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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劫
平凡提着“方闲临”,从黎客庄上方踏空而行,掠过莳花馆,取道南胥河,直到石桥边才落地停歇,见人一路老实得很,平凡便松开扣住他颈部穴位的手,却发现“方闲临”依旧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裳,保持着在两人空中时的攀附姿势,肩膀都微微颤抖。
沉吟片刻,平凡问他:
“你畏高?”
“方闲临”牙关打颤,多一句话都说不得,一颗心在胸腔打着秋千,两脚踩在屏地上都飘忽得没有踏实感,索性将面前的人整个当成了桥栏抱了个结实。
平凡:……
抱也不是,退也不是,平大侠僵着身子,勉为其难充当了一次木桩。
石桥桥头,两个仪容俊朗的男子抱在一起的画面很快吸引了一堆路人在四周旁观,一边指指点点道什么龙阳。
平凡闻言像被烫了一般,立刻甩下人。
失了赖以安心的支柱,“方闲临”立刻又寻了桥头一个石雕牢牢抱上。
……
等把人连拖带拽弄回了客栈,还要避免着他半路不随便寻个什么就扑上去抱住,平剑帝顿感心力交瘁。
江湖名士,居然恐高,说出去谁信?
少侠,你的轻功还好吗?
“方闲临”把自己严严实实裹在锦被里,连带着整个被团都在抖抖抖。
……看这样子是不能指望了。
说起来轻功,他忽然想到有一个人,虽然内功深厚,武艺绝伦,却几乎从未在人前使过轻功,但无论是策马还是步行,那人都是一派从容,风姿卓然,如方闲临这般的狼狈更是绝无可能。
壶里的茶都凉了一半,平凡搁下杯子走到床前,拔出不啻剑插在床榻上,剑锋钉住了锦被一角。
被团瞬间安静下来。
“不是要找你的家传宝?先告诉我,那是什么。”
被团掀开另一个角,“方闲临”的一张娃娃脸探出来。
“长老将东西锁在盒子里交给我保管,我并未曾亲眼见过,但我觉得应该是御魔令。”吸一口新鲜空气,“方闲临”将被子扯开些,露出半个身子。
“御魔令?”平凡将这名字在齿间咀嚼一番,剑眉微蹙,“那是何物?”
“方闲临”摊了摊手。
平凡怀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又扫,最后拔起赤柄长剑收回剑鞘。
“方闲临”抱着被子仰躺下去,一边喃喃自语般抱怨道:“平公子,平大侠,平剑帝,您不忙着行侠仗义,救济苍生,守着我做甚么?我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平凡轻笑一声,俯身欺压到人面前,将剑鞘架在他脖子上“方公子,助你寻得御魔令不也是日行一善?”
“方闲临”一怔,随后轻松地笑笑,“不劳平大侠费心,有柳盟主相助,一块御魔令想必还不是问题。”
“你以为,他会帮你找?”
“那也是方某的家事,与平公子何干。”
“方家为武林劳心劳力,方家的事,就是武林的事,武林的事,就是我平凡的事。”
看着人用无比随意的表情,将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怕是连他自己都要信了,“方闲临”的嘴角抽了抽。
“平大侠,在这之前把我脖子上的剑移下去,可能还有点说服力。”
“你不觉得生命威胁是最有说服力的吗?”
“……”
月余前,酉时,义庄。
破旧草席遮盖下的尸骸残缺不全,被野兽撕咬过露出的森森肋骨,腐肉翻卷开散发着恶臭的味道,表面干涸的血液呈现暗紫,将几片早已辨不出颜色的布料粘在尸体表面,折断的左臂耷拉在一侧,五指弯曲扣拢,漆黑毒斑从掌心攀到手背,覆盖了整个小臂。
谁能想到,在这义庄,江湖上曾也颠覆风云的一代枭雄,如贱民一般被条破草席随意的一卷便搁在这里,连一具最简陋的木棺都没有。
尸体的头部被纵横交错的撕咬痕迹覆盖,血肉模糊得早已无法辨认样貌。即使是这样,平凡还是俯下身凝眸观察着尸体的每一处细节,似乎想从这副可怖容貌上寻回哪怕一丝曾经的影子。
越看他眉宇锁得越紧。
即便是从悬崖上跌落,又被野兽啃食,因而面容模糊,可再怎么模糊,也不至于模糊得像是,从未生过一张脸。
鼻梁不是塌陷,而是似乎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就像是….一个肉球。
将草席拉回原处,平凡看也不多看一眼地转身离开,踏出义庄门槛时,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张稚嫩的面孔,还有两人甫一接触时,对方目光中流露出的闪躲。
这个目睹了他最后一面的家伙,看来也不是那么坦诚。但无论如何,这个少年是自己目前唯一的线索,顺藤摸瓜或许还能抓到那个家伙,如果到时候他没死透的话,自己自会补上一剑,送他归西。
想到此节,平凡唇角勾起讥讽笑意。
林霏啊,林霏。
我就知道,你这么可能死得这么便宜。
毕竟,祸害遗千年?
林霏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的剑帝,这人永远都是一副倨傲形容,仿佛什么样的人和事都不值得让他目光多停留一刻,就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是云淡风轻的,可每每看到自己时,目光都凌厉至极,比回晔山巅终年的积雪还要寒冽上几分。
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眼底的戏谑了?
就在下一刻,林霏整个人被平凡从床上扯了下来
“疼疼疼疼疼——”,此刻是“方闲临”形容的白衣少年,抱着被子坐在地上,捂着头夸张哀嚎:“平公子,说好的大侠风范呢?”
平凡应也不应他,反而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林霏还没来得及完成睁大眼睛这个动作,一对铜制的手梏已经扣住了他双手手腕,触感冰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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