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山] 夏之日

　　小山很喜欢夏天。
　　那种燥热难耐的季节在他看来却是刚刚好。
　　因为他喜欢只有夏天才能做的事。比如烟火。比如庙会。
　　学校的夏曰祭办得很红火。大抵所有人都在赶著青春的末班车。不知什麽时候也许就过了这样肆无忌惮的年龄。不可以穿著新潮怪诞的衣服大步走，不可以挂在好友的身上叫卖著自制的章鱼丸子，不可以把头发凌乱地扎在脑後一蹦一跳地甩著手里的苹果糖。
　　将来会有很多不可以，所以现在才放手地去享受。

　　和山下也是早早就约好的。逛完夏曰祭再去看海。
　　虽然某人颇爱迟到，小山还是数著心跳看时间慢慢流淌。
　　已经习惯了。和山下在一起时自己的心跳。
　　总是会慢慢加速，带著少女般的羞涩。
　　谁先喜欢谁的，没有人知道。
　　也许那种喜欢连当事人也并不怎麽能分辨。
　　有人说喜欢了，於是有人脸红地点头。然後牵个小手，亲个小嘴。就是这麽简单自然。

　　小山拉了拉浴衣的边。这是今早让姐姐给自己挑选的。
　　很远就能看见一路小跑而来的山下。
　　走近了便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身上是一套很硬挺的黑色西装。
　　小山只承认，有那麽一小会儿他出了神。
　　没有见过西装扮相的山下。尤其是当脸上还带著少年稚嫩的汗珠。
　　也许当青春远去，彼此过著领带生活的时候，却是早已忘记了现如今这般单纯的悸动。
　　山下伸手捏了捏发呆的人，温暖的笑容落在恋人的眼底，满满的。
　　帅不帅，戏剧部的道具哦。呀，来晚了抱歉，因为要帮他们做替身。
　　一贯可爱的道歉加上有意无意碰触而来的气息。心跳於是不争气地加速。红晕从耳後根向前晕开。微微地嘟起嘴，佯装生气的样子。
　　还生气吗？我都道歉了哦。
　　被牵起来的手牢牢地握在另一个掌心。肌肤彼此摩擦著。大概这便叫做安心。
　　但还是有些生气了。期待山下能评价自己的衣服的愿望始终是落空了。那一小点失望成了矫情的小刺扎在小山的眉头。
　　当然，这只是小恋人无伤大雅的别扭。可爱得无害。

　　被山下牵在身旁穿梭在繁闹的学校。
　　那常常被小山归结为商文两院间的距离突然就紧密地不可分。
　　他踢著脚下的石子，看著满天的星光洒下来，小小地满足开来。
　　呐，去捞金鱼吧。
　　於是就屁颠屁颠地跑向了不远的摊位。拿著纸网蹲下去，表情认真地几乎能吃掉那些鱼。
　　山下打趣地说著“你要给喵太准备礼物”的话，一边蹲在小山身边给他卷浴衣的袖子。
　　兴奋著开始捞的那个人，其实技术不能用烂来形容。而是非常烂。
　　急急地把纸网下水，没碰见鱼便全都破了洞。
　　小山抬起脸来看山下。对方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在行。
　　但就不是不知道为什麽，对那些在水里悠游自在的金鱼产生了莫名的执著。直到觉得小腿发麻，小山才不舍地站起来，赌气地蹬著脚。
　　山下扶住没站稳的人，眼里满是笑意。
　　摊主倒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见两人照顾了很久的摊前生意，便是双手奉上了两条鱼，美其名曰回礼回礼。
　　山下接过透明的水袋，朝摊主咧嘴道谢。
　　是两条很可爱的鱼。
　　一条全身黑色，蝶尾，长两只大水泡荡来荡去。
　　一条红白相间，鳞片似珍珠嵌在周身。
　　山下把水袋套在小山的手指上，随即又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於是走路的时候，那一小只水袋夹在两人中间前後晃悠。
　　呐，P。你怎麽可以不会捞金鱼呐？
　　说话的人没有一丝自我检讨的意思，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地推卸起责任。
　　我不是万能的啊。山下眨眨眼。反正也拿到鱼了，不是吗？
　　嗯。
　　其实并不是故意要责怪什麽的。
　　而是想要撒娇。那种认为恋人无所不能的心理时不时地会出来作祟。想著有你在似乎就可以活力无穷。於是什麽时候也能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因为没有提前占位，所以小山和山下只能找到一个偏冷的角落看烟火。
　　山下曾经问过小山为什麽喜欢烟火这样短暂的东西。
　　小山歪著脑袋回答，因为它曾经拥有那麽美好的一生。
　　山下当即叫嚷著你是文学院的啊文学院，却还是紧紧地把他抱了满怀。
　　烟火接连升上天空。在黑色的幕布上散开来，像一朵巨大的花朵，带著短暂的希冀划过天空。
　　人们爆发出赞叹的声响来。就像在感叹自己的人生，也许也能有一个闪烁的瞬间，又或是什麽也没有。
　　小山设想的生活一直都是那麽白开水。
　　他时常躺在明治的草地上眯著单凤眼思量著要去韩国吃烧烤，要去中国学拉面，汉字等级争取过五级，未来的两年里想办法蹭到亲友脑细胞的五分之一。
　　等等等等，再等等。
　　或许山下的出现在他生活的中心点出涟漪，可是过後他还是觉得生活依然平淡。
　　偶尔写写文艺小说，和亲友哈喇哈喇，在恋人身边滚滚床单，小曰子也过得挺滋润。
　　小山把头枕在山下的肩上。脸上映出五颜六色的流光。他想不知道以後，年华老去，他们是不是还会像现在这样手牵手坐在树下看烟火。思绪便跳跃著变成十年後的山下会是什麽样子？是不是留著胡子渣，一脸刻板地坐在课长的位置？又或是哪天在路上被星探发现从此一夜成名？那麽自己呢？是不是有朝一曰变成炙手可热的爱情小说家？还是被老妈逼迫继承家里的拉面店从此每天端著厨师的架？
　　但那都是太久远的事了，谁知道呢？
　　小山扑哧地笑了出来。他用手描摹著刚才遐想的山下的下颚。在那里若是长满胡须会怎样呢？他一边想一边游移著手指。
　　山下觉得有一丝痒痒。然後他很自然地看著恋人那一开一合的唇，产生了亲吻的念头。
　　吻下去，纠缠。却依然是个清新的吻。带著苹果糖的甜味。
　　小山想，那大概就是夏天结束前甜蜜的味道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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