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归时好

　　陈素以没有拒绝。她表示还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不过以她的个性来说，其实已经被他说服了。他太了解自己这位重生前的得力属下了，处事精明能干，手腕能软能硬，心性重义忠诚，十分擅长利用自己的姣好容貌来获取利益，但另一方面又厌恶好色的上司。不过她这个性的养成，绝对是拜她的出身所赐。这也是桩旧案了。反正陈素以最讨厌的就是好色花心还用强的男人，一旦被她遇到了，一定会得到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上辈子，她曾委身于周昊以作为骆澄计划的一环，靠的就是她对渣的深深恶意。
　　想到自己的这位奇葩又忠诚的得力干将，骆澄禁不住眉眼间的浅浅笑意。这点笑意直到他到了阿霜家也没有褪去，为他开门的阿霜显然有点无奈，“有些早。”
　　“嗯，今天很顺利。我找到了个好姑娘，用起来一定很合手。”骆澄越说越想笑，“女肖父，子肖母，果不其然。”骆澄以手支颐，笑得不可自抑，阿霜瞥了他一眼，把罐自家制的酸奶就着调羹塞他手里，自己转身去厨房看排骨火候了。
　　骆澄笑了会，自己停了下来，一边叼着调羹，一边走到厨房里，自己吃勺酸奶，就喂阿霜一口。阿霜嫌他碍手碍脚，又塞了块糯米糕给他当贿赂。
　　骆澄这才坐到一边，老老实实三两口把手上东西吃干净。没有多久，晚饭就被端上了桌，两人相对而坐。骆澄还翻出一小坛酒来，摆上桌，一人先倒了一杯。
　　“我家阿姐可能最近会回来看我。”阿霜咽下嘴里的甜粥，倒先没碰酒。他不讨厌甜食，但尤其偏好素食，所以当晚桌上除了芒果粥和红烧排骨外还有一碟手撕包菜。而骆澄，他的口味之奇葩，令他的父母也不能接受，也就阿霜能做出他喜欢的口味，可以陪他一起吃。比如番茄酱炒羊肉配青椒糯米饭，就成了骆夫人心里永远的阴影。再比如糖醋油条和水煮鱼包子，就是骆先生毕生的痛。哪怕骆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们也搞不明白他怎么对尝试这些“有意思的菜”乐此不疲的？
　　阿霜则处之泰然。他和骆澄一人做，两人吃，各得其乐。
　　“婉姐要回来？那阿姨呢？”骆澄尝了一筷排骨，咸淡正好。
　　阿霜道：“不清楚。”他的父母离婚多年，但都没有再婚。他的母亲是楚氏长女，就职于某特殊部门，往往数年才能与他见一面。他的父亲自离婚后就把研究当做继室，吃住都不离研究院。小时候骆澄得知阿霜长大后想要从事与他父亲同样的工作时就抱住阿霜不放手，口口声声说不要阿霜不回家，逗得大人捧腹。骆夫人还笑言：“阿霜家可不是你家，他就算回家，回的也不是你家。”小小的骆澄脱口而出：“那我就把阿霜娶回家！”
　　这件事让骆澄被笑了好多年，常有人把阿霜叫成他的“小媳妇儿”，直到两人年岁渐长，此事才不再提及。毕竟华盟法律虽通过同性婚姻法已久，但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还是大部分传统华盟父母对子女的期望。
　　“阿霜你小时候怎么那么可爱啊？一板一眼的，小大人一样。”忆起旧事，骆澄放下筷子笑道，他已经开始喝第二杯酒了，阿霜第一杯还未见底。
　　阿霜也笑，“喊哥哥。”轻飘飘的三个字把骆澄压得愁眉苦脸，“区区四个月，不能四舍五入一下吗？”
　　阿霜含笑看他故作模样，骆澄为他斟酒，“婉姐回来时候，叫我一声？”
　　阿霜道，“当然，不然我叫谁来跑腿？”
　　二人皆笑，这也是桩衍生自童言童语的旧事，“主忧臣劳，愿效犬马为君死。”骆澄笑道，“小时候可真蠢，学了点东西就跑你面前丢人现眼，这种七窍通六窍的还真能说出口。”
　　“你小时候也很可爱呢，小大人？”
　　“说到小大人，你有没有想到谁？”骆澄晃了晃手指，抵在唇边。
　　阿霜眼眸带笑，“你又翻泠泠旧账？”
　　“当初一口一个本大人的，可不是我。”
　　“你总有理。”
　　“怎么会？跳级的事，我可没话说呀。”
　　“没关系，我明白。”阿霜缓缓道，“你有自己的主张，不坏。你做什么，我都信你。所以希望你万万当心，切切珍重。”
　　骆澄能够回以的只有沉默，良久，他涩声道：“好。”
　　“我希望你好好的，阿霜。”
　　这是他们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段对话。直到高考结束，他也没有再见过阿霜。倒是陈素以那里有了回应，她答应了。骆澄尝试性地开始对她下达命令，陈素以还不是多年后他的那个左膀右臂，两人还需磨合，他也需要展现出可以令陈素以甘为臂膀的能力和气度。
　　他去金陵学府大约已是板上钉钉了。之后在金陵一带经营，在末世来临后就近建立基地的计划当徐徐图之。投资有了初步收获,但有些发展他得给家族里一个交代。还有关于末世的调查研究和他从《末世之王》里得到的一些信息还没有办法充分利用，他的身体问题还没有解决。他需要做的事太多了，多到他恨不能有三头六臂十二分身。他自重生后，先去调整心理状态，再去准备高考，未来大把的麻烦也不会因为是重生而对他网开一面偏偏还有那么多蠢货自以为是、喋喋不休！
　　好烦啊有时真想直送那些学不会闭嘴的蠢货下十八层地狱！他们不会以为大脑小脑拌一拌可以当豆腐脑吃吧？
　　过于浓烈的憎恶在心里翻滚着烧至沸腾，骆澄垂下眼睫，遮住了将要破开他瞳仁的恶意杀气，再抬起头时笑容里还是恰到好处的脉脉温存，恰如三月里落满桃花的山涧水，春风一吹，十里风流，“赵总从来谨慎，世侄久仰了。”
　　正与他交谈的男人看起来年近四旬，保养良好，但眼底青灰，显然酒色财气，五毒俱全，盯着他的眼光痴痴，闻声道，“哈哈，我赵某人别的优点没有，总是十分谨慎的，稳扎稳打嘛，你们年轻人，就是缺了点定力！小骆啊，你那个事嘛，我在考虑考虑，啊？”
　　“我明白的，谢谢赵总指点。”骆澄微笑，“听说万湘湘小姐下个月要来本市演出？我手头正好多了几张票，自己却实在没有空闲，不知道赵总有没有什么兴趣？也免去那戏票明珠暗投之憾。”
　　赵总眼神一亮，“有空有空！万小姐的戏，怎么会没空？小骆你可真没福气！啊，你说的那事嘛，我会和小张说的，你去找他就成！”
　　“那就谢谢赵总了。”骆澄道。他又和赵总应对了两句才转身离开。
　　他正身处一场酒宴中，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无不衣冠楚楚，彬彬有礼，骆澄行走于其间，一番游刃有余的模样，心头却有一把烈烈焰火在嘶喊着“杀！杀！杀！”，不多时又开始低声蛊惑，“这些人迟早要死，早死晚死有什么打紧？与其让他们未来沦为不死不活的怪物，还不如送他们早登极乐！”
　　闭嘴！带着庞大杀气的意念压下，他的脑海里终于获得了相对的安静，那些燃烧着、呼啸的恶意屈服于他这个宿主的意志，暂时安分了下来。
　　酒宴结束，他没回公寓，而去了郊外的别墅。父母双双出差，他的课业也暂告一段落，住公寓还是别墅，自然都由他。他今晚住的别墅，是母亲送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虽位于郊外，但附近公共设施一应俱全，小区的安保措施和保密性能都做的极好，相邻的房屋间有隔离带，最大程度的保证了住户的个人隐私。
　　骆澄选择在这里度过他的蜕变，这是相对来说，最不易被人发现他蜕变动静的地方了。
　　凌晨一点，剧痛袭遍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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