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碎

　　想到这，青璃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俯身把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到地上。
　　芊柔看到她过来，眼睛突然亮了，直直伸出右手向前想要抓住她，脸上神情带着无限的渴求，就好像跌落悬崖的人抓住一根伸出崖边的枝干，所有生的希望尽在此。
　　“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水喝。”芊柔似灼烧一般的喉咙里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她声音不像平时那般空灵，声音嘶哑如经年未用落满灰尘的风箱。她一面说着，一面执着地向青璃伸出手，手背上青筋一条条暴露如若蜿蜒的小青蛇盘旋而上。
　　青璃胡乱地应着，立马在房间里找着盛水的器皿，她心里忐忑地跳着，一个回身撞倒了立在一旁的榆木雕花花盆架。可是无奈，整个屋子里可能有水的容器都在刚才芊柔寻找的时候被打碎了。
　　青璃回身看着芊柔，心里定了定，想一想，端过盛着桂花莲子糯米羹的碗到芊柔面前，喏喏说道：“公主，我实在找不到水，你先喝着粥，我……我对这雅籁园不熟，也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得到水。你……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白姑娘，让她去寻了贝勒爷回来好好瞧瞧公主是怎么了。”
　　一听要找八阿哥回来，芊柔赶紧抬手拉住青璃粗布衣角，青璃不明所以地回头疑惑地看着执拗固执的芊柔，连声道：“公主，我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我去找人，找到人了你就没事了。”
　　芊柔依旧紧紧攥着青璃的衣角，用尽全力摇着头，哀声欲绝道：“千万别去找八哥哥，千万别，我不想……不想他看到我这副样子。”
　　青璃狠了狠心，用力把衣角从她手中抽出，毅然向外走去。芊柔纤细的手臂垂落在贵妃榻一侧，她忧然自语道：“不要去找八哥哥，我真的害怕我会对他做出什么。”神色哀婉，眼泪涓涓而出，眼睛里仍是定然的倔犟。

　　一向稳重顺从的白歌突然冲进雅致堂院门，看到她，守在雅致堂外伺候的绿韵眼中露出烦躁，碍于白歌是伺候八阿哥的，也不好直接上前，便不动声色地给金嬷嬷递了个眼色。
　　金嬷嬷快步上前，挡在白歌身前，满脸堆着笑，道：“大半夜的白姑娘怎的突然闯进福晋的院子里，这不妥吧，更何况这会子贝勒爷正同福晋在堂内说着体己话呢，白姑娘这么贸然进去，扫了主子们的兴我们做奴才的可担待不起。”
　　白歌瞥了金嬷嬷一眼，冷声道：“你给我让开，我有事找贝勒爷。”一面说着，一面推搡开金嬷嬷，自顾往雅致堂门前走。
　　绿韵见状，横了金嬷嬷一眼，嘀咕道：“没用的东西。”说着便迎到白歌身前，笑盈盈道：“白姑娘你看天儿都这么晚了，贝勒爷和福晋也该歇下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儿个早晨等主子们起了再说罢。”
　　白歌不愧是在八阿哥身边伺候的人，绿韵的这点儿小伎俩唬一下旁人兴许管用，可在白歌这儿一点儿用不顶。白歌清冷一笑，哼道：“绿韵你是福晋的陪嫁侍女，又是伺候时间最长的，个中情况你该是知道的，赶明儿想编由头糊弄我你也要想个我听起来能相信的。”
　　绿韵不愧是婉钰近身伺候的，怎会听不出白歌的话外之意，她淡然一笑，横声道：“白姑娘是聪明人，既然都是伺候主子的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福晋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跟贝勒爷说说话儿，我们也不好上前打扰。况且福晋吩咐过来，纵是有天大的事儿，也不许进去禀告。福晋这边有一向规矩严明，我们做下人的没那个胆儿坏了规矩。”
　　白歌微微一笑，看向绿韵的眼睛里尽是清冷：“都是给主子当差的，你尽可守着你这边的规矩不放我进去，不过我也得守着贝勒爷的规矩，有急事不管什么情况都要及时禀告给主子。”说罢，她横了绿韵一眼，搡了绿韵一把，厉声道：“让开！”
　　绿韵从没见过白歌这般，再加上白歌是八阿哥身边伺候的人，又不敢还手，吓得身形一缩，却不得不继续维持强势的气焰不肯让步。遂打开两只手大跨一步挡在白歌身前，面上丝毫不露怯懦之色，嘴上仍强硬道：“就凭你还想进去，也不看看这府上你说话算数么？”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略微沙哑语气镇定的声音传来：“在府上不知我说话算不算数。”
　　骤然听到声音，绿韵连忙转头，吓得脸色一变，恭恭谨谨道：“常总管。”
　　白歌看到常顺进来，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地对常顺微微颔首示意。
　　常顺扬了扬嘴角，问道：“现在白姑娘可以进去见贝勒爷了？”
　　绿韵犹记得上次在福晋回娘家后，她在花园被常顺责罚一事，心中仍有惊悸，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诚惶诚恐道：“当……当然可以，白姑娘小心脚下。”
　　白歌看了绿韵一眼，冷汗顺着她脸颊一路蔓延到脖颈处，她忍不住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仍无济于事，冷汗还是涔涔而出。这一瞬间白歌有些动容，她摇了摇头，迈上台阶，抬手轻轻敲着房门。
　　开门的是八阿哥，白歌低眉垂首回禀道：“主子，公主出事了，看样子像是被人下了脏东西，现在情况不大好。”
　　听说被下了“脏东西”八阿哥登时明白过来，眼底闪过一丝仓皇的神色，什么也来不及想，一丝一毫也没有避讳婉钰的意思，本能地朝着门外奔了出去，一面疾步跑着，一面对常顺吩咐道：“赶紧去找王清任，记住只能是王清任，我只信任他！一定要快，不管他在哪，我都要在一刻钟之内见到他！”
　　“主子，不可以啊。”听闻常顺赶忙上前，死命攥住八阿哥的胳膊，眼神坚定着，一个劲儿地摇头。按照之前的计划，一定不能让他们和王清任的关系上到明面儿上。若是此番贸然去找王清任，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被人抓住了把柄，不仅之前八阿哥他们费尽心思的精心部署昭然若揭，而且王清任、李弼他们也危在旦夕。
　　八阿哥定定看着常顺，用尽全力平复着心里的慌乱和紧张，等他神色沉稳下来，对常顺低声嘱托道：“先别惊动太医院了，如若太医院的人知道了，被人传了出去，只怕对小柔名声不好，荣妃娘娘和三哥也替她担着心，恐怕以后也不会让小柔再来我这里了。”他面上虽平静，眼中的担忧却似薄雾般惨淡，氤氲开来，“常顺你去老九府上把最好的郎中请来，我担心这脏东西会对她身体有什么损害。记住要悄悄的，切不可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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