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再来

　　野狼开了口。声音低哑：野狼原先是抗战时期，军统在敌后一个专门刺杀日伪官员行动组的代号，他们平时都以做生意为掩护、骨干成员一共7个人、还有些外围人员作辅助；组长是个女人，她非常聪明、行事果决、手段狠辣，本人还很有风情、长得也相当美貌。叶悯霖不露声色的听着，野狼小组在敌后活动的主要战场是江南一带，在上海、苏州、南京、杭州几个城市都设有联络点。野狼本人当时主要负责收发报，虽然也跟着行动组其它成员四处奔波，但具体行动不怎么参与。几年刀口舔血的生涯让他们陆陆续续折了三个同伴，他们的生存空间也因汪伪政权特务机构的无情绞杀而被一再压缩，一度处境异常艰难。他们的组长辗转跟在江南活动的新四军搭上关系，得到对方的帮助和支持。投桃报李，行动组这边也会私下跟对方分享情报；有时候还主动配合他们的行动；这种合作直至皖南事变的消息传来才噶然终止。他们的组长那一段时间，看着有点心灰意冷，领着余下的四人进入蛰伏状态，对于交代下来的任务，也是能推则推；不像以前那么积极的、无条件的努力完成了。一天收报快结束时，上峰秘密联络他，让他监视组长是否有通共行为，注明这一段不要抄送；这让他有点吃惊。当时，他本人还很年轻、热血；由于长期身处一线，对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官场腐败也很反感，他没有按吩咐做，而是拿着电文去给组长看了。“你喜欢她罢？”叶悯霖漫不经心的插了句嘴。野狼面露尴尬的接下去：组长看完电文，问他打算怎么着，他表态愿意跟着组长走，回话说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组长面露嗤笑，美丽的眼睛波光粼粼的看向他，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那我要是让你投共呢，你肯么？野狼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嗫喏着没敢搭腔。女人满不在意的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肩，得了吧，我说着玩的呢。说完了后，她就风情万种的扭着腰肢走开了，望着组长穿着旗袍的曼妙背影，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今天说的话、就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有点发愁，就，无意中捅了马蜂窝的那种感觉；好像天随时会塌下来。第二天，组长就来找他，说是有任务要完成，他们三个去，留他在据点等着收发报。如果他们在约定时间没回来，他就需要藏好电台，撤到安全地点等通知。野狼有一种她不会回来了的预感，忍住了；什么也没问。果然，那天真的是谁都没回来，他静悄悄的收拾了自己能带走的东西，藏好电台、带上证件迅速离开据点。
　　到了下一站，他按指示找到电台，联络时间收到上峰电文，询问任务完成情况。野狼敏锐的发现组长说的任务、跟上峰交代的不是一回事。上峰交代的任务其实早就完成了，但当时组长说是为了安全电台要少用，有事攒一块儿汇报就摁下了。他灵机一动就汇报说组长领那俩去执行任务了，规定时间没回来，可能出了意外，他已经封存那部电台、撤到安全地点等待指示。上峰得知，告诉他等消息，会把通过内线查问的结果告知他，第二天通过电台告知他的结果是：任务完成了，但三人已经阵亡，鉴于野狼小组就他硕果仅存，把他划归上海站、让他速去军统上海站报到，他知道死谁也不会死他的组长。就老老实实去上海站报到，从那一天起，野狼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代号，在上海站那里，他遇见了传说中神奇的、坑死人不偿命的杜雨薇小姐。抗战胜利后，当年死遁隐居的组长跟另一个成员被人揭发了出来；原来他俩早就悄悄在一起了。因惧怕上峰得知他们违反规定、会对他们实施家法、处决他俩。女组长在确定了野狼不是监视她的人之后，打算死遁、反正战争期间死人多，为了报复，她转手就攒了个局把出卖自己的人一起装进去，干掉他之后再伪造了现场，又弄了两具尸体搞的面目不清的冒充自己。两人就回了男方的老家过起了小日子。本来找到他们之后，是要对这两人按照临阵脱逃罪处决的，野狼得知此事，念及过往、到处疏通关系，求上面对他们法外施恩，饶了他俩的命。他多方周旋的结果；让上面最后决定放过他俩，把他们交给野狼处置。野狼其时已经是上海站的副站长，潜意识里、他也不想让前上司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秀恩爱，因为男的老家在解放区的缘故，征询了她们本人的意见，遂以派他们前往解放区；执行潜伏任务的名义，放了他们离开。为了表明确有其事，正经按潜伏小组的规格给他们配了电台、枪支弹药、密写工具，规定了联络方式和联络暗号；临走还假公济私的让他们领了一笔不菲的真金白银作活动经费，秘密封存的档案上注明他俩是野狼潜伏组正副组长，组员则由其自行发展。分别时，前上司给了他一个信箱地址，表示为了答谢他的救命之恩，她们夫妻愿意供他任意差遣，只要是他本人寄信到这个地址发出召唤，她们会绝对服从指令前来报到，并且百死不悔。
　　本来野狼没想到这茬，在厦门；当杜雨薇拒绝跟他扮假夫妻的时候，他就在失望之余；曾经试着发出一封联络信，不想他们真的给了回复。野狼喜出望外，就忙忙的约了他们见面，这夫妻俩是一起应约而来的，叙罢离情之后，他们跟野狼提出求助，理由是大陆对潜伏特务抓得紧、怕不得善终，他们现在有了离开大陆的打算。野狼早已不是当初的热血青年了，他暗自权衡了下利弊，同意帮他们的忙，但要求他们参与到刺杀陈小米等专家的计划里，功成之后一起回台湾邀功请赏。夫妻二人相视一眼，一副不得已的样子答应配合。叶悯霖没想到野狼其人一开口居然是个重点全无的话痨，那架势简直是要把前三百年、后五百年都给交代清楚了的样子。他忍不住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说重点，一、他们人在哪？二，怎样才能找到他们？”“他们这次是伪造介绍信、假装来参加广交会的厂商代表，目前还在广州。到XX招待所307房说找表姐李然就好。如果他们已经离开了，就到服务台去问问、看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交代。要是两样都没有，就给这个信箱发信联系，暗语在纸上。”他递过来了一张写满字的纸。叶悯霖没有接，只是用玩味的神情、静静地看着他。野狼一愣之后、脸色发白，看来他已经察觉被这俩夫妻给摆了一道，两人当初怕是一直蛰伏在上海，上海那么大、人也那么多，不是他们这种有特殊技能在身的人，大海捞针一般留心去找，找到一个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估计是他们曾经得罪过什么人，不然怎么会被人翻出来？后来他们说是回男人老家，大约也是做做样子给他看，其实还是留在上海没挪窝。也是，经历过抗战时期的谍战还能活下来的；没有人脑子会不够用，先前，他只不过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没想到被人有心算无心了而已。野狼继续交代，话风突然变得简洁明了：他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上线是谁、怎么联络，跟所有人的联络方式、电台频率、波段、约定的收发报时间，他能直接调动的下线有哪些，分布在哪些地区。协助他的外围是哪方面的人手，联络点具体在什么方位，负责接头的人性别、年龄、体貌特征是哪样；最后以他的密码本藏在哪里作为结束。他交代的痛快淋漓，叶悯霖这次是真的笑了。又挖出来一个潜伏特务网，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估计野狼前上司那夫妻俩又是另一条线，说不得顺藤摸瓜还能扯出不少枝枝蔓蔓的。清除了这些隐患，就是为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扫清障碍；人们的生活环境才能更加安全呢。
　　叶悯霖看着交代完了一切之后，颓然不语的野狼。不由安慰他几句：“很好！今天你能交代清楚这么多情况，我们需要一一查实后，才能给你具体定论。你放心，我们党的方针政策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只要你确实有悔过之心、愿意立功赎罪、真正转变立场、向人民靠拢，相信党和人民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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