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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风流
这对手梏于林教主来说毫不陌生,正是他大师兄别具一格的手笔。
当年桃奚源君晔庄,谢老前辈座下弟子,他的两位师兄——五师兄刁游风,六师兄刁戏雪,怎一个顽劣了得!每天致力于闹得全庄上下鸡飞狗跳,鸡犬不宁,今天拔了这个师弟的胡子,明天撬了那个师妹的春宫图,后天将新来的弟子锁进迷石阵,大后天将庄里的石雕挪走,自己站上去装杜甫李白。
对此,谢老前辈捋着须子,老眼一瞪,中气十足地吼道:“竖子焉不升天邪?”
于是负责巡查监督的大师兄就打造了这么两对手梏。
一铜一铁,环内布满细针,一旦扣上,奇经八脉均被封住,武功统统作废,没有钥匙,任你是何等内力也别想挣开。
林霏将被锁住的两臂举到眼前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平凡,再看一眼手梏,再看一眼平凡,对方依旧神色寡淡得懒得多施舍给自己一个眼神,见到自己这幅表情甚至还嫌弃得转过了身去。
……
四师兄,你变了。
你不是那朵天山雪莲一样纯洁无垢,洁白无瑕的四师兄了。
似乎是终于受不了“方闲临”无声控诉的视线又或许是走到门口发现对方也毫无反应,平凡抛下一句话——“戴着它跟我出去,戴着它在这儿饿三天,选一个。”
“我能选择不戴着它在这儿饿三天吗?”
……
“站起来”
“?”
尽管心底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林霏还是站了起来。
平凡从袖子里抽出来一条细长铁链,在林霏堪称复杂的目光中拴在了他的手梏上,另一端则绕在他自己的手腕上。只见平凡收手轻轻一扯,林霏就被迫地向门口踉跄一步,被人拽着跌跌撞撞走了一段,最后发现着实没有什么挣扎余地,林霏自暴自弃地跟在他身后。
“平公子不觉得,你我这样出行,有伤风化吗?”
“哦?不觉得。”
……
四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当然,平凡就算再如何出格,也断然是没兴趣被当成解差围观的。
尤其是,他押解的这个“流放犯”还是个脸上连金印都没有,一身锦衣的公子哥儿,况且在这个江湖人士汇集的朝歌城,教哪个爱嚼舌的传出去了,帮忙这个借口就不好用了。
所以一出客栈门,就有小厮牵过来平凡寄养在黎客庄的照夜玉狮子。
马是好马,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毛。平凡一战成名之后,骑得便一直是这匹照夜玉狮子。
昔年平凡策马过杜陵,杨柳下,银铵骏马风流郎,试问哪个女子不心仪这般人物?
遂杜陵有诗唱道:
白衣度烟郊,玉华入春晓。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就是不知道,红袖要是看到自己的梦中郎君怀里抱着个大男人共骑白马,是个什么心情。
而林霏,此生都不想知道了。
明明自己才是被绑着手扔在马上的那个,甚至还丢脸地被栓了个链子,然而在一众红袖的怒目而视下,林霏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那个十恶不赦之徒。
因为手梏和铁链被某人的袖子有意地遮住了。
所以林霏他不仅要忍受这种被人抱着的怪异感觉,还要接收各种满含深意的目光,听着沿途窸窸窣窣各种议论,偏偏罪魁祸首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目不斜视地牵着缰绳赶路。
若不是平凡还在马上,恐怕残羹剩菜,鸡毛瓜皮就要冲他招呼来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等到了城郊,“方闲临”早已一脸木然。
平凡打量他这副神情半响,突然笑了。
“方公子何必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下把你怎么了呢。”
把你怎么了。
怎么了。
了。
……
平凡,被调换容貌的,真的不是你?
林教主向来都是奚落别人那一方,何时竟沦落到被人打趣的这般境地?
方闲临”耸耸肩,“平大侠,就算你真的要把我怎么了,我这样也没得选不是?”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平凡顿觉无趣地一抖鞭,打马疾行朝歌道。
“方闲临”如今没有内功护体,不比从前,不时要停下来整歇一番,如此,第二日午时才抵达。
平凡利落地跳下马来,“方闲临”看了一眼人伸出的手,摇了摇头,慢吞吞地抱着马鞍爬下来。
想他林霏当年纵马长安北,翻身潇洒下马时,青蓝衣袂翻飞,不知惹了多少芳心。
一朝虎落平阳,没了内力护体不说,还戴着沉甸甸的手梏,沦落到用这般难看的姿势下马。
说出去,谁信?
在茶肆打发时间,听着二楼的说书人,眉飞色舞地讲着近来最受捧的——“方家郎少年英武,林魔头一命呜呼”。
林霏觉得这口茶喝得甚堵。
反观一旁的平凡,即使听着仇敌死得如何大快人心,也依旧神色淡淡,丝毫不为所动。
入夜,二人赶到目的地。
四周皆是竹林,清风徐来,颇有一番意境。
对着“章宅”二字,林霏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
正是前任汝南郡守的宅邸。
莫非,平凡他如今还和朝廷有所瓜葛?
之所以说“还”,是因为平凡那官居大司马的亲爹早就在十多年前撒手归西了。
平凡穿着褐色束袖短衫,抱着一柄被裹成木桩的不啻剑,然后提着林霏,足尖一点,跃进了宅院内。
“方闲临”同那守门的下人大眼瞪小眼。
然后那仆役一拍大腿,正要狂喊一声“来人啊”,就被平凡起手一剑抹了脖子。
当然,他真正要喊的是什么,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但是这种情况下林霏也不做他想。
四下一望无人,随后平凡拉着林霏跳上抄手游廊廊顶,当然,说是拉不如说是拖,此刻的林霏早已僵硬成一块玉雕,闭着眼睛半点也不去看脚下。
…既然要在章宅上空走,那你之前正大光明地从大门口跳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出片刻,他们便寻到了正房。
平凡将剑抽出,剑鞘扔给林霏,自个儿跳了下去。
在那之前还把林霏拴在了房檐上。
……
不过半柱香时间,平凡便回来了,一挽铁链,将人顺势扯怀里,便向章宅外飞掠而去。
第二天,坐在茶肆的林霏听着说书人新出炉的——“刘门监枉死宅内,章郡守暴尸家中”。
一众茶客唏嘘。
林霏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湖上被尊为剑帝,就连柳盟主见面都得客气一句“平大侠”的平凡。当然了,柳裴远见谁都是客客气气的。
大侠,大侠,自然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倍受人尊敬的侠者。
杀手也并非什么遭人唾弃的行当,但却着实为人忌惮。
试想,谁乐意酣睡中被人一刀抹了脖子?还是优哉游哉喝着茶,结果茶里被人下了毒?
畏惧死亡,人之常情。
而杀手,不分黑白善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货是不是血淋淋的一颗人头就不好说了。
凡是杀手,从来与侠义无关,昼伏夜出,刀剑舔血,讨一口饭吃。
比起贵族豢养的死士,也就是多些选择权。
亦正亦邪,非善非恶。
从无侠者士从事杀手,更无杀手被称之为侠者。
然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者,剑帝,竟在私下做着杀手的勾当。
一旦传出,“侠”字不保不说,免不得受昔日武林同好一番唾弃。
举杯抿一口茶,早已搁置得凉了。
正巧同平凡的视线对上,林霏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平凡将铜钱扔在桌上,转身离开。
别无选择的林教主只好被牵着出了茶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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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一黑林教主系列:
高手往往都是在宫殿房檐,山巅,悬崖上一站,一阵风起,衣带飞扬,飘飘欲仙,破有一种独孤求败的气质。
而,无论出行坐卧都雍容尔雅的林教主却从来没做过。
反派里对这件事的解释是,我们教主站在那里就是风华绝代,平地里你都和他对视不了三秒,根本用不着那些花里胡哨的形式。
而往往是真相是残酷的——林霏他,畏高。
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飘飘欲仙的方二少被震了出去,跌进山谷里,摔得爹妈都不认识他了,因为林教主从始至终压根没敢靠近悬崖边半步,要不是知道他师父对他厌恶得能从棺材里跳出来,他一准抱着石碑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