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令君不负卿

　　时间凝结了，大海停止了呼吸。
　　我的呼吸亦游离于窒息的边缘。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良久，我轻轻地问道：“你是可可。”
　　我的声音是如此地失真。
　　“不，我不是。”他坚定地说，声音缥缈悠长，似乎一不小心就要融入大海，再不复存在。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从我眼前消失，去到那个巨大的，未知的世界。
　　“不！”我喊道，与眼泪一同渗出的，是多日的委屈与辛酸。胸腔里填满的是无法抑制，几要溢出的绝望与狂喜。
　　我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扑上去一下抱住了篮子——就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可，我找到你了！为什么要消失？连个音讯都不留！你说过做我朋友的你还记得么？！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欺骗我的多一个你少一个你无所谓，是不是？！为什么要食言！”
　　一边说着，一边哭得更厉害了，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哭得仿佛将要没入这场无疾而终的黑夜中，化成齑粉随风散去。
　　哭得仿佛眼前的人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我，也是唯一一个我。
　　哭得冷汗晕着眼泪，分不清彼此。
　　我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汗，明明什么也看不清。
　　“你常常让我看不清，你在笑吗？”我感觉她仿佛在抚慰似的对我笑着。
　　篮子没有回答我，只是轻抚着我刚刚抱着他的臂弯，轻柔地抚摸着，仿佛在安慰一个最任性的孩子。
　　“我不是可可。”他边轻抚我边说。
　　“你就是！”
　　“很可惜，我不是……只是很像，不是吗？”
　　“你的身上有她的气息。”
　　“什么气息？”
　　“……”我不知如何作答，但我已经确定篮子不论是不是可可，都一定认识可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令人安心又略带神秘的气息，与世界最真挚的一面黏连，既不流于世俗，又不愤世嫉俗。
　　更何况，她的片言只语，更证明了这一点。
　　“你想对可可说什么么，我可以替你传达。”
　　她的话算是证明了这一点。
　　“替我对她说，即使你遗忘了我，我也不会遗忘你。”
　　我平静地回答。冷汗不知何时已经凝结，心中一片澄澈，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如果篮子不是可可，也挺好。
　　篮子笑了，一开始腼腆，后来豪放，那笑声竟然令我产生了一丝惧意。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我竟然渐渐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个想法：既已见到可可，变成大海也在所不惜。

　　醒来的时候天光日明，仿佛昨夜只是一场旧梦。
　　这个光明的世界太过光明，以至于所有的梦幻都变得暗昧以至于虚假。
　　我发现自己躺在“天涯”仅有的一间房间的床上，屋内的摆设是木质清淡的，简单的连台电视剧也没有，稍一动身便四肢酸涩，我猜我现在一定是蓬头垢面，不忍卒睹。
　　兴许她真的不是可可呢，昨夜是不是有些失态，我失神地想，起身挪到了门边，边开门边说：“篮子，我睡了多久？不好意思，我昨晚上……”
　　我睡眼惺忪地走下楼，瞥了一眼一楼的客厅，我昨晚坐过的地方坐着一个人——却不是我以为的篮子。
　　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记忆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没见过他，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我却清楚地知道——
　　小六。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往楼上跑，他似乎早有准备似的缓缓向我呈示一物。
　　“这是……可，篮子给我的？”我只好停下脚步。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口，以一种有些滑稽的姿势看着楼下的他。
　　“你下来，令君。”
　　他的声音和记忆里有些不一样，却给我一种强烈的真实感。我扒着栏杆，和他僵持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僵着声音问，这也是我面对他说出的第一句话。
　　“是你告诉我的。”
　　突然想起那天我发火骂了他一顿，赌气地说出了自己在哪里，一时也说不出后悔的字眼。
　　“下来！”他加重了语气，冷静中隐隐含着一丝怒火。
　　“不！你走！你来做什么，我根本不想见你！”我虚张声势地说，真心不想与他相见，脚下依然生根似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几乎是同时，他飞快地冲上楼，就在我想要尖叫的当儿，拉着我就下楼，我眼前一黑，手腕上是灼热的触感与疼痛。
　　“小六！”我几乎要爆发，转头就往楼上跑去，他抓我抓得极紧，而我一时又挣脱不了。
　　“放开。”我忽然冷静下来，转头用余光示意他放开铁箝似的钳制。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他，他颀长又不失有力的身形，压迫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只能微微仰视着他。
　　他的面容虽然清秀，却有一种介于男孩和男人间的气息。
　　我看到他黝黑眸子中跳动的两蔟火苗，与其说我们是在审视对方，不如说是在暗暗发火和对峙。
　　聊天也发火，线下还是发火，自从那次他在学校bbs上读了那个帖子，我们就没有和气过。他仿若一个火药桶，和最初的印象判若两人。
　　他注视了我一会儿，便松开了手。
　　我看着手腕上淡淡的红痕，说：“有什么事么？”
　　语气冷漠至极。
　　“令君，你喜欢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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