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年少

　　“你怎么了，还好吗？喝多了？”小雅洗完手，发现他没动，怕他喝多了，上前问道。
　　张毅慢慢转过身，背靠在旁边的墙边，摇摇头：“我很好，没有喝多，不用担心。”
　　他的脸微微泛红，看起来确实不像大醉的样子，不过小雅还是有点不放心：“那你现在能走吗？要我扶你吗？呃，或者叫个人来扶你？”
　　“关小雅，如果是小时候，你应该会想拖着我走吧。”张毅从转过身来一直就面带笑容，此时眼睛盯着小雅，连眼睛都带着笑意，以前的张毅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这种久违的熟悉感让小雅一瞬间竟有点无措，她偏偏脑袋，眼睛不知往何处安放：“你长高啦，要拖也拖不动了。”
　　“这倒是，不像你啊，我记得你刚上初中那会就已经162了吧，这么多年没怎么长嘛。”张毅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从小雅头上比划到自己胸前。
　　小雅眼睛一瞪，习惯性拍走头上那只手：“谁说的，也长了3厘米。”
　　张毅听完忍不住笑出声，小雅自己也忍俊不禁了。
　　原来，以前认为的难于登天的相视一笑，其实这么简单。
　　随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小雅在气氛陷入尴尬前打破了沉默：“你自己走回去ok吗？”
　　张毅没有回答，开了水龙头，又用冷水扑了扑脸，小雅递了纸巾给他：“先擦擦脸，真的还好吗？我爸每次喝多我妈就给他多喝水，你待会儿回去喝点热水吧，应该能舒服点。以后还是别经常喝了。”
　　张毅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水，背靠着墙，看起来更慵懒，声音却更加清晰：“小雅，其实今天是我第二次喝酒。”
　　“第二次？可你看起来像久经沙场的呢”
　　“真的？”
　　“嗯，特别娴熟。”
　　“哦，哈哈哈”张毅轻轻笑几声，随后抿抿嘴，继续说：“你知道我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啊？”小雅顺口问道，干脆退后一步靠在中间的柱子上，舒服地靠着。
　　“初一啊。”
　　淡淡的语气却让小雅的心瞬间紧了一下。
　　张毅看出了她那一瞬眼神的惊慌，不过完全没有理会，继续说：“是啊，初一，被刘宇揍了后，你中午来找我，我们吵完后，晚上我和周健出去喝酒，啤酒真tm难喝啊，当时几瓶下去我就被放倒了，他把我扛回去的。对了，周健，你记得吗？那个小胖子，以前老是被你欺负让我来出头那个。”
　　初一的事情一直是两人都刻意不会去碰触的回忆，即使两人现在的关系缓和了，但是聊起以前的事情，也仅仅局限在小学好玩的事情以及彼此成长的变化。初一就像一根刺，横在两人心里，横在两人中间
　　“记得啊，他老是跟着你”小雅莫名含糊着。
　　“是啊，那个时候很多人看起来都跟着我。可是那时候，我心里难过的时候，居然只找到他来陪我。”张毅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小雅，你想知道那天刘宇带我去球场发生的事情吗？”
　　张毅没有等小雅回答，继续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揍人吗，都差不多，躺地上被拳打脚踢，甩耳刮子，被骂，被侮辱，总之怎么狼狈怎么整呗”。此刻，张毅脸上的笑意早已褪去，换上的又是那一张冰冷的脸。
　　小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以前不是没想过那天晚上张毅遭遇了什么，但是亲耳听他自己说出来，那种心酸和愤恨更加强烈。
　　“其实，我以前也整过别人，这些不是事儿，我能忍。他们逼我跪着，告诉我TM是秦伟锋出卖了我的时候，我也恨，我是真把他当兄弟，没想到。我算明白了，什么是兄弟，关键时刻往你胸口捅一刀的人。”。
　　秦伟锋？小雅想起来了，刚上初一时，他经常带几个人到自己面前说“这是张毅的女朋友，是嫂子，你们要注意点”，小雅对他的印象坏透了，呸了一句：“他怎么这么坏！”
　　张毅无奈的哼了一声：“回学校后第一件事就是打他一顿，解气了。其实，那天刘宇跟我说是他出卖的，我也觉得还好，能忍的。只是后来，后来，后来他一脚踩在我脸上，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让他干的，替你出气替你报复，我才发现，其实自己没那么强大，那时候才觉得ZTM痛苦！”
　　“你说什么！”小雅脑袋轰的一下，倏地站直，盯着张毅，心里忽然恐慌起来。
　　“很多人告诉我，你和刘宇在一起，我开始不信的，你关小雅怎么可能。可是我看到了，看到了他送你回家，那天下午我看到你挽着他的胳膊，我看到你娇嗔的笑。我看到的不能骗自己没看到啊。”
　　“你那天原来是在问是不是我找刘宇去弄你的？！”小雅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张毅的沉默让她什么都懂了。那许久不触碰的画面在小雅脑海中一幕幕的闪过，她咬着嘴唇，很使劲才把心里的震惊压下去，才让自己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居然相信我和他在一起？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他每天死皮赖脸地跟在我后面，我躲不掉，可我完全没有理他。挽着他胳膊？哼哼，那是我在求他，求他不要去弄你啊，不要去弄张毅你啊！！”小雅越说越激动，浑身都在颤动。
　　“小雅。”
　　“你跟我说我们不是一路人的时候那么坚定，那我和他在一起你难过什么？！你那时候不是很厉害吗，那你倒是找人再去打他啊！再来打幕后推手我啊！他说什么你就信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问清楚，为什么不问清楚？！”
　　近乎咆哮的声音已经哽咽：“你为什么会相信，你为什么会相信？！呜呜呜呜，张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给你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他说让我做他女朋友他就不打你了，可是我不愿意，我没有答应，我如果答应了他是不是就不会来找你了啊。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那天应该一直跟着，我不应该相信他敷衍我的话，对不起对不起。”浑身颤抖的小雅完全语无伦次，从最初的震惊到质问，更多的还是自责，不管怎么样，如果不是自己，事情就不会是这样。
　　“小雅，你别哭了”小雅的眼泪让张毅脸上的冰冷全然褪去，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催动，他的鼻子竟有些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你没有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给你写的那张纸条是我最难过的事情，是我没有勇气，与其说相信他的话，不如说选择相信自己当初的荒唐，我不想面对自己的懦弱，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你身上。小雅，不要难过了，我现在亲耳听到你说你根本没有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打架嘛，哪有不挨揍的。只是。只是。”
　　只是我永远错过了你是吗？那句最想问的却卡在喉咙怎么都问不出来。
　　“张毅，你走什么路没有人拦你。但是你什么都不问，怎么能给我判死刑，你相信的从来只有你自己！”本来以为自己早已释怀，可是原来只是伤疤结了痂，撕开还是很痛。
　　当掀开真相的时候，才发现它是残破不堪的。
　　“我。。”张毅本能的想辩解，却发现根本辩不了。是啊，从小父母有求必应，被姐姐捧在手心，自己认可的就理所应当认为是这样，什么时候站到别人的角度思考过呢。
　　两人都沉默了，一个干站着，一个哭着，只剩墙上的钟一秒一秒滴答滴答。
　　一个人影的出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苏离？”人影靠近了张毅才看清来人。
　　“我看你半天没有回来，怕你喝多了，来看看”这话是对张毅说的：“看你没什么事就好”。苏离的神情没有多大波澜，但是张毅那一刻还是觉得苏离听到了什么。
　　苏离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拿几张纸巾缓缓走到小雅身边，递给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看着她擦拭着眼角。
　　小雅接过纸巾，下意识把脸偏向一边，留下微微抽搐的侧身给苏离。
　　张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这种感觉第一次让他很不舒服，他稳稳自己的情绪，说：“小雅，苏离来了，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看着毫无动静的两个人，他有一种想逃离这里的感觉：“苏离，你看着小雅，我回去了。”
　　“好，你放心。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苏离一直是这样的周全。
　　张毅走远了，小雅仍然哭着。
　　苏离不问，不说，不动，就这样默默陪着小雅。
　　约莫几分钟后，小雅情绪稍微稳定了，转过身看着苏离，问：“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听到了一点点，听到你哭了，我着急，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的。”
　　“你听到有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的”，张毅的事情，小雅从来都没想瞒过苏离。
　　小雅的脸上挂满了泪水，苏离伸手轻轻擦着她的脸，那一刻小雅什么都不想顾，把头埋进他的胸前。
　　低头就闻到了小雅的发香，慢慢张开双臂，轻轻地裹住怀中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的人儿，心的跳动从来没有如此剧烈，但是苏离此刻不敢太显露心里的波澜，他只是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任她的眼泪浸湿衣服。隔了好一会儿，感觉她不再颤抖了，才开口说话：“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肯定又在怪自己。可是，小雅，张毅现在过得很好，比那个时候更开心，不是吗？”
　　苏离的话像一股暖流冲击着小雅的心，是啊，如果两人现在过得都很好，那自己还在难过什么呢。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苏离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我真正熟悉起来不过一年。可是为什么一开始你就能那么坚定的信任我呢？”
　　“因为你一颦一笑都在我心里啊，我和你呆一天，可能抵过别人一个星期吧。”
　　有些人，你接触了一辈子都无法相互信任，而有些人只要一个眼神，你就愿意选择相信。
　　小雅和苏离回到KTV后，张毅已经走了，据说是头晕的厉害，珊珊和吴磊先送他回家了。
　　小乔看着小雅红肿的眼睛，怀疑地质问苏离：“你是不是欺负小雅了？”苏离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有一丝丝的无奈。
　　肖骁看着他俩，很明白地说：“小雅不欺负苏离就不错了”，然后叹了一口气：“估计某人又在怀旧了。”小雅没有反驳，只是闻言后不禁看了一眼苏离，他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挂着微笑看着自己。
　　那天，小雅没有让苏离送她，苏离答应了，末了跟肖骁交代：今天帮我好好照顾她。
　　“说吧，你和张毅发生什么事？”苏离刚走远，肖骁就问道。
　　不知道肖骁是聪明，还是真的很懂小雅，他总是一句中的，百发百中。听完小雅整个故事后，很难得的温柔的说道：“小雅，我明白你现在在难过什么。那些年的美好情谊被破坏了，你肯定想，如果不是你，张毅不需要面对那些事；如果时光重来的话，你会做的更好。对不对？”小雅的沉默让肖骁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小雅，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没有其他人去揍张毅啊。张毅的性格你自己都说了，他的骄傲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自负，他相信的永远只是他自己，他不懂你，以前是，现在更是。我从来不看好他和珊珊。你呀，就把难过留在今天吧，有些事说开了，你的心就轻松了，仅此而已。”
　　小雅沉默了许久，一字一句地消化他的话。肖骁就像解语花一般，把阴霾从心中一扫而过，把混沌的局面打开。就像苏离所说，大家都很好，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今天有一件事是没有人提起的，如果当年小雅和张毅之间是误会，那现在，还能在一起吗？
　　张毅有了珊珊，自己有了苏离，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那自己和苏离呢？
　　小雅第一次审视这个问题，现在自己如此喜欢苏离，但是以后呢？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吗？会不会也像和张毅这样有始无终？
　　遇见苏离之后，和张毅之间就不是喜欢了。
　　以后会遇见某人，和苏离之间就不是爱恋吗？
　　也许，小雅心里从来没有正视过天长地久这件事。
　　因为，爱恋，在那个年代太重了。
　　未来，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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