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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第十八章】回廊一寸相思地(上)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睡眼迷蒙中,光影变幻,一个袅娜的身影在桌边收拾着什么。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身形,我努力想要张开双眼看清楚桌边的人是谁,把全身的气力用在眼睛上,可千斤重的眼皮怎么也睁不开。我挣扎着抬起手,想要把眼皮扒开,可抬了抬手,却发现双手根本不听使唤。于是鬼使神差地想开口唤桌边的人扶我起身,好不容易张开了嘴,可不知为何,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这一番折腾,便好似费劲了全身气力,到最后不得不放弃要起身的念头,又坠入了无尽循环的梦中。
梦里的场景,看起来像是乾清宫前,可细看起来,周边陈设却与近来的乾清宫有些出入。
我被一个看起来有些年长的宫女装扮的女子抱着,脑袋低低地伏在她的肩头,把玩着手中的拨浪鼓。眉目如画,眼波涟涟的少年从南书房出来,清晨的初阳映射得少年的身形好似从画上走出一般。我的眼睛轻易被他吸引住,无论如何都移不开,一个不小心,手中的拨浪鼓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这一幕被少年看在眼里,只见少年远远地跑来,捡起地上的拨浪鼓,用袖子拭了拭上面的微尘,仰起头把拨浪鼓递到我的手中,脸上浮现温文尔雅的笑。我接过玩具,一面反复翻看着拨浪鼓有没有被摔坏,一面随口说道:“谢谢你。”
梦境的最后,如往常每次梦到这个场景一样,在少年的柔笑中渐渐收场,我直直盯着少年,他从我的面前消失不见。
一丝落寞萦绕心头,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数数次次在我将要淡忘你的时候,像结痂的伤口偶尔会带来似有似无的伤痛一般提醒我,你的存在。
这次睁开双眼变得异常容易,面前的一切渐渐变得分明。我挣扎着想要坐起,在桌边忙活的人感觉到我的动静,立马来到床边,扶我起身,在我身后垫了个软垫,轻柔道:“公主您醒了。”
我点点头,脑袋一动就晕晕的疼,我拍了拍脑袋,抬起头才注意到身在当时醉酒的宁曦阁,而我正躺在去年睡了一个多月的床上,在床边服侍的是打小服侍在八阿哥身边的侍女白哥。
窗外繁星如许,微凉清风徐来,房间里点着灯,暖黄的烛火融融的照亮每一寸心田。
我摇了摇脑袋,丝丝胀痛袭来,无力地问道:“我昏睡了多久?怎的还在这雅籁园?”
白哥去桌边倒了杯水递给我,回道:“公主睡了一天了。”
我一听,在心里对自己翻了个白眼,揉着脑袋,无奈道:“完了,正事儿还没办成,怎的就先醉了。”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上都同八阿哥说了什么,不知到底有没有提到九阿哥托付给我的事,随口问道:“八福晋可回来了?”
白哥应该不知婉钰回娘家具体为何,只答道:“还未回。”我低头盯着被子上描画的纹路有些失神,心想着,难不成是我喝多了忘了来意。她继续道:“公主可记得昨儿同我们爷喝酒来着,公主不胜酒力,喝着喝着在我们爷身边醉倒了。说来,爷对公主的好没的说,自己一宿没睡守在公主旁边,公主口干,夜里总吵着要水,一直都是爷在旁照顾的。直到天亮该上朝爷才走,临走特意嘱咐奴婢小心伺候着公主。”
一股暖意从心底漾开,原来他还是以前的他;转而,忧虑又如狂风暴雨般裹挟着冰冷现实狂啸而来。我静了静心神,正色道:“如今八哥哥可回来了?”
白哥道:“近来爷的公事多,常常一忙便是一天,今儿也是如此,天儿没亮就进宫了,这会子还没回呢!”
我饮尽茶盏中的水,整个人还是乏力得很,明明是初夏的夜,反倒感觉如冬日般猎寒。我随手把茶盏给白哥,准备再眯一觉,随口道:“等八哥哥回来告诉他我有事找他,我身子不舒畅,让他来这里见我,我有话说。”
话音刚落,房间门被人推开,身着蟒缎团龙补服的身影款款而入,他见我醒了对我和煦一笑,吩咐白哥道:“你去厨房里瞧瞧,我先前吩咐他们做的银子莲耳羹和蝴蝶酥可做成了。”
“是。”白哥应声退下。
八阿哥去下红顶子,把手中拎着的瓷罐轻放在桌上,道:“怕你醉了酒醒来头疼,刚才回府路上特意买了一罐新鲜的蜂蜜,给小柔冲一杯浓浓的蜂蜜水解酒也省了头痛。”他一面说着,一面从罐中舀出一勺蜜倒进茶杯里,用水冲开,搅匀后端到床前。
未等他开口,我抢先认真说道:“八哥哥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端着蜂蜜水的手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很快便被和暖的微笑替代,他顺势坐在床沿,小心搅动着水,用温暖的声音哄着我道:“小柔先把这杯浓浓的蜂蜜水喝掉再说无妨。”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青花瓷勺舀起一勺蜂蜜水,轻轻吹着,举到我唇边。
我面色严肃,双眼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尽管他的举手投足间,依然温暖如初,足以撩动我那早已紧绷的琴弦。其实,他原本想用行动迫使我把未出口的话咽回去,可见我丝毫没有顺着他的意思,他嘴角生硬地扯出一丝笑,转身把茶杯放到紫檀木雕花立案上,眼中隐隐含着几丝落寞,淡淡道:“你说吧。”
我使劲咬着嘴唇,直到感觉到些许疼痛才松开,鼓起勇气,硬撑着自己抬起眼睛盯着他,问道:“婉钰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冷笑一声,眼神清冷毫无温度,看了我一眼,见我一脸正色,他转头遥遥望着墙上棕榈树下的空望远方的班姬,摇头轻笑道:“你想我怎么办?”
他这冷不丁的一问把我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我赶紧盯着别处,心里急躁地想该怎么回答,想了想,他既然如此问,我若是拐弯抹角倒不如直截了当说了,不管怎样,尽管我不情愿,可为他着想,婉钰该尽早回来的好。我说道:“让婉钰姐回来罢。”
他沉默不语,我续说道:“且不说会不会有耳边风吹到皇阿玛那里,单看过些日子就是太后六十大寿的万寿节,安亲王府定会来人朝贺,婉钰好歹是宗室之女,正儿八经的多罗格格,她在八贝勒府受了委屈,安亲王府那边又怎能坐视不理……”
八阿哥打断我的话,道:“不必说了,小柔,你知道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他轻声叹了口气,无力道:“只是,这个孩子我不能给她,我若是去请,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她我对她妥协了,小柔,我不想。”他闭目,把头抵在床围上,显得很无可奈何。
我心里一痛,难道真如十阿哥所言,这对你而言也是残忍么?此刻的我很想抬手,覆上他的侧脸,像以往每次的他一样,对他说:“别怕,有我。”我抬起的手最终无力攥成拳,垂落在绣着天蓝色牡丹云锦被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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