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辰

作者:花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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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入宫廷


      正阳宫
      为时数日的秀女甄选在今天终于要落下帷幕了,,在这正阳宫的前殿正式受封,虽然她们早已知道了自己的位份。在这个开场歌舞结束之后她们的身份将永远改变。
      琴声渐起,是淇澳?是桃夭?竟是两者的巧妙结合穿插,将气氛渲染的异常浪漫又雅致,候场的其他乐工都惊了,原本准备的不是这首曲子啊,小心翼翼地望去,皇上正听得津津有味才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接过等到事先预定附乐的时候,掌乐宫女给的赫然是郑风里的野有蔓草的前奏,今天乐婉在干什么?没办法,只能先不懂声色地接着弹,到时候追究起来反正是乐婉起的头,眼下千万不能露出破绽,贻笑大方,不然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夏蝉见其余司乐都按预想附乐,自己也赶紧旋身出现在偌大的舞台中央,闭上了眼睛,想像着自己是在商羽宫的梅花桩上,身姿柔美,舞步飞旋,挡住了那些秀女茫然的脸,激起了台下的啧啧惊叹,完美的倒映在了正阳宫殿上那个尊贵的身影刚睁开的眼眸里。
      这次的庆典原计划只是秀女在乐声中上前受封,可没有眼前的这段独舞啊。众人都是心下奇怪,却又都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舞蹈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大胆的宫女是哪来的,还不拖下去!”坐在皇上身边的萧淑妃立刻坐不住了。
      “嘘。”皇上头也未偏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望着台上那个舞蹈的身影,眼里是惊异,是欣喜。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将要永久留在这宫墙之内秀女们将在今天
      一曲终了,夏蝉也停了脚步,恭敬地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没了呀。你是谁,起来回话吧。”
      “遵旨,”夏蝉起身抬起了头,“奴婢乐婉叩谢天恩,今天能为皇上舞一曲,此生无憾。”
      “应该是朕谢谢你才对啊,你跳的这么美,嗯,长得也美。”
      “皇上,”坐在另一旁的太后发声了,“这么能对一个宫女说谢。”
      “母后说的对,但如果她是朕的昭仪呢?”
      此话一出,萧淑妃,新晋秀女,满堂的官员都难以淡定了。皇上竟然如此草率就要定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宫女当昭仪!要知道新晋的秀女里家世模样最好的曹丞相之女曹瑾年也只是修容而已啊。只有太后此时异常的镇定,“那倒是可以相敬如宾。”既然我之前我杖毙了那个贱人让你那么耿耿于怀,我不介意在这种无足轻重的人身上让步,只希望你的胡闹到此为止。言太后心里这么想着,嘴里缓缓地吐出这句四座皆惊的话。
      主礼的管事见此状,懂了上意,细长的声音响透正阳宫殿之上。
      “新晋昭仪乐婉上前受封。”没有想到比预想还顺利,夏蝉这样想着,但她永远不知道刚才短短的一瞬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新晋修容曹瑾年上前受封。”
      “新晋美人陆湘水上前受封。”
      “新晋美人萧柔上前受封。”
      “…….”
      受封典礼有条不紊的落下了帷幕,除了皇帝在中途就提前匆匆离去了,乐婉这个名字注定在今天成为传奇。宫女太监们纷纷感叹没想到平时安分守己的乐婉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敢整这么一出,不过她是一个成功的赌徒,让人向往却不敢效仿。至于满朝文武在了解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不是皇上和太后博弈的棋子,只是一时赌气的产物便也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后宫那一个个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人们跃跃欲试。
      乐婉的运气在别人眼里看来的确是特别好,因为她的昭仪之位是如此的突如其来,内务府之前并没有拟好她的住所,请问了上意,圣上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就让她在太极殿等我呗,这意味着她将是第一个侍寝的人。

      早已过了晌午,太极殿的阳光还是这么的明媚充足,夏蝉倚着床帐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说不紧张是假的,这里的每个陈设都在宣示着这里主人的威严,真的进宫了,还见到了皇上,他还让她等着。到底会发生什么,夏蝉心里无比地慌张,陆羽之前说过必要的时候他会出现,保证她毫发无损,可是看看眼前的太极殿,殿内就她一人,殿外是排排守卫,没有表情,就像是石像一样笔挺地陈列着。这个下午漫长的等待煎熬着夏蝉的意识,她是真的很紧张,可绷得太紧反而再也撑不住了,终于还是倒在了床上,醉卧在了这个炎炎夏日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眼前的奏折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但他还是胡乱地批完了,即使是这样他也毫不担心,那些奏折会被送到他母后面前,附上更掷地有声的朱批,盖上更威权赫赫的玺印。天气越来越热,扰得他更加心烦意乱。疾步进了太极殿,只想躺在床上把眼睛永远地闭上,但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他没有想到,即使他想起他确实有让今天一个乐舞具佳的宫女在太极殿等着,只是现在的她完全打破了他之前对他的判断。原本认为不过是又一个虚荣莽撞的有野心的女人,可惜了那么干净有灵气的琴艺。但眼前睡得四仰八叉的女人实在是不像一个想要在后宫步步为营的野心家,新的招数吗?更有趣了。朱行雀俯下身更近地打量起夏蝉来,“看起来这么年轻干净的脸庞,为什么也非要往泥沼里钻呢?”他低声地说着,颀长的手中不自觉地拂上夏蝉的脸庞,加重了力气捏着夏蝉的下巴。
      “嗯~,啊!你干什么呀?啊!”夏蝉猛地坐起来跟朱行雀撞了个满怀。
      “啊,”夏蝉起身太猛,朱行雀也不禁吃痛喊出了声,“你个小宫女,力气还挺大的呀。”
      朱行雀见她醒了,近距离看,纯净的眼眸,不该是长年在宫闱里的人的,更加好奇眼前这个小美人了。
      “你说我干什么,封你为昭仪,召你入太极殿。”
      夏蝉这下彻底清醒了,赶紧与眼前这个男人拉开距离,提着之前换上的华丽铺张的裙摆跪到了地上,动作太快太猛,忍不住又痛叫了一声,“啊!参见皇上,皇上恕罪!”
      朱行雀看着慌张的夏蝉,忽然觉得开心,这些天仿佛一直被揉搓的心就在刚才舒展开来,说不清原因,随性的往床上一倒,“有什么罪不罪的,来,坐这儿来。”说着用手拍了拍身旁的床铺。
      夏蝉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裙上精美的刺绣,到底过不过去,早就听过皇家一言不合就砍头,虽然陆羽答应过会暗中保护她,可她进宫已经几天了,他一面也没露,他是喝醉了吗!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吧。
      朱行雀感觉到了身旁的人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他伸手去摸住了那人的手,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闪躲了一下,但还是被他紧紧地握在了手里。他满足地扬起了嘴角,拿起那双如羊脂玉一般的手细细看着,一看就苦练过古琴之道,“你再给朕弹一曲吧。”
      “是,但我的琴花笑不在身边。”
      “这有何难,来人,把她的琴拿来。”
      “诺。”
      “你叫什么来着?朕忘了。”
      “奴婢乐婉。”夏蝉趁势抽回了手。
      “哦,对,乐婉。好名字。”
      夏蝉紧张的报着假名字,不知该再如何接话,一时寂静。
      “琴拿来了,皇上。”
      “拿来了,你去给朕弹首橘颂吧。”
      “橘颂?”夏蝉自然是不会弹的但她更好奇的是眼前这位君王竟然想听这首曲子,其实之前她一直觉得他是个酒色君王,举止轻浮,但只是橘颂两个字就推翻了夏蝉之前的定论。夏蝉慢腾腾地做到了花笑前,心中默念,陆羽你可千万要在啊!如玉的手指终于覆在了琴上,一阵低吟的琴鸣,夏蝉的心跳猛地加速,他果然在附近,没有丢下自己不管。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壹志兮。
      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
      ………..
      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琴且鸣,人且吟,高洁之气,肃穆之风,一时无两。
      “乐婉,你知道吗,朕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琴声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要做朕的女人。”
      语气不是追问,而是平静的叙述,朱行雀心中的疑惑从来都不是靠别人的回答解开的,谁都会撒谎,他从来是自己去寻找答案的,果然真相一个比一个残忍,幸好是他自己揭开的,如果被别人隐瞒或是被别人告诉,自己会显得更加可悲吧。
      夏蝉却被吓到了,平静的问句让她更觉得威慑,她以为朱行雀已经开始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了,“我…..我…..我也不知道啊,嗯,因为能为圣上分忧是奴婢的心愿。”她说的太仓皇了,但此时的朱行雀并不想深究,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那首橘颂,如朗月清风一般,他好羡慕,好羡慕眼前这个能弹出曲中真意的女子,尽管她谎都不会撒,套话都说不顺。
      “过来吧,到朕身边来。”夏蝉只能又坐过去,朱行雀闭着眼睛,单手一把将夏蝉搂紧怀中,让夏蝉猝不及防。
      “你,你干什么,放开,你快放开!”
      “别折腾了,我今天累了,你改天再演吧,答应我,好好呆在我身边,别像她一样,自寻死路。”朱行雀将夏蝉搂的更紧了,不顾夏蝉的挣扎,沉沉睡去。
      “还想被搂多久啊,看你还挺享受这个帝王的怀抱嘛。”
      “你!”
      “嘘!想让我们都死吗,还快不起来。”陆羽没好气地说。
      “你以为我不想啊,他力气好大,我没…..”
      夏蝉话还没说完,陆羽就上前一把掀开朱行雀,夏蝉立马跳起来目瞪口呆,“你,你这样对当今皇上?他睡得好熟啊,这样都不醒。”
      “你觉得可能吗,他如果真这么迟钝能在皇帝的位子上活这么久吗。”
      “啊?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下了封眠咒印,不然我敢现身吗?”
      “有什么你不敢的。”
      “你…”这会儿轮到陆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个死丫头,嘴上功夫见长啊,刚才在这小子面前怎么结结巴巴的,书都看到哪去了,教你的都记到哪去了?”
      “他毕竟是皇上好吗,一言不合就杀人不眨眼,我不是你们阴阳家,有恃无恐,我刚出来见识闯荡,还是得惜命吧。”夏蝉翻着白眼回敬道。
      “好了,我来这不是跟你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无关痛痒的事情,你现在是昭仪,新晋秀女中品阶最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用我教你吧,你平时多留个心眼,别再见着吃着喝着就上,我毕竟不能面面俱到。至于朱行雀这个人,你只要安分守己一点,得到他的庇护应该不难。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好好观察这些后宫里的女人,我知道你有酒仙樽,如果有怀疑可以试试,被改命之人所盛之酒加上她的血显淡紫色,阴阳家所盛之酒加上她的血成幽蓝,你弄血的时候可别太明显了。”
      “我知道了,诶?人呢?”
      “这么晚了,朕睡了多久了?”
      “啊?”夏蝉猛地回身才发现朱行雀醒了。
      “你傻站在那干什么,朕饿了,吩咐他们传膳吧。”
      “哦。”

      一群人鱼贯而入,太极殿瞬间就是一片华灯初上,灯火辉煌的景象了。好大的排场啊,夏蝉心想,又想起了曾经自己和陆羽每次吃饭都去那个小小的凉亭,石桌古朴冰凉,亭外有时骄阳如火,有时斜风细雨,她问过陆羽为什么他每次都喜欢在这个凉亭吃饭,当时他只是又骂她还是天天为什么挂在嘴边的蠢样子,现在她现在好像有点知道了。她现在在这么辉煌的大殿,玉盘珍羞,琳琅满目,她却毫无食欲。
      “你愣着干嘛,朕的御膳委屈你了?”
      “没,没有。”夏蝉有点怀念起曾经和陆羽一起吃饭的时光了,那是她每天读万卷书后唯一轻松愉快的时刻,没有动筷,拿起了面前的酒壶,自己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碎星,还冰镇过了,未免太凉了吧。”
      朱行雀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和惊异,“你之前喝过这酒?舌头不错啊!”
      “啊?”夏蝉一惊,她只是习惯性地将品的酒说出来了,这都是陆羽曾经要求的,后来还要不仅品出,还要说出其中的优劣,“奴婢之前曾当过试酒的宫女,因为有一阵御膳房的汀香病了,味觉也不够灵,所以…”调整了一下呼吸,夏蝉开始照着准备好的稿子背。
      “不用太紧张,你的味觉真的不错,有个游戏朕好久没玩了,如今有你了,好,来人,把宫里所有的藏酒都拿来!”
      “所有?那得有多少啊?皇上,你想让我都喝一遍?”
      “别害怕,不是你,是我们。”
      “啊?”夏蝉真傻眼了,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皇帝啊,向往着橘颂,沉迷于酒色,不过陆羽教她的那些本事倒是一点都没浪费,都显摆上了,想到这里,夏蝉还有点小自豪,自己辛辛苦苦学的练得,是不该蒙尘。
      “来,开始吧,朕从这边,你从那边,我们一起开始,直到我们把这桌上的酒都喝完,然后说出刚才都喝了些什么酒,看是你的舌头厉害还是朕的厉害。”
      “皇上。”
      “怎么了。”依然不是疑问的语气,连眼神都一瞬间变得冰冷可怕,完全没有了刚才介绍规则时的兴致勃勃。
      “奴婢遵命。”
      幸亏朱行雀早把其余的人遣下去了,不然眼前两人拼酒的架势早就把太后招来了。明明应该慢慢喝,这样答案可以更肯定,也能少喝点,可眼前这两个人看着对方一饮而尽,斗志都上来了,喝的行云流水,仿佛杯中盛的那些流光溢彩都是寡淡无味的水一样。
      最后还是朱行雀喝的更快一些,比夏蝉多了大半行。当两人喝到交汇时,都呼吸沉重,毕竟喝的太急,身子的大半重量都靠着桌子撑着。
      “朕先说,冰泉、天珀、竹叶青、女儿红、暖梅、璃光、紫夜、沉缸、月葡萄……”
      朱行雀喝了有三十多杯,他醉眼迷离,中指揉着着太阳穴一一道来,但说到第二十五杯之后就难以维系了。
      “还有…..雪霰,之后的朕记不得了,轮到你了。”
      “流光、汀兰、黄岩、青梅、竹律、蝶珀、风晴醉、潋滟、花雕、月梅……..”夏蝉将她喝的三十种酒缓缓回忆起来,没按顺序,但却一杯不漏,一杯不差。
      朱行雀有些意外了,即使没有一一查证他也知道夏蝉说的不错,“你还真是个奇女子啊,看来朕收你真的收对了,这场游戏你赢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我,想要在漪澜殿独善其身。”
      “漪澜殿?独善其身?”
      朱行雀并不记得宫里还有一处漪澜殿,当然,皇宫这么大,他不知道漪澜殿这种荒废偏僻的地方很正常,但他显然对独善其身这四个字更感兴趣。他步履摇晃地走向夏蝉,“乐婉是吧,你想在朕的后宫里独善其身,朕没有听错吧,漪澜殿当然可以赐给你,但独善其身朕不知道该如何赐给你啊。”
      “我知道独善其身很难,但有一点皇上还是可以帮我做到的。”
      “哦,是什么。”
      “请皇上不要碰我。”夏蝉颤巍巍地说出了这句话,朱行雀此时离她很近,他炙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回响,痒痒的。
      “什么,你是说不碰你,像这样吗?”朱行雀贴的更近了,他将下巴放在了夏蝉的颈窝,双手制住了夏蝉的推搡,“你放心,这样的小要求朕怎么会不答应呢。”说着放开了夏蝉又向后退了几步。夏蝉的心跳的厉害,耳朵也全是嗡鸣,只是既然他退了应该是没事了吧。突然转念一想,不对,他刚才说了什么?有沉缸、竹叶青、月葡萄!
      “诶,你没事吧?”
      朱行雀没有回答,但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三种紧贴着一起喝不是自找难受吗?不过想到他刚才地举动,折腾折腾他也好。只是朱行雀好像越来越难受,已经跌躺在了地上。夏蝉见状连忙跑去查看。
      “你没事吧,别吓我啊,你可是皇上啊!”
      朱行雀额头上涔涔的汗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但他虽然倒在了地上却并不慌张,竟然还望着夏蝉笑了起来。
      “朕是皇上,所以就不会有事吗?你是怎么想的吗?”
      “不是啊,只是你是皇上,你有事了,我正好在旁边应该也很难没有事吧。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不会真的就这么轻易的腹痛而死吧!那我一定会被冤死的!”夏蝉太慌乱了,将心里所想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哈哈,好久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人了。”朱行雀突然停止了腹痛挣扎,神色平静,这样的转变把夏蝉都看傻眼了,他刚才到底是不是真痛啊?也太像了吧!难道他刚才是在试探我?我露馅了吗?
      “还愣着干嘛,扶朕起来呀。”
      “哦,遵命。”
      “你放心,朕说话算数,你说的独善其身,朕的那份一定许你。你今晚就睡那吧。”
      “诺。”

      墙角的烛台还在摇曳着烛光,夏蝉和衣卧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今天这一天太过曲折离奇,眼前的这个君王仿佛比陆羽还要难以捉摸,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是怒,感觉自己已经漏洞百出,站在了悬崖之上了,此刻唯一支撑她的无非就是陆羽的一句我会保你毫发无伤的承诺,真的还可以继续下去吗?夏蝉一夜难眠,直到三更才睡着。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昨日已经躺过一次的龙榻上,鲜艳的明黄色冲击着她的双眼,自己怎么会睡在这儿?发生了什么!猛地支起身子,一抬眼就看见朱行雀审视的目光。
      “醒了?”朱行雀见她睁开眼睛,问得漫不经心。
      “嗯,你把我抱过来的吗?”
      “你希望是朕抱你过来的吗?”
      “我…..”
      “好啦,朕要去上朝了,你昨天说的什么漪澜殿朕已经让李公公去安排了,你待会儿就跟着他吧。”
      “遵命。”夏蝉望着朱行雀离开的背影才恍惚发觉这最难的一天已经熬过去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再预料之内了,她真的可以独善其身吗?

      当夏蝉跟着李公公到了之前陆羽跟她提过的漪澜殿,她就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地震撼了。漪澜殿就是那样孑然一间,再无偏屋,殿宇不算高大,也不知是哪位前辈在这种了三角梅,如今三角梅的藤蔓生机勃勃,攀缘上整片殿宇,覆盖了原本明晃晃的琉璃瓦,顺着飞檐垂下,随着微风丝丝缕缕地摆动,美不胜收,夏蝉惊得嘴都合不拢,她可没想到这样的景致会出现在宫墙之内。李公公显然也没有想到,但他可不是陶醉,而是惶恐,昨儿夜深了皇上突然叫他安排一下漪澜殿要给这位一鸣惊人的昭仪住,他在宫中年岁久了才能反应过来是有这么一个偏僻荒废已久的殿宇,忙叫底下人去收拾,可今早一来这么还是一副落拓疏于打理的模样,要是新主子生起气来可怎么办呢,看样子皇上对她可正在兴头上呢,虽然他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但也轻易得罪不起啊。
      “昭仪息怒,奴才昨晚已经叫人连夜把这收拾出来,没想到底下人偷懒,竟还是这副模样,您放心,我一定重重责罚他们,奴才马上叫人把这片的野草辟个干净。”
      “别呀,李公公,这不收拾的挺好的吗,这儿多美呀。这外面千万不要再动了。”夏蝉边说边向漪澜殿内走去,殿内显然已经是收拾过了,一应摆设,井井有条。想来是底下人也没想到这院子会荒成这样,只是像平常一样只准备了家具摆设,至于遮天蔽日的三角梅与其砍了匆匆只能砍掉一半坏了景致还不如先不动把其他都布置好。
      夏蝉环顾了殿内,虽然只这一间殿宇但对她来说也已经是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其实她最喜欢的还是殿外的三角梅,心里对陆羽给她挑的这个住处满意的不得了。
      “你们都辛苦了,我看这都布置得很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诺。”
      正值夏季,有三角梅覆顶,窗外也垂着它们的花朵和藤蔓,阻挡了刺眼的阳光,室内显得格外阴郁清凉,还有沁人心脾的香气,夏蝉见其余人都走了,忍不住开心地转起圈来。
      “哦!终于感受到了点入宫的好处,以后这里就都是我的了!哦!”
      “想得美。”冷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夏蝉转着圈吓得差点失去平衡。
      “陆羽!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人都要被你吓死了。”
      “是你感知太差。”
      “哼。”
      “你最好有点出息,别因为一间小破屋子就冲昏头脑露出马脚,不然九条命都不够你花的。”
      “你不是说保证我毫发无损的吗,这就是你该担心的事了。”
      “真这么相信我呀。”
      “对呀。”夏蝉立刻凑过来讨巧卖乖的笑。
      陆羽伸出食指戳开夏蝉凑过来的满脸谄媚的脑袋,“既然相信我,我说的话就要乖乖照做,在宫里别急着回答抢着说话,对于你这种初出茅庐,没有靠山的小丫头来说题题都是送命题,知道了吗?“
      “知道了,你昨晚说的也是这些,你每次大费周章得出现就是为了一遍遍重复这些小事情吗?”
      “你个死丫头,再顶撞我试试。这个你拿着。”陆羽从袖子里取出一缕红绳,上面系着一个很薄的水滴形状的晶石。
      “这是什么?”夏蝉好奇的一把接过。
      “你把这个系在手上,我在上面下了封印,只有你自己看得见。这是松玉,你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它按到别人掌心,它可以纾解郁气,也就是平息对方的怒火,让人回心转意,免你一难。”
      “你还有这种好东西,再给我多来几个呗,一个这么够用嘛。”
      陆羽简直快被夏蝉气死了,“你以为我是种松玉的吗?这种东西我能有一颗就很难得了,你可别随随便便的用掉啊。得用在找人上。”
      “哦,知道了!”
      “来人了,我先走了,你小心。”话音未落,陆羽就消失不见了。
      “唉!真是个神出鬼没的家伙。”

      “乐昭仪,妹妹们来看你了。”随声而来的是一袭粉衣,之前陆羽给夏蝉看过后宫中女子的画册,夏蝉一眼便认出这位就是曾经以宫女之身,一朝获宠的夏才人,为人左右逢源,毕竟出身不好,一直都依附着她身后那位款款而来的唐昭容。唐昭容是名门之秀,温婉大方,并不热衷于后宫的争名夺利,但她的父亲是军队副将,足保她顺风顺水。
      “唐昭容,夏才人,乐婉不敢当,早该我先去拜访才对。你们太客气了。”
      “乐昭仪,不必拘礼,按份位,我们理应如此,一听说你被陛下分到了漪澜殿,我们就立刻来了,没有叨扰到你吧。”唐昭容的招呼打的就比那位夏才人得体许多,既不故意亲近,也没有拒人千里,夏蝉听着分外舒心,想来这两位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两位姐姐能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你们看我这收拾的还未停当,失礼了,快这边坐,我去让下人准备些茶点,我一见两位姐姐就觉得分外亲切,还希望你们你们能陪我聊聊天,我如今还什么都不懂呢。”
      唐昭容、夏才人应该也没想到夏蝉这么好客,只得答应。
      夏蝉一出殿门便换来一个婢女,让她准备些酒水点心送来,自己又去了后殿厢房,自己的东西都被送到了这来,翻翻找找,总算掏出了那个酒仙樽,一直以来她都把她放在一个带着机关锁的锦盒里,那盒子是石紫难当时连同酒仙樽一起给她的,每次打开都是好一番周折呢。
      “姐姐们久等了,茶点都送来了呀。”夏蝉捧着酒仙樽疾步走来,巧笑倩兮。
      “乐昭仪这是去哪了,咦?这只杯子好漂亮呀!”唐昭容说道。
      “还能去哪,不就是取这只杯子了吗。两位姐姐是贵客,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也看出是诚心待我,乐婉当然也不能失礼了。你们也都知道,我之前只是一介乐工,没什么好东西,唯一能拿的上台面的就是家中祖传的这只琉璃盏了,当初家里送我进宫,还想让我以后用这个打点,但我一直留到现在。今日待两位姐姐,想着必须得拿出来,还请不要嫌弃。”
      “乐昭仪说的哪里话,你一片真心,我们怎会嫌弃,况且这杯子一看就是个好东西,色泽花纹都是精妙绝伦啊。”夏才人连声地称赞道。
      “既然如此,两位姐姐对我就不必这么客气了,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点子,可能有些冒昧,还望两位姐姐不要生气,若是不喜欢就当妹妹我胡言乱语,一笑而过吧。”
      “但说无妨。”
      “乐婉从一介乐工突然成了昭仪,简直是像做梦一样,心里现在都觉得惶恐,想着以后的日子就紧跟着两位姐姐的提点,不如我们今日歃血为盟,结为姐妹,以后荣辱与共,如何?”
      “啊?”
      “歃血为盟?”
      也不能怪对面两位立刻就愣住,向来后宫里就表面一团和气,明面上都姐姐妹妹的虚与委蛇着,像夏蝉这样实在地提出要歃血为盟结为姐妹的还真没有过呢。
      “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其实我是因为一见两位姐姐,心里真的觉得亲切喜欢,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两位姐姐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就当我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吧。”
      “妹妹误会了,我们并不是不愿意,”
      “真的!那太好了,从今以后你们像现在这样叫我妹妹就对了。”夏蝉立刻故作兴奋地打断,眼看事情就要成功一半了,她可不能让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
      “两位姐姐也别被歃血二字吓到了,就像我这样,很简单的。”夏蝉说着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展示道。
      唐昭容和夏才人一看这阵仗也不好推脱,都纷纷咬破手指,夏蝉连忙拿起酒仙樽,盛了一杯酒,挤了滴血滴了进去,杯中血色渐染。夏蝉又端着酒仙樽向夏才人走去,夏才人也依样将血滴了进去,是红色的,夏蝉松了口气,又走向唐昭容,她的血滴进去后仍呈现血红之色,看来不是她们,夏蝉心想。
      “现在起我们就是姐妹了,我们家乡那边的规矩是结拜之人融血之酒敬与厚土即礼成。”夏蝉说着将杯中酒撒在了地上。她可不想喝这血酒,尤其还是酒仙樽盛着的,总是觉得透着丝邪乎。夏才人和唐昭容也心下一宽,真让她们喝血酒也是有些害怕的。
      夏才人和唐昭容就在恍恍惚惚中出了漪澜殿,临走还是没从夏蝉异乎寻常的热情中缓过神来,竟然在有生之年和后宫里同为皇帝的女人歃血为盟,这要是说出去,只怕都会说她们三个都疯了。
      “歃血为盟,亏你想的出来。”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突然出现吓人啊!”
      “你刚才都验过了,不是她们?”
      “嗯,不是,血色都没有变化,我仔细看过了。”
      “我告诉你,今日这招可一不可二,不然你在这后宫也就彻底出名了。”
      “我知道,可是以后这招不能用,事情就更艰难了,我去哪弄那些养尊处优的妃嫔娘娘们的血呀!”
      “我相信你的小聪明,你要抓紧完成任务,这样也可以早点出宫,你在宫中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变数,多一分危险。”
      “知道啦!诶?真是的,又没影了,这个臭陆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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