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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这个世界先有的规矩,再有的生灵。规矩,就是掌管整个世界的引子。世间万物,少了规矩就什么都不是。弱肉强食,生死有命,阴晴圆缺。这些都是规矩,任谁也不能篡改。
整个世界都是一条一条规矩组织起来的,随着文明的进化,规矩也慢慢变得完整,成熟。
这个世上有多少规矩,就有多少个执管规矩的人。
他也是,一个执管者,一个执管月份的规矩。他,只是真真正正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个月份,只是慢慢的有了感情,懂得什么是五味,懂得生死悲欢,懂得什么叫开心什么叫伤心什么叫无奈。也就习惯了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一员。
可惜,
一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再怎么强求留在世间,也是徒劳。
人类很奇怪不是么,不得不说人是世界上最有趣,最矛盾的生物,感染力最强的生物。否则,他好好一个执管者怎么会被思想同化……什么时候会习惯性的开始称自己为人?
忘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自己都记不得了。
‘北城东边的十里长街的小巷里有一户灰墙黑瓦,年代久远的小院,这小院一直都在,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翻修无数次,却怎么也不见小院的主人搬出去过,街坊邻居们都说这小院的主人是死心眼,念旧。可惜,平常大门禁闭,院子主人一年出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也就没人多说了,人家死心眼管他们什么事。最奇怪的是,这户人家始终只有一个人出来过。一个小院,说多大也不大,说小也肯定不小。要让其他人相信这儿院里只住了一个人怕是万万不会信的。只能说是是院里儿其他人不肯出来。院儿里每次出来的都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白衣男子,很年轻。每次出来的时间也是专挑巷里人休息的时候。出门办事回来有些晚的人回来见到了就轻轻打个招呼。
这要是问起那人的模样嘛,咦,这样一说,还真不知道那青年男子长什么样儿的。众人吃惊,问那些见过男子,没一个记得,那一段时间,大大小小的街坊里都在讨论这院子里的白衣男子长什么样。专门来拜访的李府带着金银珠宝满满三箱,也是被拒之门外。没办法,只好灰头土脸的抬了回去。李府和王府是北城出了名的死对头,李府动了,王府肯定也要去凑个热闹啊。王家这次出了个大手笔,把自己的女儿直接送去了。王家大小姐在王家的地位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再来看著大小姐的态度,用手绢掩脸,一路上满满的娇羞,某个大胆的路人多望她一眼,大小姐就脸蛋通红,急的直跺脚。这样的大家闺秀也特地来请那院子主人,众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讨论着挤在在门外。仆人去敲院子的门,半天没反应。小姐整张脸都苍白无力。众人又是一起哄,害得小姐羞红了脸跑着回家,等小姐跑了留下一堆人还在那说着闲话。一段时间后,还传出那小姐回去就病了。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用药养着。看热闹的人都感叹,这么好个姑娘就没人要了,这件事开始开始还觉得稀奇,过了很久还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作假的到很有几个,久而久之,众人渐渐觉得知道与不知道没多大区别。都只是饭后闲谈,为生活添点乐子而已,慢慢也就忘了。只是还有一两次街头无所事事的妇人们偶尔提起嚼嚼嘴跟罢了。这件风波也就随时间散去了。
——《北城记事》
这院子里,从头至尾都只住着一个人带着一个小丫鬟。
锦瑟二十八年,北城,十三月。
十三月初,雪花开始了一个月的征途。缓缓从沉闷厚重的天空飘下。大有一种从月初下到月末才肯罢休的意思。十里长街的每一户人家都早早的把门紧闭。门外已用木桩围了起来。只是这小巷里的有一户小院与他人不同,兴许是这家院的主人懒惰,多年未翻修的院墙外围满是青苔。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上面形成一层层冰晶。颜色陈旧的木门好似被风一吹就会到一样,不过,总归是起到了保护作用。也好,一看都知道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盗贼小偷就算眼瞎也不会到这来。门口没有人管的竹丛毫无肆惮的生长着,从这巷这边长到那头,也没人在乎。有时,来往的人还会在这躲躲风雨,休息休息。偶尔路过听到拨弦之声闲暇的人也会停下来欣赏欣赏在离去。反正主人也不会在意。只是如今这竹丛被沉甸甸的雪压着,挺不起腰板来,本来就不宽的路都被挡住了,挡的严严实实。现在还好,并未有人肯在满天飞雪的时候出来。等初春来临,也就有的他们受得。
可就是这样一个年久失修的的小院。院里院外却要一番大不同。寒气未过,院内栽植的桃花树却迎寒风而立,在徐徐寒风中挺立着,枝头恰是一江春水,粉嫩嫩的花骨朵一全数绽开,舒展着自己傲人的身姿。只是,花瓣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凌。不知是不是院子主人偏爱桃花,院子前前后后都种满了桃花,不多不少刚刚八十一棵,排列俨然,有许多年前种下的,有的是刚刚两三年内种下的,还有一些排在前头的,大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不过整个院子的桃花只有两色——红与白。纳凉的亭子瓦上不是铺满了雪,而是一层又一层的花瓣,通往卧居的小径旁的雕刻着双龙戏珠的四方深红檀木灯罩里的蜡烛还亮着,在这昏沉的天气里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照开了一方心田。那边观赏的池塘漂浮着几片荷叶,雪化成的水珠积累的越来越多,整片荷叶摇摇欲坠。池塘中央开着这个院子里为数不多的其他花类——淡粉色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那粉色全部聚集在荷瓣儿的尖头,可爱不失端庄。水池里的水,明澈见底,一眼就能看出底下的青色的沙石。两只红白相间的鲤鱼游来游去,互相嬉戏,隐隐约约在荷叶底下看见它们摇动的尾巴。往远看去,主厅的窗户透着明亮,散发着一阵光晕,依稀传来一阵琴声。
院内,春景已至,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院外,漫天飞雪,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这样令人发指的景色,路过的人肯定会驻足观望,很可惜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不是不好奇。而是,这个时间段北城没有一个人在街上游逛。
北城十三月,市皆无人。
十三月,很长很长。
北城十三月末,西街上逐渐有人群路过,不过一个个跟包好的粽子一样,圆滚滚的,使整个人看起来臃肿了几圈。多半是年老的妇人和不大的孩子。官道两旁已经开始有人清扫雪堆。好迎接新的一年,年年不同么。一个月的飞雪。大家都闭不出户。现在一个月过了。老一辈的都愿意出来舒活舒活胫骨。只是那些闺阁少女大家公子愿意躲在家里。整个城的每一个房檐上,树上还是跟月初一样,那么一层厚厚的积雪。这些地方不好打扫,只能等它自己融化,肯定也要些时日。不过不也无妨,北城的人民不会管这些雪,他们淳朴,只会以为这是所谓的神的恩赐。下了这一个月的雪,来年一定会有好分成。他们相信神,他们视神位高不可攀。
东边的十里长街的小院子里琴声戛然而止。
坐于琴前男子,微微出神。抬眸望去。窗外,桃花又谢了一半。回过神来,男子叹息,摇了摇头。琴声又起。
神算什么?北城人民所供奉的信仰?神,只不过是那些无聊的执管者创造出来的乐子罢了,只要不强硬的破坏规矩,执管者也就随他们怎么玩。成神者得永生?不过也就多活几万年,甚至几百万年,他们迟早会死。只是生命延迟,这样一算,如人的区别能有多大?更何况,漫长的岁月里,又有多少所谓的“神”耐得住寂寞与不甘。这便是人类所信仰的神,呵,伟大的神。
修长的手指拨动的越来越快,琴声愈来愈激烈,男子却依旧淡然表情。
世界初始之时,那个时候他也如那些执管者创造者一样,抱着这样无聊的想法。他们是规矩,这世界的一切,人妖神魔,不过弹指一瞬间。他们的兴趣消失了,那些本不该存在的规矩也会消失。就如人类,相爱又如何?要死时还是要死,不会是不羡鸳鸯不羡仙。拥有一副美貌又如何?该老时还是会老,容颜和皮囊也抵不过时间。人类其实是执管者创造出的最有意思并且最愚蠢的东西。
男子的手慢了下来,琴声也渐渐小了,舒缓,如同涓涓细流。余光向窗外瞄去,窗外的桃花树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也许是多年生活在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开始担心柴米油盐,担心生老病死。担心来年的冬天没有多余的衣服穿。能让一个执管者生出这样的想法,应该是很久很久了,久到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会开始担心这个。就算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用担心。很久以前,在人类刚刚开放出智慧的时候,他曾问过执管时间的规矩——一个稚嫩少年,不过年龄还是不是少年,他也只能无奈失笑。
自盘古开天地以来,这个世界先有的规矩,再有的生灵?是的,这是一个问句,而不是肯定句。而且对于执管者来说是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时间那个小小少年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身而走,留他一人对背影出神。时间走了,同时带走了十三月的最后一天,从此以后,每年的十三月就只有三十天,而不是三十一天。而他没有预想中的生气、气愤。只是整颗心安稳下了。一颗属于升华的十三月的心在胸膛里慢慢跳动。他再之后没有在问时间。在也不问站在他窗前的时间任何问题。这就是执管者的能力。时间少年没有做错,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他。这世界的一切都是规矩。
可惜,他知道,时间也知道。当这个世界的人类和其他生物认认真真的遵守规矩时,也是他们沉睡之时。但是,时间跟他说,那一天还很长,很长。长到执管者的一辈子那么长……执管者的一辈子是多长?他微微一笑,嘴角是一抹冬季的暖阳。他反问自己。时间,这个一直在他窗前少年模样的执管者,只是依旧年复一年的站在他窗外。
琴声戛然而止。琴弦断了。桃花落了。回忆完了。
时间少年也走了,走的悄声无息,北城的十三月终于过完了,他可以休息了。合上了眼,却被刚刚急匆匆跑进来的人惊醒。垂眸,轻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撑起身子,待客之礼他还是知道的。端起旁边茶榻上泡好的茶,吹了吹,待幽香扑到整个脸庞时,眯了眯眼,才轻轻啜了一口,闭上眼睛慢慢享受。
“我居然不知道你是个执管者。”桌子对面的紫衣少女语气不善的说道。她似乎拼命的想掩盖住自己吃惊的面容,遗憾的是怎么也掩盖不了她吃惊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还是没掩盖成功,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我不相信”之类的词。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确实把对面的他唬了一跳,品茶的动作顿了顿,轻皱眉头,倒不是少女的态度问题,而是对面少女把口水都喷到他的茶里了。毫不在意对面那人什么心情什么态度。少女又说道,“我堂堂女娲后裔还在一个执管者面前说保护他!”她死瞪着对面的白衣男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对面的男子。想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悲愤,再一次却瞧见的是他淡然的面孔时,拍案而起。深呼吸了几次,才指着对面的北城十三骂起来。“气死老娘了!”紫衣少女急的说不出话来,手指不听颤动,最后也化为一声悲叹。整过面部都软瘫下来。化动作为语言。
厅檐上的青雀受到惊吓飞走了几只。打扫庭中落花的桃色留仙裙侍女望着飞走的青雀,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向厅内两人,手上的扫把停下,良久,才又开始慢悠悠的扫起来,可见刚才的事情并未打扰到她。这院落里的大大小小全归她负责,唯独主人的心思她管不着,这院里的八十一个魄在地底下睡的舒坦。一日不出,主人的心就一天不的安宁。那紫衣少女跟了主人百把年了也未进主人心扉。怕的就是这院落里多上一棵桃花树吧。紫衣女子是神又如何?过几天也就不会在来了吧,到时候……
“素琰”
男子的声音恍若隔世,语气稍稍透着冰冷。似是平常的呼唤,态度也没有到达强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桃衣女孩的耳朵里。桃衣女孩才猛然惊醒,听见这一声,停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也不急,放下扫帚,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腰杆挺的直直的。神情无变,让人察觉不到一丝简单的感情。紫衣少女揉了揉自己的脸,很识相的没有说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静一点比较保险。
时间一点一点的从指尖溜走,桃衣女孩的身子开始颤抖,这个场面谁也没有打破,紫衣少女从开始的气急到现在的坐立不安,不过也识相的没有说上一句话。气氛太僵硬。谁先说话谁就是打酱油的。权当是玩了一二三木头人。主坐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选了个好位置侧卧着,手托着头撑在茶榻上,泰然自若,闭着眼睛。便再一次没了动静,紫衣少女见半天没声音,以为他睡着的时候,男子另一只放在胸前的手食指拨动了一下。
紫衣女子嘴角抽了抽,就看见庭中桃衣女孩,不,应该是素琰,笔直的站起来,深呼来一口气,脚打了几个转,然后重新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待整张脸抬起来时,已经成灰扑扑的了,额头上也青了一片青丝上还有几片桃花瓣儿。
“你可知错?”
“我没有错。”
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拂了拂落到衣上的花瓣,转身拂袖而去,素琰跪的那一点儿时间,桃花瓣又落了一地,男子走之时鞋底沾满了花瓣。
“你既然态度这么强硬,想跪就跪吧。”。
“是”她面无表情,有些事,做丫鬟的也要管一下。她当然听出了主人话中的疲惫,还有最后结束的那一声叹息。不是不尊敬主人,恰巧就是她心疼主人才跪,多跪一秒,能减轻主人心中的结,她跪一辈子都行。紫衣女子呆坐在厅前台阶上,双手拖住下巴,嘟着嘴,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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