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月·朱颜改

　　杜秀玉是裴行睿故乡北行村隔壁杜员外家的女儿，两人从小一块玩儿，自从他参军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他乡遇故人，裴行睿自是高兴万分，隔天就请了杜秀玉来他家小聚。
　　“秀玉，五年前一别我们再也没见过了，这次能在牙月碰见真是太巧了！”
　　杜秀玉笑笑，“可不是嘛，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裴大哥，这……”她抬头娇羞看了一眼裴行睿，“这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呢……”她轻声说道。
　　“呃……那啥，几年不见秀玉愈发漂亮了呢。”裴行睿转移话题道。
　　“裴大哥也越发的英俊了……”她低头笑。两人聊着幼时的趣事，时而欢笑，时而惜叹。
　　拉着阿朱躲在墙壁外偷听的止止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算不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呢。”止止模仿杜秀玉说话的语气，翘起兰花指，然后立即晃了晃了手，“真是鸡皮疙瘩掉一地！”她转头看向淡定的阿朱，用肩膀推推她，“你不去管管？”
　　“我？”她惊讶地问，“关我屁事！”
　　止止连忙捂住阿朱的嘴巴，“别这么大声！”两个人继续听着墙角。
　　裴行睿大略地和秀玉讲了这五年在军中的经历，“就这样，我收了一帮骁勇善战的兵，和他们并肩作战，侥幸才当上了将军。”他喝口茶。
　　杜秀玉笑笑，“裴大哥真是谦虚了，这其中的艰辛肯定没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她轻喝口茶，“裴大哥也一定疑惑，为什么秀玉会在牙月……”她转移了话题，神色变得悲戚起来，拿起自己的手帕擦了擦眼睛，“你走之后第一年，爹就要把我许配给许财主的儿子，我不肯，于是便出走了。”
　　“许财主的儿子，就是那个小时候一直缠着你的混蛋？”他问。
　　“没错，裴大哥还记得，那时候你老是把我护在身后，打跑他吗？”杜秀玉回忆道，“我那时就想，要是你能一直这样保护我就好了……”她抬头注视裴行睿的眼睛，“我辗转反侧这么多地方，也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想相守一生的人……”
　　裴行睿注意到杜秀玉看他的目光，心下愧疚，小时候他和杜秀玉老是玩成亲的游戏，他也明白杜秀玉对他是有情的，但是时过境迁，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了，儿时的承诺又该怎样去做到……
　　“秀玉逃出来了就好，许财主的儿子真心不值得托付。”裴行睿没有接秀玉的话茬，“既然来了牙月就安心住下来吧，遇到什么难事我都会帮忙的。”他看向对面的杜秀玉，心里默默保证，尽管做不了你的良人，但我永远是你的裴大哥。。
　　“真的吗，说起有事我还真的有事要裴大哥帮忙！”原本伤心难过的杜秀玉立马活了起来。
　　这反应在裴行睿的意料之外，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大通劝慰她的话，可杜秀玉脸上愉快的心情显露无疑，他后知后觉，前面这一大堆煽情的话不会就是等他这句话吧……
　　但又有什么用，这坑他裴行睿已经跳进去了，“有什么事尽管说。”
　　在墙外的止止听得直摇头，“这都是什么脑子，被她骗得团团转。”阿朱却是开心地笑，他裴行睿终于也吃瘪了吧，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被他压制，她就觉得出了口恶气。
　　……
　　第二天一大早，裴行睿按照和杜秀玉约定的时间来到碧岚轩的门外，他看看里头，里面满是来选头面首饰的姑娘妇人，站在门外的他都能闻到一股脂粉香。可是，为何迟迟不见杜秀玉的身影。
　　忽然一阵嘈杂声响起，杜秀玉被一个衣着富贵的人揪着领子出来，嘴里还骂着她，“在哪呢，你可莫要骗我，真的有人帮你付账？”
　　杜秀玉看见裴行睿便指向他，“郑掌柜，我怎么会骗你呢，就是他，他能帮我付钱。”郑掌柜上前上下打量裴行睿，“就是你是吧，行了，你跟我进来吧。”
　　裴行睿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疑惑地看了杜秀玉一眼，糊里糊涂地跟了进去，郑掌柜拿起账本翻了几页，“这丫头一共欠了我十五两银子，拿来吧。”他向裴行睿摊开手。
　　这下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还是掏出了自己的钱袋，数了数拿给郑掌柜，“够了吧。”说完他就拉着杜秀玉走了出去，秀玉心虚地不敢看他。
　　“秀玉，以后不要再……”裴行睿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拽着胳膊跑，“什么话以后再说，裴大哥，赵掌柜钱掌柜孙掌柜还等着你付钱呢！”
　　“什么……”
　　替杜秀玉把所有的钱都付完了以后，裴行睿和杜秀玉走上留桥，他肉痛地掂掂钱袋，好样的，一个子也没有剩下，他看了一眼身旁甜甜地笑着的杜秀玉，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被她耍了的感觉！
　　“多谢裴大哥相助，秀玉感激不尽。”她娇羞地笑着抓着他的胳膊。
　　裴行睿不动声色地扯下她的手，“我还有事，改天再聚。”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之后杜秀玉没有再来找他，裴行睿顿感轻松。
　　这天，裴行睿和燕痕在因暖阁里聊着天，突然，一个蓝色身影冲了进来，气喘吁吁，“裴大哥，原来你在这儿，大事不好了，呜呜呜——这下我该怎么办呀，呜呜呜——”她着急地抹着眼泪。
　　裴行睿见她这副架势，连忙安抚她，“你先别急着哭，发生什么事了？”
　　杜秀玉没有说话，拉着裴行睿就跑了，“到了那儿我再和裴大哥细说。”
　　燕痕对刚才发生的一幕疑惑不已，这时阿朱正好从门外回来，“阿朱，那不是……”他问道。
　　阿朱冷笑，“那是你裴大哥的青梅竹马杜秀玉，怎么样，他们感情看上去很不错吧。”
　　“这……感情是挺不错的，不过……”燕痕有些担忧，，“万一她玩得太过分了怎么办……”
　　“他皮这么厚，应该……不会有事的吧……”阿朱小事呢喃。
　　一处河塘边上，裴行睿和杜秀玉大眼瞪小眼地站在石桥上，“裴大哥，我今天在河边玩的时候，不小心把我娘给我的玉佩掉到河里去了，呜呜呜——”她扒拉着裴行睿的胳膊，伤心的抹眼泪。
　　裴行睿看了一眼那河，幽深不见底，还长着绿绿的水草，“你确定真的掉在这里面了？”
　　杜秀玉点点头，裴行睿犹豫，他不是不会水性，但是这河实在太深了，万一一个脚滑……他看了眼满脸期望地看着他的杜秀玉，秀玉长得跟杜大娘很像呢，杜大娘对自己很好，老是拿吃的给自己，可惜死得太早，自己难道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吗……
　　思量了一瞬，他心里有了决定，不再犹豫，脱下外衣，一下子跳进了河里，拨开那绿色的水草丛，寻找着。
　　桥上的杜秀玉见他跳进了河里，灿烂一笑，“裴大哥，就在那水草里面，你多找找啊！”杜秀玉撑起脑袋看着河面，一副看好戏的形态。
　　正在水里的裴行睿找不到玉佩，便想着换个地方，刚想游动却发现脚被水草缠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得，忘了换气，一口水便呛了进去。
　　“裴大哥，你怎么了？”杜秀玉问道，脸上却不是关心的神情，河面上迟迟不见裴行睿游上来。
　　“平鱼，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杜秀玉闻言，冷笑转身，“怎么，心疼了？”
　　身后是阿朱撑伞对她怒目而视，她听了燕痕的担心后，便赶过来看看，谁知看见了这一幕，不再多说，她随即也跳入了河中，找到裴行睿后一把他捞了上来，看他闭着眼睛没反应，便狠狠地拍了他背几下。
　　裴行睿一口水呛出来，唯一的感觉就是浑身冰冷，背很痛，头顶刺眼的阳光迫使他睁开眼睛，身后的阿朱和杜秀玉相视不语，眼神里满是冷意。
　　“谁能和我说说，这又是哪一出？”他疲累地问。
　　“傻子，她才不是你的青梅竹马杜秀玉，她是平鱼！”阿朱回答道。
　　“这……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裴行睿看着那张和记忆里的杜秀玉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仔细看看又觉得哪里不像，再看看还是没变。
　　“你不要看她的脸，尤其是眼睛，看她的伞骨。”阿朱提醒道，裴行睿照做，再看她的伞时，便不是那把水绿色的伞，而是画着两条锦鲤游荡荷叶之间，然后——那脸和秀玉的脸完全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吃一惊。
　　“郎君可看出我的面目来了？”她甜甜一笑，“初次见面，妾名平鱼，取自‘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诗。”平鱼行了一礼，她收起自己的伞，“我伞名无妆，谁要是看见我的眼睛啊就会把我当成他记忆里的一个人，无妆胜有妆。”
　　裴行睿先是楞了一下，而后了然地点点头，这就解释地通了，她和自己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看着自己，却低头不去看别人的眼，“可是……还请姑娘明说，我与平鱼姑娘无冤无仇，为何戏弄在下？”
　　“哈哈，你不知道吧。”她指指阿朱，“我和阿朱是死对头，一直看她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爽，我看牙月基本没人搭理她就算了，但是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撅起嘴，“你不让我快活，我也不让你快活，不过，若是你答应我别再搭理她，我就把你的钱还你怎么样？”
　　裴行睿听到这话，气笑了一声，“原来如此，但是裴某并不在乎那些钱。”他甩甩还在滴水的袖子，拉着阿朱离开，“和她做朋友可比那些钱来得让我珍惜。”
　　平鱼没有说设什么，手指拨弄着头发，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意味深长地坏笑，阿朱啊阿朱，我可知道了他的所有记忆，到时候你可不要太伤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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