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第七日傍晚，子墨走在回廊中，如霜提着食盒跟在后面，看到子墨和将军这些日子过得这样好，如霜是真的开心，以前，子墨担心将军未用饭，去给将军送饭是从来没有的事。终于走到前厅，门口却被两个士兵拦了下来，子墨笑笑：“我是来给将军送些吃食的。”说着就抬脚往前走，谁知两名士兵退了几步依然拦着：“对不起夫人，将军正在议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夫人还是请回吧。”如霜看子墨有些失望嘴里只喃喃道：“这样啊。”如霜不想本来美好的一幕被阻断就大声嚷嚷：“为什么拦着啊，夫人来给将军送饭，为什么拦着，为什么拦着。”屋内的几位将士都听到了，看了看萧漓的神色，又互相看看，看萧漓始终没说旁的什么话，也就恢复平常神色，重新说着事情。子墨看如霜叫嚷了这么久里面也没有人出来，淡淡一笑：“如霜，咱们回去吧，把食盒留下。”又对那两个士兵说：“把食盒拿进去，就说是我说的，请将军用饭。”如霜本还想争辩两句，但看子墨已经走了，就匆忙几步，赶紧跟上。
　　萧漓看着案上放的食盒，嘴角噙着笑，但还是与几位将军又议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散了，临别时，萧漓深深行一军礼：“多谢众位兄弟知我信我助我。萧漓必永生不忘。”几位将军也回以军礼。终于在暮色迟迟中各自回营。
　　萧漓回到房间时看子墨已经躺在床上了，坐在床边，轻轻抚着子墨的背：“怎么，生气了。”子墨只是向里面又挪了，甩掉萧漓的手，萧漓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子墨以前也生过他的气，萧漓也哄过，但子墨不是以妻子的身份生，萧漓也不是以丈夫的身份哄。就这样僵持着，一时气愤尴尬，萧漓等了许久都不见子墨说话，就只得起身准备走。不想刚到房门口，子墨就冷冷的说：“你敢走。”萧漓心神不禁荡漾。又赶紧回来坐下，拉着子墨的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我在跟其他的将士商议事情，怎么能放自己的夫人进来呢，你也是在行伍里历练过的人了，这点道理怎么想不明白呢。”子墨瞟了他一眼：“对，我不懂事，我什么道理都想不明白。”萧漓一把把子墨拉入怀里：“你不懂事的样子比懂事的时候可爱多了。”
　　子墨被萧漓圈在怀里也不挣扎：“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跟东魏打仗。”萧漓听到子墨回想到以前，眼神也飘忽起来：“怎么不记得啊，跟东魏的仗打了2年，我们的将士几乎都换了一批。”“是啊，战争太残酷了，尤其是你那时候还那么不待见我。”说着，子墨又剜了萧漓一眼，萧漓告饶：“这也不能怨我，皇上说要让你随军参战时我就不同意，一个女孩子，上了战场不会帮忙倒有可能添乱。刀剑无眼，我还得为了护你性命束手束脚。”“结果呢，”子墨反问，萧漓捏着子墨的鼻子：“结果，没成想，我的夫人非但没添乱后来还成了军师。”“那你起初还不让我入帐参议军事。”“看来我的夫人是要翻旧账了，是是是，是我小瞧了你们女子，不过要不是那次我看到你死死守在帐外，人都要冻僵了就是为了让我听你的意见，我可能直到仗打完都不会让你参与军事的。”“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子。”子墨倒是第一次和萧漓这么深入的说那场战争。“也不尽然，女子本身就不应该受这些行伍的艰苦，也不应该染上战争的苦难鲜血。这种东西，我会背负。”听到这里，子墨的身子僵了，萧漓明显感受到了怀里人的变化，也自悔失言。却听到子墨开口：“所以你为我背下那个决定的惩罚。”“命令是我下达的，受罚的本来就应该是我。”子墨没有再说话，却又想起当时在帐中激烈争吵的两人。
　　东魏打仗一向无所不用其极，手段阴狠毒辣，这是许多国家不耻的，但也是许多国家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那场仗已经在梁魏之战的后期了，东魏久攻不下梁的边塞，就在战士冲锋时让梁的俘虏走在队伍前面做盾牌，这样梁的箭阵和火攻都难以施展，眼看东魏越逼越近，子墨建议让士兵放开手脚的打，但是萧漓却坚决反对：“不行，我们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坚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保百姓平安吗？这样的命令下了跟那些东魏人有什么区别。”子墨当时只觉好笑，像这样的战术手段小时候学历史听爷爷讲故事的时候，已经听过太多遍了，本以为萧漓是个果敢，杀伐决断不拖泥带水的人，没想到在这事上犹豫的像个老妪。“萧漓，我告诉你，如果今天我军将士不能放开手脚杀敌，那么东魏就会在这个战术上尝到甜头，他们的下次进攻，下下次进攻，在这个方法上都是屡试不爽的，到那时，萧大将军，请问你又将如何。”其实道理萧漓都明白，迟疑了好久：“那也不能牺牲百姓。他们是无辜的。”子墨冷笑一声：“无辜，谁不无辜，城楼上的将士不无辜吗，城内的几千百姓不无辜吗？外面就是几百百姓，可城内确实几千妇孺，要是崤城被攻破了，那么遭殃的就是整个大梁百姓。”“叶子墨，我才是将军，还轮不到你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萧漓拍案而起，子墨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将萧漓刺激到如此地步，想着一味紧逼也不是办法，语气软下来：“将军，我们得护整个大梁的安宁不是吗。”说完就走到外面去了，一刻钟不到，就听见萧漓下了命令。那场仗梁朝大获全胜，不过，没过多久，皇帝却下令要责罚此决定之人。子墨听到这道圣旨时，第一次觉得失望，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胜利在韩衍看来竟然是错误，当然，她不能怪韩衍，身为一国主君，当然要仁慈爱民，要是换做她自己，也会下令来维护自己明君的形象。正当子墨准备领罚时却看见萧漓一下又一下的受着那两百军棍。那一刻，她是震惊的，从来到这个地方，这个时代开始，她万事都小心翼翼，以求无过，因为她只能靠自己，韩衍在皇帝的位置上也是如履薄冰，他们两只能互相扶持，但谁都无法替对方承受苦痛。她并不惧怕那两百军棍，她相信韩衍一定会嘱咐行刑的人注意分寸，但是看着萧漓皮开肉绽满脸苍白时，她才觉得自己过于天真，如果不严格如何泄民愤，如何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所以当萧漓醒来对她说哭什么的时候，她在这个时代第一次感到了踏实。
　　时间就是这样不留情面，她以为叶子墨，韩衍，萧漓可以一路扶持的时候，他要除掉他。
　　萧漓见子墨很久都没有说话，摇摇怀中的人：“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子墨笑笑：“想着那时的日子虽然艰苦，却也充实。”“就知道你是受不了在四方天里束缚的人，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们就到边城去走走吧。”子墨心中一惊，却又不动声色：“没有皇上的调令，咱们怎么去。尽空许诺。”萧漓也是一顿，只说：“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会做到的。”
　　萧漓没看到，那一刻子墨笑的很苍凉，其实三个人都变了，早都不是少年模样了，只是子墨还痴痴的奢望即使自己变了，即使韩衍变了，萧漓还能在原地守着。子墨嘲讽自己，凭什么呢。
　　“萧漓”“恩”“咱们喝点酒吧。”“哼，好一个萧夫人，不想着怎么为我萧家绵延子嗣，尽想着喝酒玩耍，哪里还有一点为人妇的样子。”“那好，你休了我吧。”萧漓闻言，大笑不以：“何时学的这样泼皮。”松开子墨，转而对子墨行一礼：“为夫这就为娘子拿酒去。不过说定，三杯为限。”看着萧漓的背影，子墨轻轻的说，自己可能都没听到：“我是认真的。”
　　他们将桌子摆在院子中央，已是深秋，天气难免萧瑟，子墨也不让人掌灯，也不许留人伺候，这晚月色也不清亮，就这样和萧漓在黑暗里对坐着，子墨举杯：“第一杯，萧漓，能与你结识是我叶子墨这辈子的幸运。”萧漓哑然：“那就早日为我生个孩儿来报答我。”两人均一饮而尽。“第二杯，萧漓，以前是我不懂事，太任性，谢谢你一直帮我，包容我。”萧漓握握子墨的手，又是一饮而尽。“第三杯。”“好了，子墨第三杯，该我说了吧。第三杯酒，子墨，我爱你。”子墨却夺下萧漓的酒连同自己的酒一起倒进口中，然后走到萧漓面前，俯身吻住萧漓，然后将口中的酒一滴不剩全部渡给萧漓，萧漓没料到子墨这番举动，一时怔然，又拉子墨入怀：“从不想我的夫人竟是如此，如此。”然后一头栽倒在木桌上，再无反映。
　　没过多久，只听院外似有人喧哗，不一会，便看见院外灯火通亮，子墨将壶中剩余的酒全倒在自己身上，也趴在桌上。终于有人忍不住进到院中，看到这番景象，只顾着赶紧叫醒萧漓，只是满园酒香浮动，下面有将军终于忍不住了：“即使今夜萧将军不在，我们按之前的计划行事就是，这样即便行动有异，将军也不会受太大干连。我们还是快把将军的兵符找出来吧。”说着几人已开始在萧漓身上摸索。子墨刚想嘲笑萧漓怎会养出如此蠢材时，才发觉有异，看来韩衍还真没少下工夫，内线安插的这样深沉。其实，子墨早都把兵符放在自己身上，以这几个人对萧漓的尊崇，是绝对不会在自己身上搜的。果然，他们什么也没有搜到。几位将士又开始执着于叫醒萧漓。这样在纠缠了半个时辰之后，子墨听到府外大异，她明白，韩衍成了。
　　当晚，韩衍就亲自到大牢里来接子墨，拉着子墨依然冰凉的手说：“辛苦你了。”带入宫中之后，温泉水滑，锦被相拥。洗去一身寒气，但子墨始终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韩衍说话了：“子墨，你是不是怪我太过绝情。”“没有，帝王嘛，应该的，韩衍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第二天清晨，萧漓妾侍9个月的孩子就被抱来了，这是那日子墨答应韩衍的唯一要求，留萧漓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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