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

作者:小重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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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夜(中)


      阿丽雅在历经过高歌的亢奋和簪花的惊心之后,陷入一种微微的虚脱之中,一时只是默默地勉力随着众人踩着舞步。所以阿丽雅多年的心愿得偿之后,河曲坪上最开心的却是云歌。可惜满坪男女无人能与她分享这喜悦。云歌想着心事,踏着叠步,心不在焉地又进入了两支花队交错的部分。她和面前的一位忘了名字的王子对跳过交融舞,忽然看见骥昆已经随着鼓声移到自己的面前。刚才隔得远没看清,现在近了了才发现这一晚他的头发一半披下一半结辫束起,一只象征身份的金玉华饰灼灼在额,在他疏朗不羁的气质中添了雍容的味道。随着鼓令云歌与他碰了肩头,撞了腰肢,正在厮磨耳际之时,节若的鼓令忽然停住了。这一轮鼓令比上一轮短了许多,而且没有任何暗示,河曲坪上的男男女女有激动有惋惜,却也笑成一片了。云歌瞧了瞧,见除了自己和骥昆结成了一对,丽史和三哥也恰好结成了一对,再就是跖勒王子和牢姐部落的堂蝉公主,以及忘了来自哪个部落的依娜公主和绒牒王子。看来节若的鼓令似乎有意为之。云歌还在东张西望,骥昆却捉住她的下巴扭向自己,笑道:“好不容易等到了。专心些。”
      众人再次席地坐下,等待着四对人儿的歌舞。
      棠蚕公主已定了亲,而跖勒又是明日的新郎,二人便客客气气地合唱了一支《节令歌》。节若在讲述羌族习俗时曾告诉过云歌,羌族的历法与汉人不同,将一年分为十个月而不是十二个月。云歌此时细细听去,两人果然从一月唱到十月。十月已是漫天飞雪,俨然是汉人腊月的景象了。
      依娜公主和绒牒王子似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进行了一个需要高度默契的长鞭表演。依娜公主将点燃的五盏火灯分别置于头顶和展开的手臂上,绒牒王子退到十步之外挥动长鞭。众人只闻鞭声霹雳只见鞭影闪动,伊娜头顶和手臂上的火灯已摇摇灭去。而依娜公主却稳稳而立毫发未伤。众人喝彩连连。云歌也后悔只叫了三哥和丽史,真应该把善使长鞭的阿竹也叫上啊。
      接下来便是霍曜和丽史。身着玉色衣袍的二人走到河曲坪的中央,霍曜不知何时已从节若那里讨回了自己的半幅银狼面具握在手中,丽史手中却拿着一把圆箱直柄的四弦琵琶。两人四目相投微一颔首,丽史随即拨转琴弦,轻轻唱起: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她唱的正是她和骥昆的外婆细君公主出嫁乌孙后所作的《悲秋歌》。丽史的声音清越高渺,和羌族女子叠颤多转的歌风并不相同,却也比汉族女子的音域要高阔,十分适合表现这首女子思乡的歌曲。云歌开始时有些担心这首悲戚的汉人歌曲会有些不适合花夜的气氛,却见众人都是屏息凝神静静聆听。她低头想了想,想起羌族的习俗原就是要哭嫁的,不哭的新娘是要被取笑的。而丽史的歌唱哀而不怨,正合此意。
      一旁的霍曜却已将银狼面具覆于面上,随着丽史的歌声舞起刀来。云歌从未见过哥哥舞蹈,但是她见过哥哥的刀法,此刻见他时而将刀法的刚劲藏于琵琶凌厉的拨转间,时而以纷繁的刀式与琵琶的疏密变化相合。而当琵琶的弦声柔转凝结在丽史的指尖时,他旖旎的刀锋也蓄势辗转。霍曜的刀舞应和的并非《悲秋歌》中的女儿家的词作,而是曲调中的婉转悲怆。一舍一取间却仍然让人有珠联璧合之感。
      《悲秋歌》不长,众人正觉得那忧愁暗戚随着歌声荡于心间时,两人却已悠悠收了琵琶和钢刀,走到一处并肩而立对着众人谢礼了。而后霍曜挽住丽史的手,向河曲坪外步去。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要选择脱离花队的舞蹈到河曲坪外的幽静之处去了。众人哪里肯依。男子们喝闹着让二人止步,女子们却已丢出一条条织锦。一时间丝影横斜,丽史和霍曜被织入了绣阵中,无法移步。
      云歌眼见三哥脸上不耐的表情已经掩不住了,知道这先后两次的对歌对舞实在已是到了三哥孤冷性子的极限。她站起身,想要圆场帮三哥挡挡局面,身旁却有一个清脆芳烈的声音先她而出道:“丽史姐姐,只要你讲讲你们是怎么定的情,我们就放你们走。”能说出这话的自然是阿丽雅,作为明日的王子妃,她的话多少有些号令的分量。而她的“刁难”也颇合此情此景。于是随着一片莺声燕语的应诺,那锦带织成的绣阵骤然撤去。
      霍曜侧头看了一眼丽史,见她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方转身走出了众人的包围。云歌看在眼中,感慨万千——终于有这么一个人让三哥学会顾念别人的感受了,哥哥那孤傲的心终是有了归宿。阿丽雅的目光则随着霍曜超拔的身躯落入篝火外的暗夜中,而后她低头微叹,如一只傲娇的春花在烈阳下感到无能为力的折服与心醉一般。
      半晌,她抬起头来,对着丽史道:“姐姐就从与我在乌修崖下分离讲起吧。曜哥哥将我送回族地后,又回楼薄去找了姐姐吗?”
      丽史微微而笑,如空谷幽兰在月夜下漫出沁人的香气。刚才众人都被她的歌声所醉,此刻方才匀出心神打量离族重返的她。她已不再做羌人妆扮,却也并非全然汉人装束——素纱中单之外罩着一件玉色的衫子,一头乌发用素丝绦低绾着一个垂髻。无钗无镮,说不出的清雅高华,再细看又有一条黑色貂绒的饰带额顶轻绕,没入耳后的发中,为她的清雅点染了一丝域外的风情。
      丽史的那一双褐金色的眸子此时已越出众人,绛唇微启,将那寒天雪地中的一幕幕娓娓道来。
      那时,霍曜的确是回了楼薄,却并非在送阿丽雅回罕之后,而是在将她带上乌修崖上的洞中为她清血之时。其实早在於菟舞的那个风雪之夜,霍曜便送过丽史一程,只不过只送到了楼薄石寨的门口,丽史便请求他止住马骑,因为她在此处是为人质,担心领一个陌生人回寨子会引得部落中人起怨生疑。
      霍曜冷冷听着她的解释和道谢,始终沉默不语,末了只问了一句:“你想带你弟弟离开这里吗?”
      丽史睁大眼睛看着他,慢慢明白他的意思是他可以帮助他们,只要她想。丽史的眼中噙出泪水,却笑着摇头道:“我们在此处为质,为的是羌中各部落能共弃前嫌。如果私自离去,会在部落间引起猜忌与不合。”
      “那你为何让我送那个女孩回她的族中?”霍曜微微皱眉问道。
      “她染了重病,如不送回去,就会被楼薄弃在荒野中。”丽史说罢微微一叹,向霍曜又拜了拜,转身向着那被大雪覆盖的石径攀沿而去。霍曜站在雪中,望着她单薄的身影蹒跚在那曲折的雪径上,渐渐消失了踪影。
      后来崖上洞中的五日,由于阿丽雅的病情一度阴晴摇摆,霍曜和阿竹始终寸步不离,直到第五日阿丽雅终于从昏迷中醒来,霍曜方才得闲走出洞去,向着楼薄石寨望了一望。已是雪后晴了的第三日,可以看到石寨已从大雪的掩埋中隐隐露出屋角和台地。寨中心一片开阔的石坪正被寨中人清扫出来,远远地看得到一处木台正被搭起,似乎是要有什么仪式的样子。阿竹恰在此时带着猎到的野兔回到崖上。霍曜转过带着银狼面具的脸,淡淡地告诉她阿丽雅已经醒了。阿竹入洞而去,没有看见身后的霍曜运起天地意形诀,从乌修崖上沉落而下,落在崖下茫茫无际的雪原上,向着那石寨而去。
      楼薄入寨的石径已经被清扫而出,如墨笔在留白的天地间恣意勾勒的一条曲线。霍曜在山道前立住,听到隐隐约约的鼓乐声从寨顶飘落而下,从无牵挂的心底忽然起了不宁。他舍了山道,运起轻功逆着层层跌落的石屋顶向着寨顶翻跳上去。追着那鼓乐声,他落定在楼薄石坪旁的一棵树上。透过冰枝雪叶,他看见一个用来火祭的木架耸起在石坪的一角,木架下已经堆了厚厚的柴木。一个头人模样的楼薄人正和一个释比在争执着什么。
      “她如果没有妖魔邪法,怎么能驱赶大虎,又自己回到族中来?”头人声音低沉,眼神阴寒。
      “如果她真能驱赶虎,岂非我族的福星。大王不要忘记我们楼薄是无弋爰剑直系后代的部落,我们楼薄的灵物正是虎。”释比似乎在极力劝说那头人。
      闻听此言,想起这个部落的人在遇到虎时的反应,树上的霍曜无声冷笑了一下。
      那头人却并不想再听释比说什么,皱眉扬了扬手,石寨中走出一名手持火把的人,几名彪形大汉跟在他后边,将一个被缚了手脚的白衣女子架在肩上,接着又不由分说将那女子绑在了木架上。那女子未曾挣扎,墨黑的辫发间掩着的正是几日前他见过的那张韶颜。霍曜的手在胸前疏忽一闪,钢刀已然出鞘。
      却听那释比拦在那头人面前又道:“大王,不可不可。我们楼薄的王子莫甘现正在牢姐羌为质。牢姐附庸先零。烧死了先零的公主,先零恐怕会出兵攻打我们。”
      “她染了瘟疫病死在这里,我们族中为她们收尸,也算对得起他们了。我就不信先零会为难我们。”那头人一声喝令,握着火把的侍卫已扬手将手中的火把丢出。一团旖旎的银光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将那火把击飞出几丈之外。警戒之声立起,百十个手持刀斧的羌人从环绕的石寨中蜂拥而出。他们搜遍了石坪周围的每一处屋角和台地,却一无所获。
      楼薄的释比此时却已经寻到了那团截断火把的银光。那是一面镂银的狼面具,正斜插在台子的横木上,熠熠反射着夕阳的辉光。释比忽然灵至心开一般,匍匐在地瑟瑟道:“这是神山中的天狼神在警告楼薄。大王大王,千万不要烧死丽史。”
      楼薄的头人似乎被释比说动了,带着几分犹疑让人将丽史带了下去,却让侍卫继续在寨中搜寻。
      丽史起先被囚在一个石屋中。到了日暮时分,寨中忽然发现为冬天大雪封山而圈养的几十头猎来的野羊,全部无声无息无伤无痕地死在了圈中。而且只只都是个羊角倒栽的可怖模样。天狼神警告族中的传言此时已向寨中蔓延开来。开始有结群的楼薄女子伏在关押丽史的石屋外默默祈祷。
      楼薄的头人见状,担心引起族中不满,也担心招来更多的祸事,只好将丽史从石屋中放出,恢复了她的自由。丽史避开那些伏在门前的楼薄妇女,沿着一条幽暗的侧道而下,向自己和弟弟栖身的那间小屋而去。快下到寨底时,她的一只脚忽然在石阶边缘的冰层上一滑,身子随即向下跌去。暗夜中却有人擒住了她的手腕,又在她的腰上轻轻一提。丽史感到自己的下坠忽然变做一种翻飞,接着自己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在空中旋转跳跃。待到终于落定,她发现自己停在楼薄寨底的马厩旁。而几日前将她和阿丽雅从大虎口中救下那个男子正昂然立在他面前,低眉冷冷看着她。
      “原来是你。”丽史低低道,想了想又问道,“下午也是你截住了火把吧?”
      霍曜微微蹙眉,并不言语,只等着她向自己开口要求什么。
      丽史却又道:“楼薄人都认为是我驱散了猛虎,他们的头人莫徙认为我是妖魔要杀了我,族中的老释比却认为我是楼薄的吉人。今天蒙你相助,楼薄中认为我是吉人的已经占了上风。以后我和弟弟在族中的处境会好许多。谢谢你。”丽史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褐金的眸子在月华下莹然生辉。
      霍曜的眉蹙得更低了,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女总在出乎自己的意料——先是与自己的单薄的身形不相符的勇气,再是对萍水相逢之人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又是对散沙一般的羌地各部间契约的荒唐尊重,现在她刚从楼薄人的火祭下捡回了一条命,却不想着央求自己带她逃走,反而为以后自己在的楼薄的处境有所改善而沾沾自喜。
      远处的寨道上忽然过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人语声,似乎是方才族中虔诚伏地的妇女正被释比驱散回家中去。丽史急急推了一把霍曜,想让他避入马厩的阴影中,却并没有推动。丽史也没有在意,只侧耳听着远处的动静,直到寨道上的脚步声和人语声渐渐淡去,丽史才又道:“你快走吧,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但是他们如果发现了你,还是会很麻烦的。”
      霍曜忍无可忍,终于开口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挑一匹马,我去把你弟弟带出来。”
      丽史再一次用她褐金色的眼睛怔怔望着他,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何翻来覆去只一意问着她这个问题,然后她再次摇了摇头,道:“各部落交换质子是为了解除仇恨。我不能走,我得将先零的使命完成。”
      霍曜看着她半晌未语,最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你确定不走?”
      丽史郑重地摇了摇头。霍曜再也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从楼薄的马厩中选了一匹,翻上马背,他最后扫了一眼这个令他费解且第一次有了挫败感的少女,开缰纵马向夜色中奔去。
      “你的面具……”丽史忽然想起什么,霍曜那伟岸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雪夜中。片刻之后山寨的入口处起了一片人嘶狗吠,许久才归回平静中。丽史忽然想起自己从未问过他的名字,而他也从未问过自己的名字。
      楼薄羌自这日之后对丽史尊敬了许多。她是玉虎下凡,且被天狼神所护佑的传说也流播开来,甚至传出了楼薄山寨,流向草原。此后楼薄每月一次的於菟祭祀,族中的释比会让丽史身披虎袍接受楼薄人的膜拜。虽然祭祀过后,丽史仍会回归到她的人质身份中,她和弟弟的安危却比先前有了保障。所以丽史对自己身上的玉虎传说虽无可奈何,却也安然受之。
      到了第三次於菟祭祀时,已是冬末初春的光景。这是春季第一次大祭祀,石坪上的雪已全然除净。一大早合寨的人便都簇拥到寨子中央的平地上,在隆隆的羊皮鼓声中,向立在中央高石上的丽史齐齐下拜。於菟祭祀的礼仪包括兽舞,献祭,诵经三部分,漫长而繁琐。
      丽史独自站在高处,眼睛落向四周环抱石寨的的山峦。星星点点的残雪在山阴面还清晰可见,却已能看到山阳面萌萌的一层鹅黄了。一队春归的黑颈鹤鸟越过残雪的山头,向西北方而去。她的眼睛随着鹤鸟缓缓掠向西边的山岗,忽然看到一人一马正立在山腰的一块巨石上远远眺望着她。那样的距离下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然而丽史立刻就明白了那是谁。她的心中忽然涌起热潮,不自觉地朝那人笑了笑,心下却明白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模糊在雾霭之中。
      祭祀的仪典一直从清晨持续到午后。丽史就在那高石上从清晨立到了午后。春寒依旧料峭,虎裘虽然可以帮她御冷,山风却似小刀割得她的脸作痛。而西面的山岗上,那人那马也一直一动未动伫立到了午后。等到於菟祭祀结束的鼓声响起,丽史在释比徒儿的帮助下走下了那高石。她脱去沉重的虎裘,觉得手脚都有些麻,然而她顾不上活动僵住的四肢,又向西面的山岗望去,却发现那块巨石唯余一片残雪,没有了那人那马的踪迹。
      此后每次的於菟祭祀中,那人那马都会出现在西山的那块巨石上,远远地陪着她直到祭祀仪典结束。然而仪典一结束,那人那马就消失了踪迹,仿佛只是来探知一下她的安危,并无意走近一般。这遥远的相守一直持续了几年。那副为了救她而掷出的镂银狼面具,早已被楼薄的释比锁入箱中貢起来,作为天狼临过寨中的明据。丽史很想将那面具偷出还于他,然而她并无武功,只好做了罢。最终,她向族中的绣娘讨要了上好的小山羊皮,根据自己记忆缝制了一面新的狼面具。然而,就在那面具临近完成时,丽史却被楼薄的头人莫徙送往深山中为楼薄人朝拜天神。
      “仓促间,我只好攀上西面的山岗,将那幅皮制的狼面具放于毡囊中压在他伫立的那块巨石下……我曾担心这面具在他再次来到之前,被鸟啄,被风吹,或是野兽叼走,然而这面具终于还是戴在了他的面上。”丽史微微而笑,堪堪在这里收了声。
      河曲坪上一片寂然,在场的各部落的王子公主,都直接或间接受到过解仇交质的冲击,有的亲身领受,有的失了手足,听到此处个个都是心有戚戚。而楼薄在羌地素有的封闭自守的名声,是以在场的人对于霍曜为救丽史而做的种种毫无责备之意反而赞赏有加。
      云歌也久久无言,她的感触却又和众人不同。以三哥的个性,当是万军中取人首级的作风,竟能这般含蓄地掷面具救人已是不易,竟还能耐着性子处决了羊群来造势,这简直太不像三哥了。西山岩上的默默相守更是完全不符合霍曜的性格。然而这不正是情-爱之玄妙吗?即使骄傲如三哥,当他对一个女子动了心,他也会顾念起这女子所顾念的,不会一意只按自己的喜好做事了。云歌感慨万千,忽然想起身旁的阿丽雅。她转过头去,看见她也是微微而笑,虽然眼中隐有泪光,那笑容却澄澈而真心。她也为三哥和丽史的故事所感动吧。她终是能从容无憾地走向明日的婚典了吧。果然,阿丽雅向节若微微点头。节若执起手令,引动了一片羊皮鼓上的几声重击,象征着准许三哥和丽史脱离花队。霍曜上前挽起丽史的手,带着她走向远处,在篝火外的月影中坐下身去。
      云歌的心头有一种冰消云散般的欢愉,又想起丽史在楼薄牵挂的弟弟不正是骥昆吗?她不自觉地向男花队看去,却见骥昆也正看着自己,眸光炯炯,似乎已经看了很久的样子。云歌的心不由地颤了一下。骥昆却一跃而起,跨过男女花队前的空地来到了她面前,躬身扶肩做一个邀请的姿态。云歌这才想起,正是轮到自己和骥昆对歌舞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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