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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
年级组长——夏晚未来的班主任——张辉站在前面训话。夏晚淹没在军绿色的海洋里,烈日炎炎,脚下是不吸热的水泥地,周围是散发着浆布味和汗味的人群。就张辉一个人站在树荫里。
真鸡贼。
张辉正义正言辞的警告他们不许去小卖部买零食,成功的引起了骚动,夏晚却对张辉产生了好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她本来也不喜欢吃零食。
解散后夏晚有些担心。
从小到大,她一直害怕任何除了学习成绩以外的事情所带来的关注,连特殊时期体育课不能跟大家一起跑步都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更何况是现在,自己初来乍到,林莫凡就找了这么个不讨喜的人干了件这么让人无语的事。
不过事实证明夏晚有些过于担心了。
回到宿舍后,以鞠婷婷为首的一种女生开始唧唧喳喳的抱怨,完全忘记了那个本应该横在门口的箱子。民以食为天,连零食矿泉水都被禁止了的日子里,八卦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没零食就算了,还不让买水喝,什么破规定啊!”
“就是,军队里的水天天烧好了放大铁桶里在太阳底下晒着,还嫌我们不够热呢。”
“得,我还带了300块钱呢,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本来就没地儿花,现在又不让买东西更一分钱都花不出去了。”
“那不正好,军训之后就跟你爸妈随便说个数,然后留着当零花钱啊。”
“算了吧,就我爹妈打探消息的那个灵通劲儿,恨不得把每天吃几荤几素都打听清楚,我这种小儿科他们能信吗?”
夏晚看着箱子里的东西,一提农夫山泉,两盒巧克力威化。她想了想,对全屋子的人说:“我这里的农夫山泉免费送,谁需要就来拿啊。”
表面无比大气,内心十分心虚。
“这不是有人送你的么,舍得给我们喝啊。”鞠婷婷酸不溜秋的说。
夏晚知道她还在计较王斌甩她面子。
她耸耸肩:“随便你。”
夏晚本想把零食和水都分发出去,想了又想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盒巧克力威化。
她不介意为了零食折些骨气,真的。
因为军营里的饭实在太难吃了。
军训的一切对她来说得心应手,吃饭、住宿、训练内容她都应对得游刃有余,并且毫无悬念的入选标兵队。
她喜欢军训。不用动脑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每天正步齐步跑步,站着军姿还可以发会呆。
对于戚云朵,军训意义非凡。她个子不高,长得不好看,学习也一般,一直都是人群中最最不起眼的那个。军训第二天晨跑,她在队伍最后,后面跟着一队男生,还没跑几步,后面爆发出一阵压抑却不能的哄笑,在教官再三呵斥下才有所收敛。跑完步原地休息时,男生那边突然有人打报告。
一个个子高高的有些虚胖的男生站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报告教官,前面的女生裤子开档了,你能不能告诉她一声。”
哄笑声瞬间炸开。教官的年级比他们大不了多少,板着个脸故作镇定地拍拍戚云朵的肩膀。
“同学,回宿舍换一下裤子。”
中午还没过,全年级加全体教官都知道了一个人,裤子开档的戚云朵。那个男生叫辛小彤,之后的几天里,戚云朵连说梦话都是宰了他。
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无聊的时候就和戚云朵沈莹莹她们几个女生一起聊天,几个女生迅速熟络了起来,然后云朵就给夏晚讲了第一个笑话,是猴子对长颈鹿说,“妈的,没见过亲个嘴还得上树的。”
夏晚在想初中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天天忙着伤春悲秋,居然没发现班里有戚云朵这么可爱的姑娘。
晚上的卧谈总是在大家一个个被周公招呼走的节奏中走向结束,而健谈的戚云朵和夏晚往往是战斗到最后的那个,聊初中班里的同学,聊初中天天无病呻吟的颓废生活,聊她因为林莫凡看了别人不少脸色,就连朋友也话里带刺,戚云朵打个迟到的饱嗝,说,别人的脸色又不是什么好看的玩意儿,你老看它干嘛。夏晚就是在这些唾沫横飞的深夜,发觉初中时的自己爱做刺激的梦,中考过去,梦也醒了,眼前这些以前最不屑的实在生活,其实才是更妙的所在。
她好像忽然就学会了该如何面对更加真实的自己。
然而,深夜畅谈的后遗症就是第二天犯困,戚云朵仗着自己站在后面不显眼,站成稍息的姿势,偷偷把手背在身后休息一会,正逢他们在进行阅兵部分的“首长好!”和“为人民服务!”的排练,眼尖的教官把偷懒的戚云朵拎出来,说,你既然喜欢背着手站,那你来当首长。可是她帽子是歪的,背是弯的,两手背后,活像个卖国贼。
夏晚学会了站着睡觉,这样免不了被教官训。不过她在只有十二人的标兵队,教官对女生又比较仁慈,练上几回便可以休息,有的时候还会和男生标兵队拉个歌。
男生标兵里有个高个子白净的男生,黑框眼镜,长得像哈利波特。他自告奋勇地站起来唱了一首“水手”。坐在夏晚旁边的陆梓其使劲鼓掌,江湖传言他俩青梅竹马,夏晚看着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也低头笑了。
军训的第四天,尹恺欣终于来了。
训练休息期间,其他人都去排队接水,夏晚独自坐在路牙子上,被大太阳烤的像蔫掉的韭菜。尹恺欣穿着迷彩服跟着教官走来,尹恺欣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大神级人物,再加上招生考试时她冷淡的一瞥,夏晚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做她的韭菜。
谁想到尹恺欣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一排在哪?”
“最靠左的那个方队。”夏晚说着用手指了指。
“哦。”
两人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夏晚忍不下去,决定打破沉默:“听说你去夏令营了?”
“嗯,刚回来。”
“在哪里?北京?”
“美国。”
“……哦。”
又是一分钟的沉默,夏晚的心里仿佛无数只蚂蚁爬过。
“你在几班?”尹恺欣忽然问。
“一班。”
尹恺欣点了点头,“我也是,你知道还有谁在一班?”
夏晚把她知道的人都数了一遍,期间尹恺欣只有在听到肖冠男的时候挑了挑眉。
数完了人名,尹恺欣说:“我先去一排报到了,再见。”
“哦,拜拜。”
夏晚抬头目送尹恺欣越走越远的背影,有种她正在走向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世界的错觉。那是冷傲孤独,连带着融融暖意的夕阳也温暖不了的背影。
她忽然很想对着那个背影说,去吧,前程远大。
汇报演出时夏晚已经起了一身痱子,嗓子因为喊口号发炎,进而引发高烧。戚云朵则在军体拳表演结束队伍靠拢时被埋在草地里的水龙头绊了个狗吃屎。
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可她站在最后一排。
帽子飞出去的那一刻教官集体笑场了。
这下高一年级组的老师也知道,一班有个迷糊女生叫戚云朵。
夏晚拍了拍她的肩膀,戚云朵,你要红。
七天的军训结束了。身体训练往往给人一种努力和回报完全对等的错觉,这种错觉令人得到成就感和快乐。总之,脚踏实地的汗水让夏晚的心前所未有的笃定,她会过好这三年的。
就这样,对未来三年下了无声的挑战书。
现在她只想窝在客厅舒服的沙发上,用冰棍冰镇身上的痱子,用公鸭嗓朝着电视傻乐。
人家在发烧呢,挑战什么的也得等病好再说。
妈妈在看到女儿黑的在一身军装里都快要找不见人后,终于态度有所缓和,除了扔下一句“你们学校的好靶子就尹恺欣一个,你就朝着那个靶子瞄吧。”就没有催她学习。
期间林莫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夏晚接起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冒了一身冷汗,幸亏父母不在家。
也不过就是些鸡毛蒜皮的闲聊,林莫凡军训结束,教训了两个不做值日的室友,从外地学生一跃成了擒贼先擒王的那个“王”,最后他嘱咐夏晚好好养病,整个对话不超过十分钟。
从前他们坐同桌,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下课大声说,上课小声说。
分离果真是件可怕的事。
妈妈的宽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开课的前一天是夏晚生日,在这之前她连续两天歪倒在沙发上啃着李子看电视,这天爸爸给她买了个小冰激凌蛋糕,做了一碗长寿面,简简单单的迎来了生命的第十五个年头。好景不长,到了晚上,夏晚因为梳辫子的问题跟妈妈吵了一架。说是磨蹭,其实是夏晚露了十四年的大脑门,终于在暑假剪了刘海,妈妈嫌她太臭美,心思用的不是地方。夏晚气冲冲地下楼扔垃圾,垃圾桶也跟她作对,以往盖子是开着的可以直接向里扔,今天却好死不死的扣上了。她郁闷地自言自语:“不就是剪个刘海吗,怕我臭美干脆推平头好了,过个生日这么扫兴,破垃圾桶也跟我作对!”然后用大拇指抠住盖子边缘最干净的地方把盖子一把掀开,还没等把垃圾放进去,另一袋垃圾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飞进了垃圾桶。
“谢啦。”旁边的男生冲她笑了笑,声音略带鼻音,刚睡醒的样子。
可夏晚还沉浸在刚才吵的那一架里没缓过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谁啊,新来的?”
“对啊,我家刚搬来。”
夏晚歪着头仔细看了看男生,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男生拍了拍手,准备离开。
“喂,你是不是今年实验的新生啊?”
男生的手停住,眯着眼睛打量着夏晚。
“是啊。”
顿了顿,他接着问:“你是不是标兵队的?”
夏晚点点头。
“我也是标兵队的,这么一看还真眼熟。”
“同眼熟同眼熟。我是夏晚。”
“穆晨。”
这个自我介绍也太矜持了。夏晚突然没话说了,盯着穆晨,眨巴眨巴眼睛。
“我先走了,那个,开学见。”夏晚摆摆手。
穆晨点点头:“哎,今天是你生日啊?”
“你怎么知道?”
“刚才看你自言自语挺带劲的。生日快乐。哦对了,还是留着刘海吧,女生臭美点没什么,推平头就太惊悚了。”
说完穆晨朝她咧嘴一笑,转身小跑着进了单元门。
夏晚被气笑了。
你才惊悚,你们全家都惊悚。
不过他说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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