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

　　白泽站在塔楼前的空地，远远看着肃无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挣扎在蓝色的幽冥之火之中，微微敛下眼眉。
　　终是不能结束于此吗？
　　月光冷冷地照亮白泽的背影。

　　“肃姑娘！肃姑娘！你在这儿吗？”
　　本是冲着幽幽蓝光的塔楼而去的木清洛被白府紧闭的大门拦住了去路。尽管木清洛攒足了力气想要推开大门，但是厚重的大门巍然不动。木清洛焦急地在白府的大门口来回踱步，不知不觉，身边的雨已经停了下来。乌云破开后的天际，弯刀的明月静静地高挂在天空，四周的一切被明亮的月光照得通透。
　　塔楼幽冥的蓝光逐渐由收拢，凝聚成一团更加浓烈的光晕，在塔内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不安的气息。木清洛咬着下唇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忽的，木清洛看见塔楼的后方正是高耸的崖壁，依山而建的两座木楼正悬挂在塔楼腰间的两侧。
　　木清洛不犹豫地改变了方向，沿着山崖的崖壁而行，绕行快速登上了塔楼侧边的木楼。站在木楼的楼阁往下看，木清洛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楼阁到塔楼的院子凌空有着不短的距离，而连接着两者的通路只有一颗横崖而出的歪脖树。若是想要落入塔楼，就必须先奋力跳起够到木枝，再从木枝处一跃跳入塔楼二层的一小方屋顶。
　　只能一试了。
　　木清洛身手利落地翻身站到了楼阁窄窄的围栏上。
　　没问题的，没问题的。
　　木清洛试着给自己鼓气，接着把眉头一皱，用力向前一跃。
　　够着了！
　　木清洛的手掌握上树枝的瞬间，木清洛兴奋地松了口气，然而很快，心情就随着几声吱吱地折断声给打到了谷底。被木清洛够着的树枝显然没有承受住这一跃的冲击，即将发生的折断让木清洛心底一慌。趁着树枝尚未完全断裂，木清洛赶紧用力向前一跃，似乎树枝听见了木清洛的祈愿，坚持到了木清洛的最后一冲。带着折断树枝，木清洛终于是堪堪滚落到了塔楼的庭院里。
　　蓝色幽冥的光晕越来越强烈，伴随着阵阵寒气，似乎在极力阻止了木清洛前行。冲击感撞得木清洛的腿生疼，木清洛揉了揉发红的脚踝，很快就起身向着塔楼的大门而去。
　　进入塔楼，木清洛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巨大的妖兽正是这幽冥之光的来源，而这令人心惊胆战的妖物此刻正将肃无按在脚下，随时能够终结肃无的性命。
　　“肃姑娘——！！！”
　　诡秘的蓝火吞噬着肃无，怪物无暇顾及半道冲进来木清洛，加大了法术，火焰以火圈的样子向着四周弹开，迅速包裹了整座塔楼。
　　木清洛被这冲击的火焰波及，伸出手挡在身前，试着向着肃无的地方前进。
　　这么下去，肃无会没命的。
　　木清洛忍着灼热的感觉，捡起身边的被妖物震碎的地砖用力向怪物的眼睛砸去。妖物的长尾一扫，打掉了木清洛掷来的碎石，似是愤懑地冲着木清洛大吼了一声。
　　“肃姑娘！”
　　木清洛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肃无忍着大脑里的混沌，费力地维持着自己的意识。
　　…清洛？
　　肃无左手本是握着妖物压在她身上的利爪，在听到木清洛的声音后，她便用右手艰难地反手拿起长剑，趁着妖物分心的一刻，迅速将剑朝着妖物刺去。
　　长剑刺得妖物一痛，爪上松了力道，肃无趁机从蓝色的幽火之中逃离了出来。木清洛赶紧上前，接住了摇摇颤颤的肃无。
　　妖物被伤了锐气，怒意更甚。冲着肃无和木清洛二人就要过来。肃无撑着身子站起来，将木清洛往门外的方向轻推了一下示意她快离开，便起身挡在了木清洛的身前，再次准备和妖兽战斗。木清洛望着肃无强撑着以卵击石，不停地逼问自己怎么办。
　　妖兽的进攻相比第一次而言，更加不留余地。肃无的长剑近不了妖物的身，只能在防御之中白白耗费掉气力。
　　转眼，那怪物往前猛冲，肃无正要跳起，猛然想起木清洛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举起长剑妄图将妖物的力道转个方向，可惜还是没能全身而退，被妖物一个甩尾，打向了木清路的方向。
　　眼看幽冥的火再次缠绕上肃无身体。
　　“肃姑娘！”
　　木清洛努力接住肃无的身体，减缓她的撞击，可刀剑无眼，肃无的长剑在冲向自己的时候就划破了自己的皮肤。注意力都放在妖物的身上，木清洛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被伤到。红色的鲜血顺着刀刃流下，喂食着吞血的长剑。
　　那剑沾了血，竟然开始颤抖起来，握在手中竟是开始发烫。肃无诧异，抓起剑，带着木清洛滑到一边，怪物再次冲过来的时候，肃无躲闪开来向着其尾巴用力一挥，这一下，竟是生生斩断了那粗直的妖尾。
　　怪物一声哀鸣。
　　肃无握着剑，心境也开始慢慢变化。劳累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杀戮欲。肃无的呼吸开始急切起来。
　　几招下来，怪物开始处于下风，斩角、去尾、断腿，听着怪物的一声声怒吼，肃无的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看两人高的怪物竟是看蝼蚁一般。
　　缓缓地，肃无执着剑走向怪物，打算做个了断。
　　举剑，正要落下，肃无却发现怎么也落不下去。
　　抬眼，白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用一只手捏住了肃无的剑，背对着月光，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肃姑娘，手下留情。”
　　肃无用力想要挣脱白泽的控制，但是竟然剑挪动不了半分。肃无脸色一冷，眼睛的眼白开始暗暗呈现一种诡异的血色。
　　白泽拿出一只银色的半面，按在了肃无的白瞳之上。
　　肃无一瞬间头痛，但是头痛之后，大脑里的混沌感开始消弭了下去。肃无奇怪，但是不敢对白泽有任何的松懈。
　　“这顶银面会帮到姑娘的。”看着肃无要伸手摘掉面具，白泽伸出另一只手止住了肃无的动作。但是看着肃无一脸不信任的模样，只得无奈地笑了一下，“姑娘难道没觉得清醒许多？肃姑娘若不接受，那我只得让姑娘再同泠兽拼个你死我活了。当然，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白泽手一挥，被打得动弹不得的泠兽竟然瞬间恢复了气色，重新压气逼人地站在了白泽的身旁。
　　肃无停下来动作。
　　“泠兽我自会教导，不劳烦姑娘动手。它虽对你有敌意，但并非没有原因。这神寺是镇守这方水土的阵眼，泠兽奉命看守这里，自然不敢懈怠。”白泽说着，看着肃无嘴角渐渐平复，语气归于平淡，“看来该是二位离开凤音城的时候了呢。”白泽说完最后一句话，却是看向的木清洛。
　　木清洛也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肃无并没有要听从白泽的话的意思，剑上的力气没有减弱分毫。
　　“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呢。”
　　白泽微微笑道。肃无的视线越过白色的肩膀，门外的地上猛地出现了一群黑色的怨灵，缓慢而扭曲地蠕动着。这次，不仅是肃无看见了，木清洛也看见了这骇人的景象。
　　“你到底……”木清洛倒吸了口凉气，有心而力不足地想要开口质疑白泽的目的。
　　“如你们所见，我等并非人类。只是因约守候在此。”白泽浅浅地勾着嘴角，但是并非之前那样带着几分戏谑，相反，带着一种遥远的岁月的气息。
　　“你对这座城里的百姓做了什么？”木清洛想着消失了的掌柜的、小六儿和空无一人的凤音城，不由得心底发凉，“你，不会是把他们……”
　　白泽安静地听着木清洛欧问题，但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时间不多了。二位还是快一步离开吧。”白泽再一次催促。
　　木清洛惨白着脸色几步走到了肃无的身后，拉了拉肃无的衣服。示意肃无不要再和白泽对峙。这个白泽的行为着实费解，但单单这一只泠兽便让两人姓名堪忧，何况现在他在，变数着实不知道会是如何，还是走为上好。木清洛小声地在肃无耳边劝道。
　　肃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皱了皱眉头，最终松了力气。白泽自然也放开了手。
　　“一会儿从这里出去，往西走，出了城门沿着石路上山，翻了山就能到外面。”白泽说着也不管身后的人反应如何，向着泠兽走去，抚摸了一下泠兽的背，泠兽发出呜呜声音，重新站了起来，朝着门外冲去，冲开了一条道路。
　　木清洛拉过肃无往外冲去，一路向西。
　　越过城墙的时候，回头，白泽依然站在塔楼的前面，似乎也在望着自己，而凤音城的轮廓已经逐渐隐没在了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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