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的炽天使之带上你的剑

作者:倾听迷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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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探访(四)


      十六、探访(四)
      今天00:23 a.m. 费里德的书房
      匕首的刺击并不好受,无论是刀或者是剑,如果只是单纯的刀伤剑伤,那么依据吸血鬼自己强悍的恢复能力,很快就会愈合,但是二人的长剑别说本身就具有腐蚀性,能被克劳利随身携带的匕首恐怕也不是什么凡物。
      比起匕首刺击带来的疼痛,匕首被拔出的那一刹那更让人不胜,腐蚀咀嚼他的血肉,麻痒的疼痛仿佛数千蚂蚁在其上啃噬。

      艾利逊气力不支蹲下了,他十分不甘心地看着身旁这个正擦拭匕首血迹的男人,那高大的身躯还在灯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把他笼罩其中。

      “别那么沮丧,小鬼。”
      那个高大的男人忽然发声,手上不间断地擦拭。
      “毕竟我们相差太多了。”
      他放下了擦拭的布帛,方才沾染血液的匕首已经变得锃亮,将它置于灯光下折射出锋锐的寒光。
      “不论是年岁还是经验,我远胜于你。”
      他如情人般爱抚过匕首光滑的剑身,陈述着客观事实。

      对于现在以半跪着支撑自己身体的少年来说,这陈述中的俯视反而比单纯的嘲讽斥责更胜。他看着他身旁高大的武者转身离去,带走了那片投射的阴影,迎面骤然有些刺眼的亮光,把现在的狼狈毫不保留地昭示在灯光下。

      克劳利走到费里德的身旁,看见他一如既往地喝茶看戏,有些不满地问道:
      “不知结果可还满意,大.人。”
      银发青年轻笑了一下,殷勤地替他的搭档奉了一杯茶,克劳利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粗鲁的抹走嘴边的水渍。
      “咦,今天的茶比平日可美味多了,你的口味终于正常了?”
      费里德故作诧异地挑眉:
      “是这样吗?我还想知道今天的茶怎么口味淡了那么多呢?让我十分不习惯。”
      “厨房的帮佣搞错了吧。”克劳利不以为意,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这喝着口感可好多了,奉茶的人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呢,你的怪口味也差不多趁此改了好,平时茶里居然要放那么多香辛料。”
      “习惯了,还是不改好。”
      银发青年不置可否,继续细细地抿着。
      “嗨,费里德,还真看不出你是如此念旧的人。”
      克劳利有些惊讶。
      “啊哈,这话说的我可真是伤心呢,克劳利。” 他放下茶杯,理了理自己的发际,带着一贯的轻浮戏谑。“我们不就作了那么长时间的好友吗?”
      “听你的意思,我……是旧物品……吗?”
      克劳利嘴角抽搐。
      “啧啧,你真是太敏感了!”
      他咋尤其是地责备道。
      “那就请把话说清楚点!”
      “难道还不清楚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
      而一旁的少年在他们的争闹中缓缓站起来,看着二人若有所思。

      忽然…….
      “艾利逊!”

      少年循声望去。

      只见那个一贯戏谑的青年端着茶杯,愉悦地上挑着眉,对他发出邀请:
      “战斗既然已经结束了,过来喝杯茶吧”

      少年杵在那儿,两者相视,没有回应。

      良久,正当费里德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少年清浅的声音传来:
      “好!”

      青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今天00:23 a.m. 米迦尔的房间
      眼泪一直流不止的小少年情绪十分激动,而米迦尔倒柔声地哄着。他在这上面展现出惊人的耐心与温柔,若是让他的同僚们看见一向傲慢的他这副模样,恐怕也会大吃一惊。
      “我不想流泪,可是每次一这样就控制不住。”
      挂着眼泪的小少年十分沮丧,拽着米迦尔胸前的衣襟。
      “其实这样倒是意外的可亲起来了,不要那么沮丧。”
      米迦尔一手抚摸他的头,一手继续替他擦眼泪。
      “我该说你也是吗,这样的你也随和多了。”
      他的嘴巴一如既往的不留情,反唇相讥,只是配着现在这番模样,红彤彤的眼睛与双颊带着的嗔怒,更添了撒娇的意味。
      “所以一报还一报,不是吗?你既看了我的丑态一次,现在轮到我看回来了。”
      米迦尔安慰他。
      听到这个回答,零的情绪立刻缓和不少,也许就如同方才的米迦尔,为自己在一个并不算完全信任的人面前意外的展露了自己讨厌的一面后颇有些恼羞成怒,而现在米迦尔的话语告诉他这是公平的“一报还一报”时,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终于有合理的台阶下去正视自己现在的状态。

      “看,冷静多了。”
      米迦尔拍了拍他的脸颊,玩笑似的让他更清醒些。
      “嗯?怎么了?”
      零从米迦尔的怀里探出了头,直直地看着他,不语。
      他的脸颊依旧带着红晕,而眼泪已经开始减少了,米迦尔看到那双坚毅的黑眸正逐渐恢复他的主人一贯拥有的神态。之前短短的几个小时的接触,他知道这是一双摄人的眼睛,似乎一切事物都无法逃离它的眼底,却又单纯地倒映这个世界,像一面平静的深潭。而现在,当你走近时,你才能发现那细微的灵动中一直蕴含的、一闪而逝的微光。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米迦尔知道,他永远无法拥有这样一双眼睛,坚毅而坚定,内心始终拥有着强大的意志,那是自己……向往的吧。他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赞赏:
      “很美!”
      未反应过来,眼睛的主人一瞬间露出了疑惑,呆滞的样子展现出孩童的娇憨。
      “眼睛很美,非常美丽,零!”
      他轻笑。
      小少年久久没有搭话,正当米迦尔以为自己是否惹怒他时,半晌,耳边响起他的回声,带着一种由衷的认真:
      “你的眼睛也很美!”
      米迦尔微微一低头,只见少年已经顺势抚摸上他的眼角,嘴边仍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但眉眼已全都弯起来了,这不是一个礼节性的笑容。而米迦尔能感受到,笑容里,潜藏着一种莫名地温柔。
      是他的错觉吗?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似乎在方才泪水的洗涤下灵动起来了,将深层的一些东西翻涌而出,连带着一些隐晦的事物也要显而易见起来了。
      “美丽的宝石虽然晶莹剔透,可恰是如此,人们总要担心它终有一日蒙上尘埃,唯恐那美丽不在。”
      眼角带着指尖摩挲的温暖。
      “它需要宝石的主人时时勤拂拭。”
      “这样的习惯,终有一日,拂拭也成了一种仪式,为了追求完满的美,宝石主人的心头承担着‘拂拭’的压力,夜不能寐,觉不觉眠,追求着心中那一份完满。”
      “所以宝石的美,不在于它的本身,而在于主人的呵护与珍视。”

      小少年将宝石的美娓娓道来,语气中带着吟诵般的咏叹,缓缓走进米迦尔的心头,在那儿细细研磨。

      他看着怀里的小少年,认输般地轻笑了一下,略有些抱歉地说道:
      “也许,我该撤回我之前所说的话。”
      “嗯?”
      “不,没什么。”
      见零还有些未反应过来,米迦尔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慨叹着摇摇头,由衷地感谢道:
      “谢谢!”
      说完,继续温柔地为怀里的少年拭泪,嘴里埋怨着:
      “怎么还是流个不停呢?”
      “特殊体质,你还是别擦了,等时间过去吧。”
      零劝道,他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
      “不需要,眼泪让你不好受吧,那我还是辛苦一下为好。”

      因为这样,我才能看到这美丽的眼睛了——你心灵的宝石呀。

      今天00:25 a.m. 费里德的书房
      喝茶是一件相当有讲究的事儿,人类千百年来与茶的渊源颇深,茶桌上发展而来的文化,能让品茶人的每一个动作都轻易地带着文化的韵味。
      同理,换到吸血鬼身上亦然。
      好不容易的一场激烈的较劲儿终于结束,三人一同坐在沙发上品茗,可是三人皆是沉默不语,看似平静品茶动作下不知其内心又如何翻腾。

      艾利逊的伤口仅仅进行了简单的处理,虽然伤口处仍旧在腐蚀,而他正顾自平静地喝茶。
      克劳利已经放下了茶杯,也许是方才午睡被打搅的缘故,他高大的身躯正放松地向背后陷去,打着哈欠。
      费里德倒是笑吟吟地端着茶杯,添了一杯又一杯,浑然不考虑自己是否已经喝太多了。

      “克劳利。”
      “嗯?”
      费里德率先打破沉默,他对着克劳利说道,眼睛却看着艾利逊。
      “能否评价一下刚才的战斗?”
      “哈?”克劳利调整一下坐姿。“没什么好评价的吧,难道说你又无聊了吗?”
      “我听说,‘喝茶与聊天是一对姐妹’,而现在我们只有喝茶,难道你不会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费里德笑着答道。
      听着这话,红发青年挑了挑眉,回应道:
      “不好意思,这里全是男人,本就不存在什么姐妹。”
      “真是无趣呢,明明只是一个比喻。”
      他摇摇头。
      “我个人认为是没什么好评价的。”红发青年双手向后抱头,眼睛斜瞄了少年一眼。“使剑方式不对,用力不到位,头脑易冲动而不清醒,判断偏差,临场经验也不足,反应虽然迅速但是没有把优势用到位……一句话,基础不够扎实,你真有让我找你体术指导老师追究的欲望。”
      “看来问题很严重呢!”
      银发青年又低头抿了一口,余光斜睥少年。

      “哐”!
      只见少年轻轻放下了茶杯,茶杯接触茶盘发出清脆的声响,面对着二人:
      “那要不要听听我说的呢。”
      克劳利眨眨眼,示意洗耳恭听。
      费里德不动声色继续喝茶,余光却持续关注着。

      “说说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克劳利先生,这是我第二次跟你交手了。”
      “啊,的确。”克劳利挠挠头,回想。“上一次是六年前吧,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那么,”艾利逊接着问道。“不知这次与上次比较如何呢?”
      “显然,你有所进步,不论是剑术还是反应速度,不过可惜的是你的临场发挥生生浪费了你的进步。”
      克劳利漫不经心地答道。
      “多谢表扬,但是……”艾利逊先行谢过男子的赞美,紧接着话锋一转,眸色一暗。“克劳利先生似乎没有任何进步呢……”

      “哐”!
      费里德也放下了杯子,脸上依旧是笑意盈盈,但眼神直攥着少年:
      “艾利逊,你未免苛刻了,你应该知道武者到了一定的阶段后提升的困难。”

      一旁克劳利默默坐直了身子,扫去之前的慵懒,刹那间气势凝练起来了。

      “的确,武者到达一定的阶段后提升会非常的困难。”
      少年没有反驳,也没有忽视费里德眼中暗含的警告,但冷静依旧。
      “但是,境界难以提升不代表‘术’无法精进,他的一刀一式,恕我直言,与六年前相比没有多大的区别。”
      克劳利面前的杯盏有些微的晃动。
      “习武犹如行舟逆水,不进则退,没有进步几乎就是退步。”
      艾利逊扯下了披风,松开了衣领,他觉得心口有些闷。
      “还有动作间的犹豫、顾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他抬眼直视克劳利。
      “这是习武的大忌,或者说……”
      费里德已经着手理了理自己华丽的衣领,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茶轻啜。
      “……这是你退步的原因?”

      凌厉的风瞬间裹挟破碎的陶瓷碎片,美丽精致的茶具刹那间面目全非,炽热的茶汤在空气中弥漫、压缩,细小的碎片划过如放肆的细箭划过空中,空气变得粘稠焦灼。

      端茶轻啜的费里德悠悠坐着闪避,若有闪避不及的他也只好尽由碎片在脸庞上刻下划痕。

      闭眼
      睁眼
      一切很快完结。
      却见眼前一个高大的身躯于他而言早已先迈出了一步,衣裳上的留有不少划痕。

      银发青年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
      “看来这次的茶你也不甚喜欢呀,克劳利。”

      红发青年微微侧头,沉声:“的确。”

      很快,他又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对面的少年,双脚蓄力发动,如一支离弦的箭,耳边带着风的余音。

      “如此,我会准备你最喜欢的饮品。”

      那还真是不甚感激了,费里德!

      砰!

      今天00:25 a.m.米迦尔的房间
      少年在他的安慰下,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了。
      当呛着的味道渐渐散去后,红彤彤眼眶也不再了,恢复情绪的零打量着要从米迦尔的怀里出来,收敛了方才的憨态。见状,米迦尔虽心中不舍怀抱里的温度,也只好把他放下。
      零十分抱歉地说道:
      “真是太失礼了!”
      脸庞虽然恢复了冷静,但无疑柔和了,毕竟不论小少年再怎么想板着脸都不可同之前而语了。
      可是米迦尔还是有些遗憾,他抚摸他的头说道:。
      “好不容易看到你孩子气的一面。”
      零没有躲开他的抚摸,不时挠了挠耳朵,连忙摆手道:
      “不不,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正好,我们公平了。”
      “嗯~的确。”
      声音越来越小。

      气氛有些沉默,两人多有些尴尬。

      “对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激动的样子。”
      米迦尔问道。
      “别提了。”
      提到这个,也许是累了,零大喇喇地仰躺在床上,看着房间的天花板。
      米迦尔也顺势侧躺下来,单手支着头打量少年,看到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正在放空自己的思绪。
      “说起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
      零侧过身子,与米迦尔面对面。
      “到底是讨厌辣味还是讨厌掉眼泪呢?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他重申了一遍问题,眼里带着戏谑。待看到小少年眼里的不解,他解释道:“如果仅仅是辣味,那么只要冷静的等待辣味过去便是了,虽然可能会不好受,但是我相信你并非不能忍受,而不会……”
      “像刚才那样又哭又闹,对吗?”
      零接上米迦尔的话,自己边说着边笑了起来。
      看见他的笑容,米迦尔也放松轻笑起来。
      “你这样子可要更讨喜呀!”
      “但是我不可能总这样的。”
      他躺着伸了个懒腰,回应道。
      米迦尔也调整了姿势,双手抱头仰躺着。

      水晶灯在天花顶上闪烁,晶莹璀璨,要晃了人们的眼,让人昏昏而睡去。

      “十分难得。”零突然发声。“这样的休息氛围。”
      “是吗?”
      米迦尔微微眯着眼儿,自变成吸血鬼后,自己对于灯光,纵使非阳光,也多有不适。
      “其实我也是呢!”
      这样放松地与另一个人交谈,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纠结,不需要考虑种种的东西。实在是不可思议,明明他们之前一直在试探,一直在无声的较量着。
      “不论是辣味还是无法制止的眼泪都不是我所讨厌的。”
      “哦?”
      “真正讨厌的是我无法控制它们,超出我的控制范围,那是未知带来的恐惧。”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在空气中舒缓流动,划过米迦尔的耳畔。
      “未知,的确十分让人讨厌。”
      你永远不知道未来的结局,所以整日惶恐,既期待着未来的来临,又担忧着未来的结局,内心的反复、纠结、犹豫会绞紧自己的心。
      米迦尔深深叹了一口气。
      忽而又想到之前少年万事掌握、无所畏惧的姿态,他不由得调侃:
      “我本以为你应该不会有纠结的事物,毕竟你可一直在对我说教。”
      话音刚落,少年立刻略带鄙夷地瞅了他一眼,答道:
      “那不一样,米迦尔。你的纠结在于仍无法掌握的未来,可我的纠结仅仅是不间断脱轨的时刻。”
      这家伙嘴巴还是没有半点婉转和客气,米迦尔心底无奈摇头。
      不过…..
      “你曾对我说教,虽是好意,但我是否就应当不再纠结这些,好好地过着新身份的生活,接受新身份,并大方地像其他吸血鬼那样喝血?”

      ……

      “恐怕不行呢!”
      米迦尔缓缓起身,温和而执拗地看着小少年。
      “虽然很多时候我内心的那些纠结会让我痛苦,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成为我纠缠的梦靥,是我内心无法触碰的伤口,甚至积蓄着,化脓,愈加难以忍受,是一种痛苦。”
      “可是这样的疼痛能够让我存活得不那么心安理得,也许你会认为这是自我的惩罚,通过自我的疼痛进行的自我慰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历经两年的训练,那上面已经有一层薄茧。每一次,当他每次要安眠于较为安定的环境,当日复一日训练营中师生都被教导着血统论、种族观、屠戮法时,当他因着女王的缘故在吸血鬼内部获取一个虽不算高但也不算低的社会地位以致衣食无忧时(虽然这衣食无忧不是他所希望的),当他开始手持自己的剑,有了些微主宰的力量时……
      “但是这样的疼痛却在始终提醒着我,那样的疼痛与纠结就像鞭策毛驴的鞭子,被主宰着,但也只能无措地、战战兢兢地、认命地负着重,勉励前去。又如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于心头,警示着我所作所为的界限。”
      “不过也许有一天我会被鞭子和剑逼疯的吧。”
      他看向零,自嘲地笑了笑,眼中盛满了哀戚。
      “米迦尔……”
      零不自觉地出声。
      可哀戚又转瞬即逝,蓝色的宝石迅速敛下了阴霾,澄澈如初。
      “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得提醒自己,自己到底是谁。”
      “我一直以为是疼痛伴随着我,但现在我知道,是我攥紧了疼痛而活。”
      他攥紧自己的拳头,又张开,就这样反复着。
      “我们的道路,的确是不同的,正如我迷惘,而你始终坚定。”
      “但恐惧的根源其实是一样的。”
      零握住了米迦尔的手。
      “我们都在前行,但都害怕无法主宰自我的未知,我们……”
      他无奈一笑,耸了耸肩,黑色眸子与蓝色的眸子相视。
      “其实殊途同归。”

      “而且你用不着攥紧疼痛而活,”
      少年轻跳下床的边沿,站定,面向米迦尔。
      他的手搭上米迦尔的肩膀,因为身高的缘故要仰着脖子看米迦尔:
      “能够正视它,并为之认同它存在的合理性,我想足够了。”
      “总感觉又被你教育一番。”
      看着这为之认真考虑的模样,米迦尔调笑道。
      “不,这回恐怕是我得感谢你。”
      少年很认真地摇摇头。
      “所以……”
      米迦尔狡黠地笑了笑。
      “是呀,像你说的,这是‘一报还一报’,行了不?!”
      零妥协地抱臂,脸上带着似未消解完全的红晕。
      两人一时大眼瞪小小眼,然后……憋不住,都笑了。

      “不过你关于吃辣纠结的意义到底何在呢?”
      他故作认真地探究。
      “多管闲事,你不需要知道。”
      “看来零也是十分认可这个‘纠结’的呢。”
      “请问该结论是从何得出的,米迦尔先生?”
      “对于无用的、不关心的东西概不备置的人而言,如果不是对此觉得有用处、有意义的话,凭借毅力或训练除掉这一缺点,对于你而言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吧。”
      ……
      “看来你的观察力也不差。”
      “不过互相学习罢了。”
      “……反正经此,我哪怕再吃辣恐怕也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了。”
      “是吗?来,喝茶。”
      “好的,谢谢!”
      ……
      “噗”!
      茶水非常粗鲁地被少年喷出来了。
      “米.迦.尔!”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依据某人倡导的方法,实证检验一下而已。”

      零扶额,嘴角抽搐,然后径直走到房门前开门走出。
      “既然米迦尔先生如此清闲,那请您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等一下,去哪儿?做什么?”
      “去医院!去吃饭!”
      “哈?”
      ……

      今天00:30 a.m. 费里德的书房
      似乎有些人有这样一个论调,即枪炮的速度与激情比不上冷兵器的刀光剑影,而凌厉华丽的刀剑又终究比不上拳击肉搏展现的力量之美。

      克劳利先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目之势向艾利逊发起攻击。艾利逊能够进行挑衅自然是有所心理准备的,可是因为先时伤势的缘故,虽然少年早有预备,但是凌厉的攻击仍险险擦过耳畔。
      躲过一击后,艾利逊也准备发动了,用剑的方式再无之前的鲁莽乱砍,行云流水,克劳利先生也不由得一愣。但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武者,他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

      二人在打斗中压缩了上下、左右的空间概念,火花在凌空中四溅,战意在激斗中昂然。

      似乎是受到了伤势的影响,少年在天花板的四窜中有些迟滞,但速度依然不逞多让。

      费里德先生早已从沙发区转移到门口区。为了能够给以两位热衷于较量的战斗份子充分的较量场地,他相当大公无私地让出了自己将近80平方米的书房,附赠堆砌了整屋的资料作为缓冲保护措施,期间两位武士弄碎了费里德先生最常用的一套茶具,消耗了百分之八十的纸堆垫子,地毯破破烂烂的,天花板的石灰扑簌扑簌地掉落,吊灯晃得战战兢兢——实在是惨不忍睹呀。

      艾利逊弯腰躲过克劳利先生的一记扫堂腿,顺势由下至上地向克劳利执剑刺去。克劳利不慌不忙地微微侧过身子,当身体略微张开成一个半圆的弧度,立刻右手说那时这时快,全力掷出匕首。锋锐的匕首轻轻擦过少年的脸颊。当匕首直挺挺地穿刺墙壁三分时,穿刺力度抖落了石灰,伴着几缕红色的毛发从半空中姗姗而下。
      模糊了人的视线,但依然能看到克劳利直指少年咽喉的一点亮光。
      艾利逊有些狼狈,刚刚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同时受制于咽喉上的剑锋,他知道只要自己有所妄动高大的青年会毫不留情的斩杀。
      他抬头,男人的红色眼眸中是强者俯瞰弱小的不屑。
      哼,事情可还未完呢!
      少年的眼眸中划过不服输的倔强,像是野兽面对至死不降时宁可赴死,也不屈于人下的决心。克劳利一瞬间心有触动,微微晃了眼,握着剑柄的手有所松弛。
      然后那握于手上的剑就在下一瞬间也飞了出去,也刺进了墙壁中,回过神来的克劳利看到少年鲜血淋漓的手。

      当然,也不能忽视那一抹得逞的得意。

      克劳利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说了一句:
      “看来你的力量也绝对不差。”
      艾利逊没有回答,呼吸急喘、沉重,且明明是制人的好机会,手上的剑却早已静静的躺在一旁。

      克劳利兀自解下了衣衫,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跟我较量一场吧。”
      这次是他作出邀请。
      “当然,为了弥补实力差距,公平起见,我允许你使用武器。”
      话音刚落,青年的手臂一震。
      近身的少年轻启唇瓣:
      “我接受!”
      以及……
      “如果方才我还不肯定的话,那么现在我能够肯定。克劳利,我刚刚所说的评价的确是符合实情的。”
      克劳利蹙了蹙眉,反手而击之。

      “一次又一次的激怒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只看结果罢了。”
      “结果吗?是的,你成功了,你成功惹怒了我。”

      二人开始了肉搏。

      今天00:35 a.m. 费里德的书房
      不远处的费里德看着二人,似乎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时而摔跤,时而柔术,时而擒拿,时而散打……房间破碎的纸张,在他们的打斗中迤逦,如同雪地上的痕迹,随着两位武者的动作与运气环绕他们排列,成了能量的旋涡状。费里德就那么静静地观赏着,打斗着二人自有隔绝一切的磁场,没人能够对他们轻举妄动。

      可惜这不怎么有趣,费里德心想,神色严肃。

      三番四次地激怒克劳利,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他的眼神落在红发的少年身上,没想到少年的肉搏也与克劳利不逞多让,虽然有些受制于人,但是也不能让克劳利得到好处。

      一记出拳让艾利逊避过,他注意到克劳利反应的速度慢了两秒——克劳利体力不支了,而少年一直发挥自己的速度优势。虽然艾利逊负伤在身,伤势不能恢复,方才又搏斗了一番,可是少年的动作一直没有迟滞。

      这不正常,费里德少有的感到不安。
      这场战争最好尽快结束。
      不远处,少年的衣衫已经破碎不堪了。
      与裸露上身的克劳利不同,艾利逊从始至终一直没有解下衣衫。

      克劳利已经烦腻了,方才躲避不及的他从雪白的纸堆屑中重新站起。
      然后下一秒的锁定他尽全力锁住了少年的喉,将他抓起,不给他逃窜的机会。

      他仰着头,喘着粗气说道:“结束了!”
      可是少年笑了笑,脖颈处,从褴褛的衣衫里划滑下一个暗扑扑的铁片,只是那上面有一个诡异的瞳孔。

      费里德瞪大了眼,连忙飞身过去。

      多年战斗练就的本能让克劳利迅速反应,他连忙松开少年的手。
      紧接着瞳孔射出了红色的射线。
      忽而身上扑来一个飞身,青年向外翻滚了出去,显得尤为狼狈。
      是费里德,而他一贯用来突显华丽贵族风的披风已经荡然无存,克劳利起身。

      然后他亲眼看见,方才地上迤逦的纸堆碎屑,从雪白逐渐变成灰黑,在地上形成了灰黑色的漩涡。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
      横贯上下在他刚所站位子的细线,一根一根细线从一头的节点连接到另一头的节点,是这个房间的每个相对面的对角线,对角线与对角线之间相聚在克劳利刚刚所在的地方,在灯光下闪着凌冽的寒光,毫无疑问,如果他未移动,那么方才他会被这些细线刺穿身体而过——不是制住,也可能死亡!

      “真是狠毒呀,艾利逊。”费里德面带愠色。“我的披风才仅仅粘上了一点呢。”
      “有点可惜。”
      艾利逊看着费里德,又看了看克劳利,不知话中意指谁。
      细线刹那间消失了,从房间天花板的四周开始掉下了一些铁片一样的东西,少年凭借速度瞬间横扫,未反应过来的克劳利没有看清。
      “我,也不只会用拳头呀!”
      少年这般对红发青年说道,将这番话,还给了他。
      “这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费里德狠狠地盯着他,神色复杂。
      “我做过什么,你都是知道的。”艾利逊冷冷地回答。“我没有半分的隐瞒,至于你克劳利先生……”
      “武士的时代早就应当过去了,我的确不如你,但你代表的是过去,而我……”
      “注定代表的是未来。”
      话罢,转身离去。

      费里德将手置于心脏处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但这不能使他更畅快。
      “费里德,他与你很相像。”
      身后的克劳利忽然发声,他的眼睛盯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转向费里德。
      “他也是野心家呀。”
      “恐怕我得负一些责任,我不知道如果那孩子的老师还在,会是什么反应?”
      银发青年扯一丝苦笑,走向红发青年。
      “梦想家只在意梦想结果,而野心家攫取梦想带来的利益…….使用武器无疑是利益的最大化,提高赢得较量胜利的可能……这么看来我真是过时了。”
      克劳利摇摇头。
      “不……现在,他是实现梦想的野心家呀,在意的是结果,注重的是能实现梦想的利益。”
      “是这样吗,喂……”
      银发青年走到红发青年的面前,下一刻,他把红发青年的头压向自己的脖颈处,雪白的脖颈映入红发青年的眼帘。
      愣了一下,他从善如流地刺破费里德的脖颈,愉悦地吮吸着血液。
      银发青年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脊背,仿佛虎背熊腰的男人仍是个孩子。
      “你最喜欢的饮品,怎么样?”
      克劳利用更大力的吮吸来代替他的回答。
      而忘情吮吸的人也由此错过了一贯戏谑的青年淡淡的一抹微笑,带着少见的、全然显露的疲惫与难得的温情。
      “……真是辛苦了!”
      书房已破烂得一塌糊涂,入目不堪,地上焦灼的漩涡痕迹,破碎的家具,他们彼此相拥。

      而在二者目之不所及的走廊,灯光明灭,一个红发的少年匍匐着前进,压抑着伤口的伤势,低低浅浅的□□中,独自倔强地向幽幽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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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先道歉,其实这章的初稿早就写好了,但是由于最后费里德书房里的那一部分卡住了,还有战斗的部分有所顾虑,所以足足修改了三次。同时这三天也没有心思更文,至于原因,有上微博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2)本章与上一章需要连起来看,这样阅读会更顺畅。
    (3)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零与米迦尔单独相处开始,笔者就一直有对二人眼睛的描述,行文一以贯之。零的眼睛是坚定的,坚毅的,笔者曾将零的眼睛比作自然界中硬度很高的砺石,而米迦尔的眼睛晶莹剔透,单薄易碎,是美丽的蓝宝石。两次,零与米迦尔都有对对方的眼睛有所感受,但其实眼睛的描写对应的就是眼睛主人的内心。米迦尔赞叹零的眼睛美丽是因为自己无法像这位少年那样有着如此强大的内心与“有为”的谋划一切。零也肯定米迦尔眼睛的美丽,是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一双眼睛容易惹上尘埃,时时的拂拭中其实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可以说,他们对对方眼睛的感想其实反映了对对方的一种态度,而发展到本章,他们从一开始道路的对峙,不理解,到现在都懂得相互理解对方处事态度。
    (4)上一章有讲到,不只是零去说教米迦尔,也会有米迦尔教育零的情况,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双向改变人的。米迦尔的一系列纠结,还有自己内心隐忍的疼痛始终无法开怀,零的态度从行文中可以看到多少是有点不屑的,他的话语中隐晦的关心里有劝慰米迦尔放下纠结的一面。但是辩证地来看,放在米迦尔的角度呢,这些纠结未必是无必要的,不然他为什么一定抓着他呢,这样的纠结与疼痛就像卧薪尝胆的勾践一样,自作苦尝,自我警示,在卑微但安逸的生活中保有自我,勾践未尝忘自己曾是“一国之王”,米迦尔不想忘记自己曾是那些所谓高贵强大的吸血鬼眼中“卑贱弱小的人类”,这是对自我身份的一份保留。
    (5)鞭子与达摩克利斯之剑,是我对动漫中的米迦尔的思考,他的身上一直存在着自我身份的纠结,一面只能以吸血鬼的身份匍匐前行,一面又陷于是过去的人类身份不断提醒他难以忘记一切,毫无顾忌认同自己“新生”的痛苦,所以就像文中他自己说的,他迟早有一天会被鞭子和剑逼疯的(我真的认为动漫后期米迦尔真的有精神崩溃的迹象,现在被优一郎刹住了,但心里的芥蒂其实还是没有完全解决。)
    (6)好啦,说完零与米迦尔,既然第二部分是探访篇,那么里头的人物必然是要走动接触人的,所以他们去医院啦。基本上从第二部分开始文章开始分线了,费里德和克劳利,零与米迦尔,女王与艾比,一诚与理莎分为四大线,除一诚那条线外,其余三条将分别对应“有为三兄弟”接触推动剧情的发展,目前艾利逊已经与费里德、克劳利接触。
    (7)费里德的怪品味下有一壶正常的茶,那么一定是侍奉的人送错了,至于那壶茶去哪儿了,提示很明显了,而且当初给零送餐盘的孩子送得十分匆忙。
    (8)那为费里德念旧的茶水有故事,艾利逊少年背后也有故事,他的老师与费里德有故事,他与费里德有纠葛,背后的故事会逐渐在故事后文揭晓(PS:注意艾利逊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背后都有牵引的,尤其最后一句,会在后文讲述)。
    (9)克劳利左右撇子的问题。我记得动漫里是右撇子,但是哪怕是右撇子我也会改成左撇子的。与亚洲人不同,西方人他们的书写习惯普遍是采用左手,右撇子在他们那儿才算稀罕(你看最强大脑国际比赛时国外的选手也可以看出来),所以我文中的设定是像克劳利这类外国人相貌的吸血鬼,一般是左撇子,除非有特殊说明,比如上一章中艾利逊是右手拿手绢的,是右撇子。
    (10)梦想家有野心,但是是为梦想实现的执着。野心家虽然也有梦想,但是目的是攫取梦想实现带来的利益。梦想家与野心家是不同的。克劳利与艾利逊肉搏时说过,“我允许你使用武器”,一般来说恐怕换个人都不会真的接受克劳利这样的“让步”,但是艾利逊不拒绝,而且最后真使用了武器,因为这样有更大的胜率。从这一点来看,他更近似于费里德这样的人(PS:他对克劳利最后说的那番话,与本文吸血鬼的时代大背景有关,敬请期待后文)。
    (11)红色的射线恐怖,还有后来出现的能够穿刺身体细线也是不容小觑,可是这位少年没打算杀人,因为注意红色射线与细线出现的先后,真想杀人,大可先出来细线再射线射击。
    (12)费里德与克劳利关系复杂,有多年的惺惺相惜之情,也有心怀异议的一面。文中描述他们的关系情感等,文中很多互动是参考美战中天王遥与海王满之间深厚的情感下的互动形态,外加添上二人的性格与动漫中的表现,对此进行描述与设想。希望二人不要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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