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不如不念

作者:斗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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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徒


      果然深闺小姐还是深闺小姐,一刹那的惊艳不过是徒劳的出墙一窥,上街一转。风一吹,雨一淋,就不得不赶紧回屋归院,卧床伏榻,柔柔弱弱娇娇嫩嫩地等待元气重满。
      “哼,现在知道痛啦?看样子还痛的挺厉害的。”莫九清换了一身墨绿的衣衫,大大咧咧地坐在一间旅馆床榻前的太师椅上,一脸痞气地看着床上一头冷汗的姜瑾。
      果然是留下后遗症了,只不过是雨中用了轻功跑了一会罢了。结果原先受过重伤的地方,现在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痛感姜瑾可以忍受,但就是受不了它这样无时无刻不间断地疼下去,弄得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连给莫九清翻白眼的姿势也使得不利索了。
      “哎,你还真是对自己狠得下心,既然受过那么重的伤,就悠着点。我就长得那么不和你心意,见过情郎后分分钟就想把我甩掉?你答应我的报酬都还没给我呢,这做人啊。”琢磨着旁边的药碗应该凉的差不多了,莫九清把碗端到了姜瑾跟前,“我不介意亲手喂你额?”右眉轻挑。
      姜瑾的脸色有些惨白,但还是努力撑出一个勉强算笑的微笑,接过药碗,勺子排开,仰头一口气喝下,把碗塞回有些僵愣的莫九清手里,淡淡回了声,“谢谢!”就准备撤开靠垫,重新躺下。
      “啧啧,够爽快!这药我喝过,那味道,啧啧。”莫九清故作夸张地皱紧眉头拉长着脸,把碗丢回食盘里,重新找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姜瑾,我们好好谈谈吧。”
      床上的人没说话,睫毛轻闪。
      “你想嫁给那个桑篱吗?”
      床上人的眉头轻皱起来,吼道:“乱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但同时你也要帮我一件事。”莫九清却依旧眉目清淡。
      床上人索性翻了个身,背对床里。但下一秒,却被莫九清大力反转过来,在威迫下,不得不睁开双眼。
      这样的举动很过分,自己明明也应该很生气,但姜瑾发现这次居然一点火气也没有。或许是因为感激,或许是因为累到极致,一脸悯然,“我能帮你做什么?”
      “让你爷爷去趟京城。”
      “就为这?这难道是很难的事?而且实话说,这件事上我能帮你?”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奇怪,姜瑾撑开了被子,重新坐起。
      “你答应吗?”
      “我能怎么做?”
      “言语劝服,或者,我假装把你绑架到京城。”
      “哈哈哈~”姜瑾如同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俯身狂笑了起来,但好像又被疼痛牵绊,笑声逐渐降低。“九公子,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看在你这一路行的安稳,还好心把我从雨地里救了回来。我就告诉你。你肯定是弄错对象了,记得昨天那个姜瑶吗?你去把她绑了倒才是真的,在我身上,你怕只有白费力气。”
      “哦?”莫九清眉头挑的愈发傲然。
      “我不知道你是从那里收集的情报,也辛苦你这一路上跟着我。我确实是名义上的姜家大小姐,可是于实于里,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过只是一个无才无貌无德无能的边陲姑娘罢了。很抱歉,这么晚才告诉你。”
      莫九清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姜瑾,一路上她虽然装的胆小心弱,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可也好过现在这一副安然平淡的样子,仿佛人已经超然物外,无心无魂。“这是什么意思?我抓错对象了。你不是姜瑾?不是姜慕涯的嫡孙?”
      “不是。”姜瑾平视着莫九清的眼睛,音调清脆。
      莫九清沉默了半晌,背对着姜瑾,径直走到屋外。姜瑾长叹了一口气,坐在床上发起呆来。在她准备继续入睡时,莫九清又转了回来。“你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就快马赶回桑州。”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姜瑾还是皱紧了眉头,开口说道,“我不会和你回桑州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去。而且我都说了,我不是姜家大小姐,我回去了没用的。”
      “你是不是,当然不能由你说了算,这桩买卖做了这么久。就算是亏了,我怎么着也得去现场求证一下才肯认输吧。”
      “这,这简单。你只要随便派个人去姜家调查一下,就能知道我在姜府是多么地不受待见。甚至,我到常州都是从府里逃出来的。那个地方,我真的不想再出去了。除了这件事,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帮你,我现在也无家可归了。如果承蒙你看得上,我可以当你的属下,还你恩情。”姜瑾觉得今天的自己胆子大的可以。
      “属下?你能怎么当我的属下,就凭你那三脚猫的轻功吗?”莫九清眼眸流转。
      “我,我,武功确实不行。但文职应该有吧,公子你行南走北,在京城以外总归是有地方联络人的吧。我,我可以自荐一下吗?”
      “哦,地方联络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莫九清一时兴趣盎然。
      “额,这~”姜瑾在肚子自省在这人面前,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没有防范了。但想到自己目前确实也是走投无路而有心投靠于他,该爽快时还是就爽快点吧。“姜家在许多州县都会有些分设点。”
      “你们姜家是做生意的,有很正常,但我~”
      “在常州外面茶水铺碰到的那对夫妻,就是一个吧。”姜瑾插起话了。
      莫九清一时语噎。
      “疏影和那对老板的神色太过熟稔了,不过只是一间不起眼的铺子。平日里孤高冷岸的疏影居然有两次直视那位老板娘,一次直视那位矮胖的老板。期间好像还有去过茅厕。周围的食客好像也有两双眼睛在不时地看向我们这边。小憩过后,我们快速上路,但速度明显慢了不少,感觉整个车子都走得比较吃力。所以,在那肯定是有什么问题。”话说的太长了,姜瑾中途自己都想停下来,但一看到莫九清那居然慢慢多了些威慑的目光,还是耐着不快,继续慢磨。
      “看来,你这感觉还挺多的。”莫九清缓缓总结,红唇微启,“疏影,听到了吗?”楼上顿时有了一声轻响。
      姜瑾用袖口缓缓搽了搽头上的冷汗,腹诽道,“姜瑾啊姜瑾,能说的就都说了,就看这位主怎么说了。”
      “可惜都只是感觉。你要真想跟我做事,那行吧,叫了你一路的美人,结果床一次都没给我暖过。那今晚,你就自己爬上来吧。若是今晚床上没见到人,那明天我们就在回桑州的马车上见吧。记住,你是逃不掉的!”莫九清又变回原来那个风流公子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转身离去。
      “你~!九公子,我是真的不想回姜家啊!能不能商量一下啊!喂~”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姜瑾懊恼地把枕头一下子扔到了床尾,这个莫九清果然是自己路上碰到的最大灾星!问题是,这人偏偏还是姜慕涯他们给引来的,到底关我什么事啊。身上紧急准备的迷药早就被雨给淋得失效了。原本想的是,既然被他给劫了,那就搭下顺风车,回趟桑州,再做后续打算。可现在
      “桑篱,你想嫁给桑篱吗?”姜瑾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这是她的梦,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悄然播种的梦。小时候的姜瑾曾经有过一段天真烂漫安乐无忧的日子,一方面是自己的兴趣,一方面是能讨得家人喜欢,她很早就开始写字作画背诗描文等一系列功课。而且她也做得很好,一度被惊为天人,府里上上下下的丫头奴仆都很喜欢她,当时的小姑娘是长了不少傲气的。可直到有一天,小姑娘在一次背后听说了一位名叫毓风公子的事迹后,顿时就不干了。人家几个月就会说话啦,两岁就开始启蒙啦,三岁就背完六经啦,四岁就能自己写诗啦,五岁画的画在店里就排得上号啦,六岁就准备参加国选啦,要不是后来生了重病,躺了几年,现在恐怕早就是宇国最年轻的大官啦,什么之类的。
      可偏偏这事好像也确实是真的,多年后翻墙跑出去时的姜瑾在街头巷尾听到的传说更多,而自己无意或有意中看到的毓风墨迹也确实有那么些傲然风骨凛然魂魄,是姜瑾自己学不来写不出的存在。也和世人一样感叹才子命薄,多病多灾,居然扶摇直上时被病痛束缚在了床上长达几年。而当姜瑾真真正正地看见这个人时,积攒多年的愿想终于有了着落,他的身形没有想象中那么瘦弱,而是高挑而匀称,他的声音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孱弱,而是低沉而悦耳,他居然还会武功,是极上乘的轻功,自己就是被他从半空中救下来的。
      而接下来的相处就变得更清风明月般的顺畅和煦,更晚霞朝露般的温暖舒缓。因为桑家和姜家好像有些世仇,姜瑾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去桑府拜见桑篱,但就算两家关系亲密,作为小女儿姿态的姜瑾也是不能随意拜访毓风公子,尽管他是长辈。好在桑篱因为身体原因,桑家在别处给他安置有私园,园中有一潭温泉有助于他身体的疗养,他在桑州时经常也住在那里。这种事情,一旦被姜瑾打听了,那她无论如何也是坐不住了。那时的姜瑾毕竟还残留着幼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就一股脑儿地用在这上面了。
      所以,他们的第二次碰面,就是在一汪水烟缭绕的温泉里。一边是惊讶的让红晕从平坦光滑的腹部慢慢爬上脸庞眉梢的男主人,一边是“扑通”一声掉进水里挣扎奋起弄得一身狼狈的偷窥丫头。
      弄清眼前状况后,桑篱挥手让身后闻声而来的护卫退下。披上外套,裹住身体,径直走到姜瑾面前,把她从水中扶起。
      “可是姜大小姐?”嘴角噙着笑意。
      “额,是~是。抱歉,这水怎么是热的啊!”姜瑾通红着脸扶住旁边一颗石头,丝毫不敢抬眼看面前的桑篱。
      “这叫温泉。水天然就被加热的。我身子不好,家里人才弄了这处园子,方便我在这里养病。今天你来的还真巧,他们今早才在这池子里放了不少药材。你也算是同享了!”
      “啊~我,我。我本来想从大门走的,但又~绕了好大一圈,才发现一个没有侍卫守护的墙角,就,就,没想到~”姜瑾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就缓缓地朝岸边靠近,准备脱离这潭越发高温的池水。
      “哈哈哈,还真是让人意外。你应该庆幸,你是直接掉进了水里,而不是那块石头上。”桑篱的笑声清脆动人,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姜瑾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称赞自己的好运。
      也就此,二人开始变得熟络起来。桑篱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悉心回答姜瑾这个忠诚小粉丝的所有问题,甚至还亲手给姜瑾作了画,写了字,抚了琴。而姜瑾也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参观了书房,讨了东西,同时也作出关心偶像身体的必备姿态,仔细询问桑篱的病状病史饮食药物。
      “桑叔叔,既然你的身体曾经病成那个样子。你为什么还会有上乘的轻功呢?”
      “额~姜小姐。这个其实也并不矛盾啊,过去是过去,但身体总会有好的时候,你只要抓住那些好的时候,潜心修炼,成果还是会有的。”桑篱端过邻桌上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到姜瑾面前。
      “哇~不愧是毓风公子。我的丫头岚衣就有一身上好的轻功,可我每次让她教我,她就会说我天资不够,学不会这东西的。还真是羡慕你们啊~”姜瑾不客气地扯了一颗葡萄塞进自己嘴里。
      “所以,你想学?”
      “想,做梦都想!我要是学会了轻功,那以后翻墙可就容易多了。”这葡萄真甜,姜瑾吃了一颗就停不下手。
      “呵~”桑篱轻笑,“就只为翻墙?”
      “嘿嘿,只是打个比方嘛!反正,我也学不会。”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可以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桑篱目色温暖。
      “啊,真的吗?真的可以教我吗?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我也答应啊!”姜瑾生怕自己听错了,连忙甩掉手里的葡萄,扯着桑篱的袖子。
      “嗯,那个条件就是除非迫不得已,你才能在别人面前展露你的轻功。或者我更应该说,除非是危急你生命时,你才能使用这门功夫。”
      “这,这意思不就相当于我就算学会了,也不能使用吗?”姜瑾有点发蒙。
      “或许也就是这个意思吧。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希望你学会这门功夫后,一辈子都没有使用它的机会。在这种条件下,你还想学吗?”
      “既然桑叔叔都这样说了,肯定有你的道理。好,这个条件,我答应你,我现在就要叫你师傅了吗?”姜瑾还是睁大了激动的眼睛盯着桑篱。
      “哈哈哈,好吧。私下里你愿意这样叫就叫吧,这件事可得全程保密。在教你轻功之前,你就先去池子里泡上几天吧。”
      “诶?师傅,我又没病?为什么我也要去泡啊?”姜瑾耳尖有些微红。
      “怎么?刚认了师傅,师傅的第一条命令就不遵守啦?”桑篱掩着笑意故作威严。
      就这样,姜瑾在桑篱的指导下有计划地开展她的轻功修炼,并最终学会了属于她自己的凌波微步。
      这也一直是二人之间的秘密,姜瑾珍惜到哪怕忻城坠崖都没有第一时间展示出来。哪怕那样,她会少受很多伤,哪怕那样,她会保全得更纯粹。也许,就是自己太傻。一直觉得那功夫是桑篱的,不是自己的,一舞一跳都要在桑篱的眼前,那是她在桑州最美的回忆。
      “师傅,抱歉!”眼角的泪水该是流尽,姜瑾逐渐沉沉睡去,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见到那人,不知如何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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