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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生病记
宋明晏生病了。他身体不差,正是十七八岁长身体的年纪,抵抗力也好,可这两日偏偏尽在风口里忙活,本就有点伤风,前天晚上又和哲勒练了一个时辰的刀,出了汗,第二天刚起床便头晕目眩,险些又栽回去。他原想强撑着不让人看出来,但挟着病气的脸色总是骗不了人的。
今天他要去冬场南边帮人修补庐帐,戈别和他同路,老武士看少年在身边左倒右歪,仿佛下一秒就要直直倒下,干脆一手拦住了宋明晏的脚步,另一手的巴掌啪地一声盖上了小家伙的额头。
“哎哟,你这脑门都能烧水了还出来晃呐!”戈别嚷嚷。
“哪有……”宋明晏想去拍开戈别的手,“我没事。”
“别别别,你要是晕那儿了,咱们世子殿下还不得来找老子的麻烦啊。”戈别才不跟这小子废话,拽着宋明晏转身丢回了帐子,“老实呆着,我让祭司那边遣个学徒来照顾你。”
宋明晏还欲争辩,便被戈别晃晃拳头给吓了回去。他这会刚跟着戈别学马战没两月,对着这位流氓师父总有点怵。
经戈别那把破锣嗓门一咋呼,不消半天,王帐附近都晓得宋明晏发起了高热,这下可好,阿明武士不仅没法休息,还得应付各色来探望的访客,原本昏昏沉沉的脑子更昏昏沉沉的了。
还不如栽在修补庐帐的路上呢,他想。
自家阿弟生病,宋明璃自然是要来的,阿容莲阏氏进了帐子不由分说,先往原本就盖得严严实实的褥子上又加了一层,压得宋明晏一个气闷。
“怎么会这样呢?”宋明璃忧心忡忡,“我听外头的人说,你这两日上吐下泻,都烧得说胡话了,难怪这两日你都没来找我,你怕我担心你,但都病得这样重了,不是更让我担心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宋明晏哭笑不得,一张口还没说两个字便咳了起来,险些愈发坐实了自己“病重”的事实,他只得一边咳一边连忙探出手去拉宋明璃的袖子,“真没事,戈别他们说的话不能信,我就是着了凉而已。”
“那……吃药了吗?”
其实宋明晏没吃,戈别派来的小学徒被他给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但他怕阿姊又往他身上加褥子,便答道:“吃过了。”
宋明璃有些怀疑,末了她才点点头道:“那就好,我也有些伤风,怕把病气过给你,就不久呆了,如果明天还不见好,我让咏絮送点东州的药来给你。”
宋明晏乖巧点头,见宋明璃要走,他还哑着嗓子拜托了一句:“我想好好睡一会儿,劳阿姊说一声我不见客了。”
汗王阏氏的吩咐自然有效,宋明晏总算能迷迷糊糊地从午后睡到夕阳西下,最后是外面的马蹄声吵醒了他。他听见了朝帐门走来的脚步声,阏氏命令挡不住的人少之又少,而会这个时辰来看他的也只有一人。
宋明晏的嘴角绽开笑容:“孤涂殿下。”
凛风只在门口滚了一滚便熄灭下去,哲勒先小心收拢好毡帐的缝隙,才回头看向少年:“病了?”
宋明晏以为哲勒又听了外人瞎扯,干脆先一步解释道:“小伤风而已,不是大毛病。”
“上回跑到支离山去也没病,现在反而伤风了。”
对方一提支离山那回,宋明晏便心虚得厉害,一个字也不敢说。
哲勒脱下手套,走过来,用指背贴在了宋明晏的额头上,他刚冒雪回来,有手套遮着也不顶用,冰凉手指刺得宋明晏眨了眨迷瞪的眼。试了热度后哲勒松了口气,又问:“吃药了没?”
“吃……”真是怪,他明明也不想让哲勒担心的,可话到了舌尖却拐了回去,“还没,我想着睡一觉就好了……”话音未落,额头就被哲勒轻轻敲了一下。
“小孩才不喜欢吃药。”哲勒说。
宋明晏含糊地笑了两声,“那我知错了行么?”因为病着,声音又哑又软,他一边认错,一边还悄悄地用额角蹭了蹭哲勒的指节,手指真凉,贴在额头上怪舒服的。
这下可好,任哲勒是铁石心肠也不忍再教训他什么。世子孤涂对着个病得只会傻乐的小朋友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一抬脚又出了门:“我去煮药。”
唉,宋明晏真的一点都不想喝药,但如果是世子孤涂煮的,他还是能勉为其难全都喝光的。
晚霞未沉,大祭司查什切尚未开始晚课,见哲勒进来便向他慢慢行礼:“世子殿下有事吗?”
“我来拿点药。”哲勒向老人回了个礼,去翻药柜。
“世子殿下……”
“嗯?”
“那一格是给小儿用的药。”查什切悠悠说着,手指向另一个柜子,“阿明武士该用成人剂量了。”
戈别老笑自己把宋明晏当个孩子养,哲勒还不承认,这下被人给抓个正着,他咳了一声。
寻到了药包,哲勒还借了个药罐子,他行礼欲走,老祭司放下手中的羊皮卷叫住了他:“世子殿下。”
哲勒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中的药包,嗯,成年人的,没拿错。
“若是因为阿明和夏里年纪相仿,所以殿下便将愧疚的补偿之心倾注于您的这位金帐武士身上,”查什切太衰老了,这一句话他得语速极慢,才能字字清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哲勒微微抿嘴,半晌后他才摇摇头,“阿明和夏里不一样。”
“那就好,”老祭司颤颤巍巍地笑了,“群星会祝福您,也祝福阿明武士早日病愈。”
与其说夏里和宋明晏不一样,不如说自己对夏里的心和对宋明晏是不一样的。如果夏里还好好的,他会放心的离开自己的胞弟,为他镇守一方,一年,三年,一世不见也没什么,而宋明晏……
哲勒端着药碗看了一眼老实躺在床上的宋明晏:“自己喝还是我来喂?”
宋明晏哪敢让哲勒喂,裹着褥子坐了起来:“我自己喝。”
药是刚煎好的,还有些烫,宋明晏正捧着碗小口小口吹气,忽然听见坐在一旁的哲勒说:“以后……”
“嗯?”
“不,没什么。”他指指宋明晏的药碗,“赶紧喝了,过两天你的病好些了,我带你去猎银狐,”哲勒顿了顿,“不要再一个人离开。”
“真的?”宋明晏眼睛倏地亮了。
“嗯。”
宋明晏这下也不管烫不烫,三两口全灌进了肚。他放下碗,半张脸全埋在绒毛里,犹豫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孤涂殿下,如果我快点让自己好起来,您能多陪我一会儿吗?”他晓得自己这个要求既无理也无礼,怕哲勒又说自己孩子气,嫌自己麻烦,又强调了一遍,“我明日也按时吃药。”
哲勒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点了点头:“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
宋明晏乖乖躺下。
干脆不要睡着就好了,宋明晏在即将坠入沉眠时迷迷糊糊想。那哲勒就能陪自己一晚上了。
时光流转八年。
宋明晏又生病了。
不过这一回,病了的宋小公子可就没八年前那么患得患失的兔子胆了——青年先是理直气壮表示自己病得可严重了得汗王亲手喂药才肯喝,喝完之后他裹在被子里,眨巴着眼继续跟哲勒耍起了无赖:“陪陪我好不好?”
真是把恃宠而骄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哲勒知道自己只要答了个好字,估计后面还有一万个坑等着自己,但看着对方可怜兮兮地又是吸鼻子又是咳嗽,汗王那颗心又软了:“好。”
果不其然,半刻钟之后哲勒就后悔了。这只姓宋的小绵羊怎么可能只甘心于“陪陪病人”这种小要求——他这会刚和哲勒的衣领做完斗争,唇齿舔舐上了哲勒的锁骨,含含糊糊地提出了第二个要求,“让我闹腾一会好不好?”他还振振有词,“我出了汗,病就好了。”
都病了还不老实!对方正发着烧,哲勒本想着让自家这位就是腻歪腻歪,累了就消停了。结果没想到对方见自己不阻拦,愈发变本加厉,把哲勒的外套也脱了,腰带也解了,眼见着要实打实的“闹一会”了,哲勒只好腾出一只手去按住宋明晏那只不安分的爪子:“你就不能像小时候生病一样安静躺着?”
“我安静躺了一天呀。”宋明晏谨遵祭司嘱,真是个懂事又听话的病人,他认真答道,“你要是不来看我,我就一直躺着;你来了,我当然想亲近你。”
他这么直白的示好,倒让哲勒一时间不知该回什么话了。宋明晏逮住一个错神的功夫,便把他家汗王给拽上了床。青年阴谋得逞,得意地哼哼两声,就在他准备大快朵颐享用狼肉的时候,也不知道哲勒是怎么手腕格转,宋明晏忽然眼前一花,脑袋就磕上了床板,虽说垫着好几层毛毯,也让青年眼前黑了一下,待视线再清明时,才发现胳膊也被哲勒给架住了。
二人体位立时颠倒。宋明晏瞧着压在自己身上看不出喜怒的哲勒,心里罕见的有点没底,手上又挣了两下发现还挣不脱,干脆一秒示弱服软,“我病了没力气……”
“没力气还闹腾。”哲勒教训他。
“因为……”宋明晏还想狡辩。
“你别忘了,我可是一直让着你的。”哲勒说。
宋明晏彻底哑口无言。他抿着嘴想了想,忽然笑了:“那你也可以闹腾我。”
哲勒:“……”
眼前青年反倒来了劲,因为高热,他这会一张脸全泛着异样的潮红,偏偏一双眼睛亮亮的,他吸了下鼻子,哈着气补充道:“真的,我不介意。”
哲勒被对方这一脸无畏害得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也不知道该不该叹出来,“我要是真对你怎么样了,那不就成了欺负病人了么?”
“我不介意。”
“我介意。”说罢,哲勒撩开宋明晏刚刚因为瞎折腾搭在眼睫上的头发,俯身亲了他额头一下:“听话。”
“……又是额头,老把我当孩子哄。”金帐武士很不满意。
“宋明晏。”
宋明晏鼓着嘴。
“明晏。”
宋明晏的脸真烫。
哲勒凝视着宋明晏的眼睛,声音里满是无奈温柔,“你可比小孩麻烦多了。”
“才不麻烦,”宋明晏稍稍仰起头,好让二人能鼻息相闻。哲勒的手早就松开了,青年失了桎梏的指尖从白毛毛里探出来,捧住了哲勒的脸,“那这样吧,您再亲我一下,然后陪着我一块睡觉,我一定不闹了。”
不过这一次,为了避免小宋公子过会又变卦得寸进尺,哲勒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多亲了他两下。
当然,不是哄小孩的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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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晏:我都送上门了,美色当前汗王居然都无动于衷,受伤了。
哲勒:都说了我不会欺负病人。
宋明晏:那病人就来欺负汗王(o?▽`o)
哲勒:…………
是个放在别的地方的番外,忘了搬过来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