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缘

　　探得秘策。
　　短短四个字，便使黄袍加身的年轻皇帝露出不怎么常见的笑容。
　　对面，独坐着身着苏绣牡丹，浅色粉裙的美妇人，发髻别的乃是两只凤凰金步摇，镶琉璃宝珠，呈枝叶开花式发冠，双瞳剪水，螓首蛾眉，樱唇一抿，噙一抹笑，眸子眺望远方，即是去看宫外那棵依旧开得艳的红梅。即使春季，也不变颜色。
　　皇帝邪魅一笑，白发微拂，指尖轻动，美妇人亦未望见，鬓角青丝已被割下一许来，但那支身为罪魁祸首的羽箭，已被修长的手指紧紧夹住。
　　美妇人眼含笑意，道：“皇上雅兴好啊。”
　　她雅兴二字的加重，皇帝自是听了出来，也明白自家皇后言语中隐含的意思，只是玩味一笑，轻拆下羽箭上那份满是褶皱的信。
　　美妇人伸手，拂去耳垂间皇帝的温热。
　　昨日，就该去放那盏灯了吧。但，他似乎忘了。
　　没关系，今天也可以。
　　美妇人深邃一笑，眸子，脉脉含情。
　　“这才春节一早，你就急着来找我了吗？”此时，二品太尉府。男子手中玩转着翡翠酒盅，莹如碎玉般的酒液在其中流转，倒映日光，薄厚适中的红唇，微微一抿，便是一个轻蔑的笑，长发如墨浸染般的丝绸，被染成金黄，随意披散下来，黑眸深邃地藏着一抹笑意，似乎有一种什么魔力，让人忍不住去追溯他眼中的故事，一席白衣随意披散在身，朴素的白，只有一圈滚金边的纹路。
　　“如何？难道你不欢迎我吗？”唐崇文换了一袭赤金色一品蟒袍，笑道，“我这才刚来，你就急着赶我走吗？好歹你也是堂堂二品官员，如此不太好吧。”
　　白衣男子不在乎地笑了笑，道：“你可以出去问问，在朝廷中何人不知道我的人品？也就是在你面前罢了。有什么事还是快说吧，别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了。”
　　“呵呵，好吧。”唐崇文耸了耸肩，哪里还有朝廷一品官员的模样，“你今天可是又没有去上早朝呢，皇上可是生气了。”
　　“那又如何？”白衣男子将手中的酒盅拍下，道，“皇上现在是需要我的，所以他不会轻易罢我的官的，那么，我去不去上早朝，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墨霄言，”唐崇文似笑非笑地道，“皇上可是说了，你要是再不去上早朝——”
　　闻言墨霄言微微皱眉，道：“怎么样？”
　　“就不让你再去见婧涵郡主。”唐崇文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闻之墨霄言白衣飞扬，站了起来，沉声道：“去拿我官服。”
　　“就知道你。”唐崇文在心中暗暗道。其实，哪有这回事，皇帝还没有那个心思去管这个白萧公子的事，毕竟现在主动权握在墨霄言手中，当不当这个太尉，也是墨霄言的自由。只是，在朝廷方面，又不能少了墨霄言。
　　皇帝唯一威胁墨霄言的把柄，也就是婧涵郡主了。
　　“可是，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是现在听呢，还是去见了皇上之后再听呢？”
　　“何事？还是等我入宫之后再吧。”这位江湖上人尽皆知的白萧公子匆匆系好衣裳，却是将官帽放在了桌上，匆匆推开了太尉府的大门。
　　唐崇文随之也站了起来，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啊，就是太在乎白婧涵了。这样你迟早会吃亏的。
　　“取纸笔来。”这位一品大人一声轻喝，吩咐了下人。
　　执笔，在信纸上留下一行字迹：速速抉择。
　　皇宫。皇帝正坐在养心殿内批改边疆送来的奏折。最近情况愈发不好了，自从蒙古崛起以来，大宋朝的前线就一直不安定，这几年，蒙古境内的可汗是蒙哥汗，倒也罢了，可是听前线说，似乎他命不久矣了。
　　他还罢了，皇帝真正忌惮的是忽必烈其人。
　　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自是不能少了一个大臣。皇帝近些日子真正顾及的，是二品太尉白萧公子。作为江湖人，虽不是所有人都支持皇帝重用于他，但皇帝还是支持这么做。名曰是：若发现有什么不对，再除掉他不迟。
　　“皇上，太尉求见。”
　　“宣。”皇帝随口应道。
　　因不是上朝，所以墨霄言穿的是便装。“臣叩见皇上，吾皇……”
　　“好啦好啦爱卿，”皇帝随手将一支笔交给墨霄言，道，“叩见就不必了，爱卿为了朝廷鞠躬尽瘁，也是辛苦了。话说，爱卿今日没有上早朝啊……”
　　“回皇上，臣身体不适，故而未能前来。”
　　“那么就呆在你府上好好养病，何故前来朕这养心殿？”
　　“皇上，臣但闻前线奏章刚送至皇上面前？”墨霄言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婧涵郡主才来的，不过他的消息也是十分灵通，当即道。
　　皇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爱卿的消息挺灵通的嘛。”
　　“臣不敢。”
　　“那么爱卿，你可有何见解？？”皇帝来了兴趣，问道。他正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
　　“敢问皇上，可是在为蒙古换可汗之事担忧？”
　　皇帝眯起了双眼，似乎是墨霄言猜到了他的心思：“爱卿如何看待？”
　　“以臣之见，”墨霄言道，“皇上可借此机会一举歼灭蒙古。眼下可汗将换，蒙古境内定混乱不堪，皇上可派遣将领夺回秦淮河以北。”
　　“如此嘛……”皇帝摸了摸下巴，道，“主意虽好，但蒙古向来在秦淮河境内伏兵森严……”
　　“回皇上，”墨霄言神秘一笑，道，“用兵这种事，还是得看将领啊。”
　　皇帝眼前一亮，道：“那么，爱卿觉得朕该派遣谁去呢？”
　　“依臣拙见……”墨霄言思索了一下，道，“应是崇国公，吕文德。”
　　“皇上，可是在为何事烦恼？”待墨霄言走后，皇后从屏风后闪出，冲皇帝一笑。
　　“朕是在思索，太尉之话可不可信。”皇帝皱眉道，“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再者蒙古新换可汗，防卫应是更加森严才对。况且是秦淮以北。”
　　皇后却是轻艳一笑，道：“皇上真的听了太尉的话？”
　　“皇后此言何以见得？”皇帝蹙了蹙眉，显得有些不悦。
　　“皇上应是知晓太尉在江湖中的名声的。”皇后道，“他白萧公子，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一翻无理的话来？所以，应是他有所准备，才敢如此说的。”
　　皇帝闻自家皇后的话之后，眉反而皱得越紧。
　　“明日早朝再议。”
　　今天晚上，细雨蒙蒙。外面似乎挂上了一道薄薄的雨帘，街上还偶尔有撑伞的行人走过。而在富丽堂皇的一品太傅府中，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大堂之中。
　　“情况如何？”太傅淡淡一瞥身侧坐着的蒙面人，不冷不热地开口了。
　　“回禀太傅大人，今日太尉白萧去了养心殿。”
　　“哦？”太傅的眉淡淡一挑，道，“他今日连早朝都没去，怎么忽然想起去养心殿呢？”
　　“属下不知。”
　　太傅洒然挥了挥手道：“暂且不谈此事。对了，他去养心殿作甚？”
　　“最近皇帝因蒙古换可汗一事，故而烦恼，白萧乃是去谏言。”
　　太傅微眯起了眼，一丝淡淡的笑容：“他是少傅的人啊。正如我所愿。明日早朝，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好让他认识认识，到底谁才是朝廷真正的掌控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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