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啼眼

作者:支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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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袭


      “主子,小心!”
      滕景胤挥手一旋,将慕容映寒带到自己身后。手中折扇霎那收起,便是一件利器,夹住对方剑尖,手腕突然发力,将那人掀翻在地。
      用扇子,还是不太顺手啊,只能伤人。他想着,眉头皱起,有些不悦。
      瑾言阁阁主昔拾的规矩,谈事情不拿利刃,是为诚意。也是,天底下有太多人想要他的命了。所以刚才在怡红院,清风连房间都没进去。
      却没想到,偏在今日,被这些人找上门来。
      慕容映寒不笨,如今自己连路都走不成,留在明处只会给人添麻烦。环视四周,她爬到一块儿巨石后面,躲了起来。她不知道这些穿着黑衣服的是什么人,只能攥紧拳头,暗自揪心。她只恨,恨自己不会武功。
      对方来了十几位高手,训练有素,不与清风多作纠缠,目标俱是滕景胤,剑剑直指命门。
      两人应对得很是艰难,好几次都是将将躲过致命一剑。
      滕景胤心道不好。使力将一人手中的剑夹下,再伸脚一踢,那剑就落入了他的手中。将扇子随意插在腰间,右手执剑,冷笑,此刻已如鱼得水。
      形势逆转。
      世间万般功夫,滕景胤学的是最为狠厉的那种。出手即为杀招,不拖沓,也决不留情。他习武不过数年,年龄尚小,内力也不深厚,但招式凌厉。他的武功是清风所教,两人同出一脉,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黑衣杀手们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小心!”慕容映寒大喊,手却比声音更快。石子飞出,正打在一位黑衣杀手腕处。
      那黑衣杀手剑指滕景胤后心,清风分身乏术,无暇顾及这一暗剑。慕容映寒没有力气,石子打得虽准,打在黑衣人身上却如同挠痒痒一般。饶是如此,也让他在那一瞬间分了神。
      这足够了。
      滕景胤偏身躲过,怒气陡升。
      并不回头,他反手一剑,刺入那人心口,“唰”地拔出,鲜血呲他一身。
      ……

      终于,最后一个杀手除去。清风熟练地处理面前的一片狼藉。
      滕景胤将剑插入土中,单腿跪地,用剑撑住身子,强迫着不让自己倒下。他已累得筋疲力尽。汗水和血水将他的发丝黏住,他闭着眼,不停喘息。
      慕容映寒忙从石块后面出来,挪到他的面前,想要扶住他,却忘了自己此刻有心无力,担心地问:“公子,您还好吧?”
      滕景胤不答。过了许久,他才缓好身子,睁开眼,眸子里嗜血的狠厉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往日那般深邃,让人看不出情绪。换了个姿势,他靠着剑,随意坐下,从腰中取出折扇,不紧不慢地摇。已然恢复了翩翩风姿。
      慕容映寒看着,只觉得他是玉雕一般的神仙人物,纵是境遇如此,也毫不狼狈。
      注意到了什么,她说:“公子,您扇子上的翡翠坠子掉了。”
      滕景胤闻言看了一眼,还真是这样。可那不过是个便宜物什罢了,轻笑道:“不碍事。”
      “公子。”声音是怯怯的。
      “嗯?”
      “您叫什么名字?”
      “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知道了。”
      慕容映寒咬唇,低头。公子这般美好的人,自然不是谁都配知晓他的名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妄求什么?
      “我从不白白救人。既救了你的性命,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子。”滕景胤说,并不容得人拒绝。
      慕容映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公子,我不卖身的,娘不让。”见他脸色沉了下去,连忙补充道:“但我可以为您做事。”
      滕景胤盯着她,凌厉的眼神似要将她的灵魂看透。忖度了一会儿,默许,但暗哑的嗓音,分明警告:“我许你这般。不过,你且要记得,我这人,最恨背叛。”
      慕容映寒单单听着这句话,心道自己并未做什么错事,背上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连忙表态,即是应下:“知道了。”
      “好。”滕景胤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旧得泛黄的书页散发出淡淡地霉味,混着墨香和木香还有一股不知名的熏香,是好闻的时光的味道。页脚并未有一丝折痕,页边也没有黑色的碰触的痕迹。想必它的主人定是很爱惜它吧,常年封于木盒之中,翻看时也会焚香净手。
      随意递给她,他说:“此为世间第一等的武林秘籍,习武之人皆欲求得。我现在把它交给你。”
      “给我?”慕容映寒不解,怯懦着看向脚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喃喃拒绝,“我不行的,我一定不行的。既然这功夫如此厉害,公子您才应该练它啊。”
      滕景胤见她这样,心中暗叹:若我真能够练成此功夫,绝然不会将它交予你。嘴上却说:“给你,自有我的用意。你有所不知,这功夫名叫《凌光九思》,变化万千,玄之又玄。下三层乃无剑之境,中三层乃无招之境,上三层乃无我之境,至最后一层,万物归常。练至此层,则天下无人可以匹敌。只是除了创此功夫的凌老前辈,百年来再无人练到第四层。世间武功,唯快不破,《凌光九思》更以快闻名。你这方面天赋极高,或许可以有所突破。”
      待她消化完这些,又说:“我给你十年时间,成为骠骑大将军。”
      慕容映寒盯着秘籍,迟迟不敢接过。
      骠骑大将军,从一品大将。再上一级是天策上将,自卢国建国以来仅一人得此殊荣,所以骠骑大将军就是卢国第一武职。现任骠骑大将军程杰,夷城无人不知,戎马生涯二十年,生死不顾,驻守边疆。此般要职,开国以来未曾有平民出身的人担任过。这些,即使都算不上什么,可自古以来女子不得参军,她如何能使他不失望?
      看透了她的想法,滕景胤也不急:“你只需隐瞒好自己的女子身份,努力习武,奋勇杀敌。至于入营检查之琐事,并不必担心。”
      顿了顿,他又说:“虽说生死由命,但你的命是我救的。没有我的允许,好好留着它。”
      “嗯。”慕容映寒不再推脱,伸手,接过秘籍,恭敬放入怀中。
      清风已将周围收拾干净,连地上的血迹都被薄土掩住。没人会想到,刚才,这里发生了多么凶险的一幕。“主子,该回了。”
      滕景胤站起,将自己沾满鲜血的外袍脱下,翻过来。黑色的里子滚了金线,跟外袍并无两样。穿上,一举一动尽显从容。
      慕容映寒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酸。她的公子,定是遇惯了这种事。
      明明,他也只是个孩子啊。

      客栈里。
      清风将慕容映寒放到床上,对坐在桌旁的少女说:“小姐,这位姑娘伤重。主子和我都不方面,还请您帮她上药。”
      “呦,你家主子又做善事了。这次,还是个小姑娘!”少女开口,言语中满是嘲讽。
      慕容映寒趴着,侧过头去悄悄望向她。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很美。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白皙,眼睛不大,眼神却很犀利,樱桃小口,嘴唇薄薄的,说起话来毫不留情,长发编成一根辫子,垂在胸前一侧,葱管一样的手指,拿着酒壶,正往嘴中灌。
      滕景胤随后走入,冷着脸,也不说话,劈手就将她手中的酒壶夺去。
      清风看着,微叹了口气,劝道:“喝酒伤身,小姐您就戒了吧。主子他……”话未说完,被滕景胤挥手制止。他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说了出来:“主子他,也是身不由己。”
      那姑娘斜撇了一眼滕景胤,做了个请的姿势。
      滕景胤会意,并不留恋,转身离开。却没人看到,踏出房门的那刻,他眸中的黯然与无奈。清风正想继续劝,见她眼神淡漠,只好叹气离开,随手将门带上。
      慕容映寒看着这一幕,不明所以,有些尴尬。正要将头侧向另一边,却见少女已换上满颜笑意,拿着金疮药,盈盈走了过来,坐在床边,语气尽显温柔:“我应该比你大些,你就叫我五姐姐吧。”
      她的转变太过突然,慕容映寒不知所措,重复道:“吴姐姐?”
      “五,是五姐姐,一二三四五的五。别人都叫我五娘。”她笑起来眼似弯月,慕容映寒觉得亲切,心中防备卸下,随即有万千疑问想要解开,犹豫着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别问。”五娘出言制止,还是挂着那样温暖的笑。伸手帮她敷药,安慰着:“可能有些疼,你若忍不住就叫出来,会好受些。”
      见她不愿多说,慕容映寒只得收起已到嘴边的话语,换上了另一句:“谢谢您。我叫慕容映寒。”
      擦完药,五娘从床底下取出一坛酒,偷做坏事般向慕容映寒眨了眨眼,打开,香气扑鼻而来。
      慕容映寒好意阻止:“刚才那个叔叔说,喝酒伤身,不让您再喝了。”
      “那个叔叔?”五娘皱眉想了一下,“哦,你是说清风啊。别听他的,酒可是个好东西,暖身暖心,解忧解烦。”
      话毕,一脚踏在长凳上,就这样抱着坛子饮了一口。酒水自她的嘴角流下,勾了人嘴里的馋虫,让人想与她共饮一杯。如此洒脱的喝法,便是以后,慕容映寒也再没有在第二人身上见过。
      五娘随意用袖子擦了嘴巴,看着慕容映寒,坏坏地笑,诱惑到:“尝一口?”
      慕容映寒心知这样做不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无法抗拒。咽了咽嘴里的口水,犹豫再三,终于怯怯点头。
      五娘拿起桌上盖碗,将里面剩茶随意泼在地上,倒了点酒,送到慕容映寒嘴边。
      这酒实在是太香了,她忍不住急急抿了一口。“咳咳”,酒刚入喉便呛得吐了出来。好辣啊!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爱喝酒呢?心中有些埋怨,但明明是自己刚才非要尝这一口的。眼前这个少女也并不比自己大多少,慕容映寒此时只觉得不好意思。
      五娘哈哈笑了出来:“第一次喝酒嘛,都这样。”说着,不知忆起了什么,满带笑颜的眼角突然流下一滴泪。
      慕容映寒看不明白,一时慌乱。
      又听她说道:“但我觉得,你会爱上酒的。”这句话,分明是对慕容映寒说的,却听着像是说给她自己。
      慕容映寒不想,五娘竟一语中的,往后多年,她常以酒为伴。连跟着她的帐下,纪律颇严,却奇怪的并不禁酒。
      顷刻又恢复了原先那般爽朗,五娘笑嘻嘻地将酒坛子盖上,塞回床下:“只剩这一坛好酒,可不能再被收了去。我想,他们也该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清风就推门而入,将手中布包递给慕容映寒。她打开,是个木盒。上面雕了一朵蔷薇,栩栩如生。
      “我刚从那儿回来,衣服什么的不能要了。我看床头柜中有这个盒子,里面估计是些首饰,你留着,权当个纪念吧。只是,这木盒上有锁,我没找到钥匙。”应该不值什么钱,清风想,却没有说出来。
      慕容映寒知晓他的意思,感激地朝他笑笑。
      她晃了晃木盒,里面的东西砰砰作响,很是好听。叹了口气,还将那木盒用布包上,紧紧抱在怀中。
      这是她唯一的家当了,也是娘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娘临死前让她拿着木盒里的白玉扇去尧国找白圭。罢了,如今自己已有了要做的事,娘这么多年都没去找他,自己前路未卜,还去找他做什么。

      滕景胤并未亲眼见到这个木盒,只听清风粗略地报告了一下。
      若他见到,便会惊奇地发现,这木盒竟是上等的南海沉香木所制。木纹尤为罕见,顺直平滑,偏在蔷薇花心处有一个小小的旋。
      真若如此,以后诸事,怕是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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