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的炽天使之带上你的剑

　　八、交谈（四）
　　“……如果你想要了解吸血鬼的起源，我会推荐你去读中世纪时期，教廷方面的相关解剖资料，毕竟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是你自己和你的敌人不是吗。而吸血鬼现存起源史当中最早流传的版本简直是志怪话谈，至于到文艺复兴时的版本则是一大推无用的废话，至于再往后，反而就没了。”零翘起腿翻着书，毫不客气地点评。
　　“中世纪的教会，”米迦尔一听就反射性地回驳“那不是十分愚昧黑暗……”
　　“米迦尔先生，”他“啪”地合上书，歪了歪头，看着米迦尔。“你了解过中世纪吗？”
　　“……没有。”
　　“中世纪从来不是绝对的黑暗与愚昧，那段时期的确不怎么样，但是不能说什么都没有。事实上，教会和修道院里是有很多黑科技的，比如排水排污系统，还有黑科技之重的原始水龙头。”
　　他边说着边把书放回去，再浏览下一本。
　　“其实教会是不反对人体解剖的，要知道欧洲人的外科技术了得也是有渊源的。外科手术中无法绕过解剖，意大利早在1240年就开始人体解剖，教皇亚历山大五世死后人们能够剖开他的身体，并对内脏进行处理。而且越靠近罗马的医学院解剖也越为普遍……”他的语气缓慢而肯定，字句都仿佛经过了强调。
　　“怎样，是不是颠覆了你的印象，米迦尔先生。”黑发少年笑了笑。
　　米迦尔惊讶地看着畅谈的少年，淡淡的神色中浮现出一抹羞赧。
　　“呃，实在是……没有想过呢！”
　　“是没有调查过。”少年挑眉看了他一眼，认真地纠正。

　　“咦，这本不知是哪年的陈年绉子皮居然被艾里逊找出来了，嗯，倒是难为他了。”克鲁鲁惊呼。
　　“那是什么？大人。”应侍递上一杯香浓的咖啡。
　　“一本中世纪教会对吸血鬼的解剖手札，”克鲁鲁往里放了五块放糖，搅拌。“非常系统全面呢，但是就因为它的系统全面，它对我族的起源探讨十分有参考价值。说起来它也算得来不易，如果不是有始祖花大力气转化了一名神职人员的话，恐怕它就随着人类后来对教会的质疑打压，失传了。”
　　“那艾里逊大人是怎么评价的呢？”
　　“我看看。”克鲁鲁拿起笔记“呵呵，有意思。”
　　她向疑惑的应侍的解释道：“他提倡运用血族优秀而迅速的□□恢复能力，进行人体解剖。当然，在这之前应当先学会人体解剖应有的技术。理由是我族的起源探讨在文艺复兴后的近现代近乎停滞。”
　　“这样做的话有……”
　　“目的是通过探讨种族的起源凝聚同族间的内部凝聚力，强化我方的共识，为与人类的大规模战役做准备。”她放下笔记，嘴角不加掩饰地上扬。“实在有趣！”

　　“但是起源史的探讨并不是必需品，我大致能理解起源探讨在文艺复兴后的近现代近乎停滞的原因，对于吸血鬼来说。”
　　黑发少年再次把一本翻阅过后的书放回原位，又拿起一本新的书，烫金的书页上写着《死亡优容》，边角微微卷起，有着发黑的痕迹。
　　“我没想到你会去看这本畅销了近一个世纪的畅销书，事实上，我刚刚翻阅到的都是一些史书。”
　　“是桑杰菲尔给我的推荐”
　　米迦尔向少年抛出一件白衬衫，零顺从地脱衣换上，边换边讲。
　　“讲述一个人变成吸血鬼的心路历程？作者貌似不是转化来的吧。”
　　“的确。”他看着黑发少年笨拙地穿衣，无疑，分散了注意力的他心思从来不在换装上。米迦尔不禁想起了过往生命中曾经的一个粗枝大叶、鲁莽善良的男孩，忍不住地上前蹲下，替他理了理。
　　又为免他漫不经心，毫不犹豫地加重语气：
　　“你是要参加克鲁鲁茶会的客人，还请注意一下，不要失礼。请你专注一点！”
　　米迦尔接触到少年身体的一刹那，面对一个吸血鬼对人类的善意，零既没有恐惧紧张，也没有惊讶喜悦。少年顺从地放松身体让他整理衣襟，自然而平静地道谢道：
　　“谢谢。不过人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我不能把有限的时间精力放在无关要紧的事情上，一些事情，没有在意就没有在意。知道自己需要，知道自己该舍弃什么，才能背着行囊走得更远……”
　　“这意思是说茶会不重要吗，我不介意转告克鲁鲁。”看着他这不似道谢的无所谓模样，米迦尔拿起领带狠狠套往黑发少年的脖子，泄愤般地一拉，一紧。
　　“茶会本身自然很重要，但是我的着装、礼仪与茶会本身的目的不相联系。这么说吧，就算你告诉了那位女王陛下，她也不会拒绝我参加茶会的，她不可能为了这么小的事改变她的想法。”
　　零面色不变，继续缓缓解释，继而又翻阅起书本来。
　　“伸手。”仿佛是要和他作对一样，米迦尔拿起外套，毫不客气地招呼他穿上。
　　“《死亡优容》讲述了一个遭受人性劫难的旅人，在旅途的过程中看见人间百态，陷入到难以自赎的境地后，在绝望中走向密林，在投向死神的怀抱中重生为吸血鬼……”
　　零一手伸出，另一手继续捧书，显然这不能打断他的阅读。
　　“旅行中主要以三个事件为主导，旅人游历中卷入一户农户与领主的土地纠纷，领主以强取豪夺的形式占有了土地，圈起了羊毛，逼迫他们无家可归，只能放弃故里去大城市讨生活……”

　　“……另一只！”
　　零又换了一下，仍旧一手伸出，另一手继续捧书，这仍然不能打断他的阅读。
　　“旅人因帮助农户仗义执言而被领主陷害通缉，只能逃跑。其中农户的女儿对他芳心暗许随他一同离开。但领主还放出谣言，败坏旅人的名声，又污蔑农户女儿与旅人存在不道德的关系。这对情侣因此东躲西藏，虽然相当艰难，但他们彼此相爱，同甘共苦。可最后……”

　　“……站起来！”
　　当然，这也不能阻止他讲述。
　　“由于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更为苛刻，就连孩童也会对农户的女儿扔石子。女人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在乔装前往修道院作祷告乞求救赎时，受早已被领主收买的修女们撺掇，为领主作旅人的告罪证明换取自己的清白。”

　　“这背叛让他心痛，一连串事件造就的巨大压力让他心灰意冷。他默默地返回家乡，却发现昔日美丽的乡野间已变成城郊，地上耸立起巨大的烟囱，浓浓的黑烟破坏了往日的秀丽。而由于他离家太久，这里早已物是人非，他本人亦无人知晓，他尝试向其他乡人一样劳作，可是忙绿的劳动不能使他更好，他甚至无法和其他人沟通，因为他们双方都不理解对方谈论的东西。”
　　米迦尔接着他的话语，一手干脆地把少年捧着的书抽走，合上，扔到一旁。
　　从方才起神色一直淡淡的金发少年，投降般地叹了口气，扶额，蔚蓝的眼眸里泛起了愠怒和无可奈何：
　　“我想你现在最应该要做的眼前事是换衣服，零！”

　　零无辜地耸耸肩，笑了笑，梳理了一番刚穿上的衣着。他感觉外套有些紧，决定脱下，仅着衬衫。
　　可是口中仍然不停，边扭下纽扣，边补上故事的结局叙述：
　　“于是到最后旅人在这种‘进不去，回不来’的矛盾中，本已破碎的心又在纠结中备受煎熬。无法获得归属的他终日过得行尸走肉，在黑暗中走向密林，与深渊对话，决定投向死亡。在死亡的那一刻他回顾过往，‘突.破.内.心.的.桎.梏’，而终成吸血鬼。是为‘死亡优容’……”
　　还未说完，忽然他抬起头，似进入了一种思考的状态中，眼睛定定地直视米迦尔。
　　那眼神让他心悸，米迦尔一时间严肃起来，他认真地问道：
　　“所以，你想说什么？”
　　话语刚一出，却只见少年刹那间无波古井泛起的笑纹，似阳光澄上暖意。
　　“米迦尔先生一定经常照顾小孩子……”

　　啊，这跳动的思绪，着实转折太快！

　　米迦尔还未反应过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只见少年伸手揽过米迦尔手中正提着的西装裤，略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
　　“帮孩童换衣竟如此耐心细致。虽然您帮我换上衣我很高兴，但是我尚且四肢健全，怎可继续劳烦。”

　　米迦尔终于反应过来了，只是——
　　“我.记.得.我.们.同.龄，零.君。”
　　他温柔地微笑着，语气却是掩不住的咬牙切齿。

　　诶，这关注点不在点子上的回答，着实气得不轻！

　　只这下，少年少有地扬起巨大的微笑；
　　“故不劳烦！”
　　说完，利落地自己继续换衣服来了，书籍在一旁静静地仰躺着。
　　……
　　好吧，这下可算终于“打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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