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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友之死
沙发上手机的振动打破了空气的沉静,点开后看到是快递的短信,右手大拇指无意识的向下滑动,一条短信映入眼帘“安彦,我想你”。发件人是安子茗。所有思绪被这仅仅五个字打乱。仔细一算,我和她已经1个月没有任何联系,如果不是她最后在商场电梯对我甩了一句“你滚蛋”,我也不会下这么大决心。
我放下手机,从白色桌子上拿起玻璃杯去饮水机接水,接到三分之二,玻璃杯像泥鳅一样突然滑下去,水从玻璃碎片旁散开,没有心思去收拾,静静的看着这透明的碎片发呆,转身,拾起手机,按下拨号键,“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该死”。将手机重重扔回到沙发上。
出门右转乘电梯到楼下,出小区快步横过马路,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去幸福居小区”,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去找她,思念是一种深入的折磨,挂念是一种平淡的消磨,而我恰属于后者,对安子茗的挂念与日俱增,消磨了我对生活的兴趣。我想起那个总喜欢吃草莓味冰淇淋的她,想起总摸摸她脑袋叫她“小朋友”,想起大学寒假暑假我每年从北京回来,她突然抱过来让我措手不及。一年前,安子茗问我“我算不算你女朋友呢”,我扭头看着她“当然不算,我现在24岁,你才18岁,你只是个小朋友”,“奥”她撅着嘴低下头。
我和安子茗的认识得追溯到她高一,那时我高中毕业好几年了,我回到母校观光怀念,学校依旧是老样子,熟悉的操场,方形小广场,教学楼前的松树,走到一个新建筑前,我们闻到炒菜香气,停下脚步,同行的陈楚怂恿我去接一张学生卡在母校餐厅蹭顿饭顺便怀旧怀旧,几米外看到一个齐刘海的女生进了餐厅大门,
“哈喽”我主动打招呼,
女生大眼睛盯着我,
“那个,同学,可以借下你的校卡吗,我想买饭吃,我用现金给你哦”,
女孩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消化我刚说的内容,将手里的校卡缓缓放入我手心,我拿到校卡,看到她的信息,高一5班安子茗,嗯,名字蛮好听,还是个高一新生啊。
校卡事件之后,我和她再没有交集,可是缘分这东西,你是无法抗拒的,直到我在学校官网论坛发了很多关于学校照片的帖子,直到她评论“我知道你是谁了”,
“我是谁?”,
“那个借我校园卡的大哥哥”,
我噗嗤笑了出来,“你怎么认出我的?”,
“笨啊,帖子里有你的自拍啊”
我和安子茗开始有了交集。那时候,我还在北京上大三,更多的,我们用□□微信互动,再到她经常打长途电话,再到每次回去她都在高铁站等我。
从车里钻出来,关上车门,走到小区喷泉后面300米左右,乘电梯上楼,指示灯变到10,迈出电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扑来,在她家门口停留了足足5分钟,我是在等她突然可以一蹦一跳地走出来,时间一秒一秒打破了我的幻想,把我带回门外的现实,三下敲门声,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开了门,我和他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你找谁?”中年男人打破了沉默。
“我找安子茗”,
当我说出“安子茗”这三个字,我看出他的表情变得慌张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让我进到房子里面的意思,他的表情很快又变得缓和,肌肉在假装舒张
“她没在家”,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流总是短暂而且不和谐,有时候也火药味十足。
“不知道”,
他的表情有愤怒的痕迹,我一向善于察言观色。
作为父亲,竟然不知道自己女儿去哪里而且表现的丝毫不担心。
“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关掉门,我用手机再次拨打安子茗的电话,通了,通了,心情大好,刚准备转身,脚步凝固住,不对,不对,铃声,铃声是从房间里传出来,安子茗的铃声是我给她设定的,安子茗在家,我准备再去敲门,举起的右手又放了下来,可是他爸爸为什么骗我呢,为什么说不知道她的去处呢,他想隐瞒什么还是他讨厌我。
从通讯录翻出安子茗闺密刘美嘉的号码,
“你好,我是安彦”,
“奥,我知道你,安子茗她男朋友”,
“男朋友?”我心里有些抵触,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头衔。
“不是吗?她老给我说你是她男朋友”
“那你跟她在一起吗?”
“没有啊,好几天没有联系了”,
“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真的不知道,那天和她看完电影,她就回家了,然后就没有了”
“是礼拜几?”,
“礼拜二”,
“今天礼拜天”,
“看电影那天,她有没有说什么?”我又补充问,
“没有吧,她好像说她最近和她爸老吵架”。
“吵架?”一个可怕的想法席卷而来,吵架,然后手机在家里,人又不在,她爸爸又说不知道她的踪迹,我打住自己继续想下去,思想进行急刹车,站在电梯里,感觉天混地沌。
像逃离事故现场一般,赶紧离开了这栋楼。
想起,认识安子茗不久,她告诉我她妈妈在她六岁时出车祸去世,父亲对她一直很刻薄,还经常喝酒,不让她和任何男生走近。知道的那一刻,我开始心疼这个女孩,她看起来那么阳光爱笑,心里却很苦。
“长眼睛没”,
我的腿和一个本田车前灯摩擦而过,
“不好意思”,我加速脚步往地铁站走去。
可是,我该怎么才能进到安子茗家里呢,他父亲脾气古怪,不好对付,但是我一定要进入他家里看个究竟。
我突然停止了,我在干什么,为什么非要找到安子茗,为什么没有她的消息,我也很慌乱,为什么现在脑子里都是她,没法准确回答自己。
老习惯,当思绪心情很乱的时候,一般就坐车去图书馆看书,来放空过滤自己,还有4站就到图书馆,地铁2号线里人头攒动,旁边的穿亚麻布的微胖中年妇女在讨论天然气涨价的事:
“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就是,开了听证会,还是要涨价,开了有屁用啊”
……
天然气涨价,怎么没有见老妈提起呢,可能是我没有注意听,想到这儿,才发现自己也有5天没有见老爸老妈了。打电话过去
“喂。你还知道给家里打电话啊?一天工作是有多忙”,
“嘿嘿,我知错了”,
“你在干嘛?”,
“我在厨房,天然气公司在检测安全”,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对啊,天然气公司,陈楚就是天然气公司员工,可以让他去安子茗家里。
“妈,我在地铁上,听不清,晚上我就回家”。
挂断电话,马上打给陈楚,铃声响了几十秒,通了:
“喂,难得想起我啊?”,
“陈楚,哥们拜托你个事儿”,
“说,别用拜托,太客套,咱俩这交情”,
“你能用天然气检修名义去别人家吗?”,
“啊?你这是要?”,
“别问这么多,你来图书馆,我在大厅等你”,
“行”。
将事情经过全盘告诉陈楚,他先是一愣,然后开始推辞,
“你是不是看上当年那个小姑娘了?”,
“没有啊,她毕竟小我6岁,今年才19岁啊,我都是快要相亲结婚的人了”,
“那你怎么那么操心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善良吧哈哈哈哈”。
第二天,我和陈楚整理好装备,他带好工作证,我呢,戴了个口罩,站在安子茗家门口,暗红色的实木门更像是一潭血液,让我毛骨悚然。那男人终于放我们进去,房间里有很浓的烟味,隔着口罩依然令我呛声,进了厨房,安子茗家里,我来过两次,厨房每次总是干干净净,而这次,油渍和蔬菜叶子到处都是,陈楚很熟练的在检修,我在一旁东张西望,那男人的眼神犀利的盯着我,让我十分不自然,莫非他认出我了,凭露出的眉毛眼睛就可以认出我么,我瞥了一眼他,深灰色运动衣,蓝色短裤,发黄的旧拖鞋,他的手放在短裤口袋里,胳膊的肌肉紧绷,似乎在攥着拳头,他没有在盯着我,转身,竟然离开厨房,紧接着“砰”的一声关门声,他出门了,留下我和陈楚两个陌生人在厨房,在他空荡荡的家,我终于忍不住了,跑向安子茗的房间,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全然吓傻了。
安子茗□□,手脚被用尼龙绳绑住,脚上的深色红印十分刺目。
“安子茗,安子茗”,她没有像以前我叫她那样回复我“叫我就代表想我了”,
“茗茗,茗茗”
陈楚轻步走到房间门口,
“你别动,不要走过来”我朝他吼道,
安子茗纹丝不动,我抱着她的头,脸上没有血色,冰凉的像一块冬天的石头,全身颤抖着,愤怒着,血液马上要喷出来一样,喉咙如同有一根巨大的骨刺,无法咽下。
“茗茗,你醒醒”,房间里一片死寂。
突然,几个穿着制度的警察举着枪冲进来,蹲下蹲下,陈楚被按倒戴上手铐,紧接着是我。
“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陈楚挣扎着,
“安彦,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陈楚,就像我喊安子茗,没有人回答我一样。六个人押着我和陈楚,出门一刹那,安子茗父亲的脸和我再次碰面,我的眼睛发红,像刚杀了人一样,他看着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但眼睛下面又全是泪水。
坐在铁椅子上,前面是很多钢柱,头上45度角有一个监控器,这里是质询室,一个肤色黝黑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警察先开口:
“为什么杀她?”
“可以等法医尸检报告出来再问我吗?”
“你知道受害人安子茗怎么死的吗?”,
“窒息而死”,
“我们初步从她的脸上额头上都提取到了你的指纹”,
“只有我的指纹吗?”我再次反问。
另一个质询室的陈楚,不停的喊着
“为什么抓我?”,
“你们是团伙作案吗?”,
“根本没有”陈楚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
“那你为什么在受害人家里?”,
“我是东海天然气公司的,检查天然气安全是我们的责任”,
“我们去你们公司了,公司方面表示,并没有给你授权检修幸福居小区”,
陈楚一时语塞,他的手不停的冒汗。监控完完全全的捕捉了他所有的不安表情小动作。
“有证人”,
“什么?”我的情绪从悲伤中迸发出来,难道是陈楚说了什么,他应该不会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应该信得过我的为人。
“证人是谁?”,
“安子茗的父亲——安强民”。
听到这三个字,情绪终于崩溃。
“不,他才是凶手,他最可能是凶手”,
“可是在床边脱安子茗衣服的是你,用绳子绑她的是你,提取了的指纹也是你”,
“这才是最大的阴谋吧”。
两天后,我和陈楚又被放出来,外面的空气果然还是最清新,只是警方不愿意透漏他们掌握的新证据。
一天后,各大新闻报纸头条——某小区父亲残忍杀死自己亲生女儿。我从电视上看到报道后,惊呆吓傻,虽然我心里已经确定过安强民是凶手,“警方从受害人□□提取到****残留物成为本案最关键证据”,镜头切换道短发女记者在监狱里采访安强民:
“你后悔吗?”,
“后悔”,
“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她是我一个人的”安强民情绪很激动,唾液飞溅了出去。
“那你为什么对她下毒手?”,
“她总要出去找她男朋友,我不允许,她就开始跟我吵架,摔东西,我一巴掌打晕了她,从超市买了绳绑住她的手脚”,
“绑她手脚,这样持续了几天?”,
“好几天,记不清了”,
“可是怎么会杀她呢?”,
“晚上趁她睡着,我想亲吻她,她反抗并且骂我,第二天,她指着我的说,她如果出去了马上报警,把我抓起来”,
“你就掐死了她?”
“对,不,我一开始没有用那么大的力,但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要得到,我很多年前失去了妻子,现在不能让别人抢走她,抢走我的女儿”安民强很平静。
我站起来咬牙切齿的继续看。
“她死了,你怎么不抢救呢?”,
“没用的,过了几个小时,天然气员工来了,我认出了其中一个是她男朋友,眉毛很粗黑,长得白,我想机会来了,就赶紧报警”,
“可是……”女记者停了下来,愤怒的瞪着对面已经被剃了头的男人。
王警官打来电话,“来公安局,取个东西吧,应该是写给你的”。
从公安局取回了一个小本子,上面是安子茗写的。
第一页
“安彦怎么还不理我,看来他生气了,真的好后悔,那天给他说滚蛋,我当时真的好生气他和其他女生一起逛街”。
第二页
“他没有打给我,估计也想不起我了,他心里可能真的没有我,可能在他心里我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第三页
“我想起安彦给我说的,我们都姓安,我们是一家人,好暖心,如果妈妈还活着就好了,我好想她”
第四页
“和闺密去看了电影,好希望在电影院偶遇到安彦,这个是他经常来的电影院”
第五页
“我给他发短信了,安彦我想你,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估计他真的不想理我了,不然他怎么会不回复短信呢?他是个很有原则的男人”
第六页
“爸爸,今天可奇怪了,竟然偷看我洗澡,在我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把房间门推开,然后他还说了句,女儿长大了,吓得我赶紧用被子挡住”
第七页
“我还是决定去你公司找你当面主动道歉,爸爸和我吵了一天,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她说她就我一个亲人,女儿是属于爸爸的,我知道他这些年照顾我养家,可是我还是想要爱情的”。
第八页
“我开始摔家里的东西,甚至想从10楼跳下去,今天爸爸告诉我,你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后好开心,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我。可是他还是不还我手机,说什么也不让我去找你,安彦,怎么办呢”
僵硬的手指继续翻页,纸张全是醒目的空白,像一个个墓碑站立在我面前。
我抬起头,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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