“我出去会儿啊。”
　　珊珊今天穿了件从来没在学校穿过的红色碎花棉袄，一看就是从家里出来，随意套上的一件。她不像平时咋咋呼呼，而是安静地双手插在口袋兜里。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珊珊没有说话，低下头踢踢脚下的石子。
　　“你爸又骂你了？”
　　小雅看珊珊一直不说话，只能按平时的思路推测着。
　　“你爸那暴脾气一直都那样啊，别顶嘴，忍忍就过去了。我觉得叔叔。”
　　“小雅，我要转学了。”
　　。
　　“是需要哄的”几个字还卡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逗我玩的吧，才回来一年啊。”小雅压抑住心中的诧异，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故作戏谑道：“这个玩笑不好玩，你是想让我干嘛，直接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小雅，我爸妈前几天去学校把手续都办好了，我，我后天就走了。”
　　“我爸妈期末考试之前就跟我说过了，你也知道，他们做生意的，变化总是很多。但是我想，我都这么大了，总能争取一下吧。也许，斗争胜利，他们为我多呆一年，我就能继续跟你们一起，直到高考。”珊珊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可是，我放弃了，因为他们告诉我，在接下来的那个城市里，我只需要付出一半的努力就能考个很好很好的大学。这是他们为我争取的，我应该去。”
　　“可是，你又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了。你不是说过，这里才让你有家的感觉吗？”小雅的声音已经哽咽。
　　珊珊静静拉起小雅的手，淡淡地说道：“他们在哪，我的家才在哪儿啊。”
　　小雅抬起头，终于理解和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怎么今天才告诉我。”
　　“这样，你只剩下两天难过了。”珊珊习惯地摇着抓住一起的手，安慰道：“这次分开不会和小时候完全失联啊，我们可以经常打电话不是吗？你不要太难过。”
　　“嗯。”小雅一把抹掉眼泪，狠狠地点点头：“不难过啊，多羡慕你，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就能上我们拼命想上的大学。这是好事，我为你开心。”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蹦出那个名字：“可是，张毅，他怎么办？”
　　“我们已经分手了。”珊珊淡淡的一句话让小雅本来已经努力平复的心又被激起阵阵浪花。
　　“那天KTV我们先回去的，路上就分手了。”
　　“可是，你们之前还好好的。”想到那天的事，小雅的声音不由越来越小，她知道，自己在心虚。这么长的故事，要告诉珊珊吗？需要告诉吗？
　　“过去的就不怀念了，张毅嘛，不适合我们。”这个“我们”重重打在小雅心上，原来，珊珊什么都知道。
　　“珊珊，我。。”
　　“小雅，你要珍惜身边人，苏离，很适合你。还有，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就够了。”
　　珊珊是带着笑容说的，所有的苦涩和无奈都化为无形。
　　两天很快，十点的飞机。
　　小雅和苏离七点一起乘坐机场大巴赶过去。今天的小雅静静的，看起来有点憔悴。为了准备礼物，她昨天走了整整一天，苏离也就陪了她一整天。很多时候，千言万语的安慰不如静静的相陪。
　　八点到机场，珊珊也到了，小雅把准备的礼物递给她。打开一看，是本厚厚的相册，浅蓝色封面的一半印着三朵浮雕质感的康乃馨，白色、粉红和粉黄，争相斗艳，娇艳欲滴。最下面有一行小字：那些美好的瞬间都会成为我们永恒的回忆。
　　“知道你最喜欢玫瑰，可是实在没时间选了，康乃馨也不错呢。”小雅在旁既像解释，可是听起来更像自言自语。
　　珊珊缓缓打开，第一页是一张大照片，和小雅、小乔和肖骁四个人坐在教室外石凳上的各种摆拍合照，四人端坐着的，三人搂一起，留下肖骁在旁边翻白眼的。当时肖骁刚换一台新相机，一拿到学校就强迫苏离当摄影师，还美其名曰只有当模特试镜才能知道新机子如何，可是苏离偏偏挑肖骁不在状态的时候下手。每次照片洗出来时气得他够呛，可是偏偏很好玩，就都留下了。
　　第二页有她们们三个统一穿白衬衣的合照，还有和小雅两人恶搞把校服衣服裤子反过来穿的。。
　　“不知道送你什么，第一反应就是相册。我到处要照片，肖骁那的存货是最多的，所以到处都有他。你以后想我们，就打开看看。”小雅看着珊珊翻着相册，一次次逼回涌出的眼泪。
　　“珊珊～～～～小雅～～～”肖骁和小乔也终于赶到了。
　　“珊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几米漫画，现在已经买不到了。知道你也很喜欢几米，送给你。”肖骁跑过来，气还没喘顺，先递上来一本包装很精美的书，然后又压低声音说：“小雅臭不要脸的问我要了好几次，我都没给她。”
　　一席话逗乐大家，珊珊笑道：“她臭不要脸的问我要我也不给。”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小乔也赶紧递上礼物：“这是我最喜欢的书签，我叔叔去云南的时候买给我的，鹿骨做的，手感很好。以后你看书的时候用起来，就会想到我们了。”
　　“还有我的。刚刚小雅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苏离笑着先看了一眼小雅，然后送上礼物：“这本笔记本是我很喜欢的，封面都是全手工牛皮，内容页是可以替换的。”
　　“谢谢，谢谢大家。”珊珊接过大家的礼物，用力的捧在怀里，这一刻能抓住似乎只有找些礼物。
　　“珊珊～～”
　　一声大家都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张毅，还是来了。
　　他一如既往的帅气，只是黑色镜框后略带伤感的眼神让整张脸更显冷峻。他径直走到珊珊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盒子，缓缓地举起来：“你说过很喜欢这块怀表，留个纪念。一路顺风。”
　　珊珊看着他，压抑住内心那丝丝心痛，挤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收下了，我会好好保留的。”说完赶紧移开注意力，对大家说：“我会好好好好保护你们送给我的礼物的，能认识你们，我真是太幸运了。山水有相逢，我们会再见的。”
　　“珊珊～～我们要登机咯。”叔叔阿姨办好了手续，时间一点点流逝，只能开口催促道。
　　“给我打电话啊，那边一定下来就打给我。呜呜呜呜”一听到登机两个字，小雅的眼泪再也崩不住了，扑上去抱住珊珊不肯撒手。
　　“你要写信给我啊，一开学就写给我啊，呜呜呜。”
　　“好好好，我都答应你，小雅，你一定要幸福，一定啊。”珊珊抱着小雅也哭的稀里哗啦的。
　　青春的时候，我们无法淡定地面对告别，总害怕这一次的分离是否就是永远。长大后的我们，即使知道是永久的再见，也能一笑而过了。
　　珊珊走了，那个咋咋呼呼笑起来像花的漂亮女生，那个骑车会骑到别人面包车里的傻大姐，那个喜欢男生就去追的女孩，飞去了更好的城市。
　　在回去的大巴上，小雅和苏离一起，肖骁和小乔一起，唯独张毅一个人坐在前面。大家都静静的，苏离告诉小雅，是他通知的张毅珊珊的离开，来不来是他的选择，说不说是作为一个朋友的选择。
　　小雅忽然觉得，当珊珊离开，张毅似乎也断了融入这个圈子的纽带。自己对他，喜欢？早已不是。好朋友？也谈不上。小时候越单纯美好的交情，现在相处起来就越感觉到差异。
　　他和珊珊分手的原因，没人说，小雅也不想问。问了又怎样呢？也许，珊珊那么通透的女孩，早已做好了决定。
　　今天跟珊珊的告别，亦是对张毅的告别。
　　那个时候起，小雅第一次懂得，如果分别不可避免，那就要狠狠地认真地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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