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之蛇

　　热闹的街市，人头攒动，我牵着雪茹的手，漫步在人群，身边各色匆匆行人，来来回回，雪茹停住脚步，我也随她而停，莫名地看着，她沉思，转而轻轻一笑，嘴角有一丝坏，定然内心鼓动着某种伎俩，某种情趣。
　　“你瞧那边。”她伸着手，我顺着手指的方向，见一位漂亮的女子正靠在一间首饰店门柱边，“我要你搭讪她。”
　　“为什么，寻我开心嘛？”
　　她迅速闭起右眼，睁开，动作连贯敏捷而俏皮，意犹未尽，让我跃跃欲试。
　　“要精彩、浪漫，且让我笑出声。”
　　虽然寥寥几个词语，却无意加大了搭讪的难度，说实话，我毫无胆怯，毕竟我的高中生活并非枯燥乏味，各种搭讪技巧不说炉火纯青，也是别具一格，完成精彩的搭讪，小菜一碟，却又有些迷糊，是否该满足雪茹的要求？该不是她的测试吧？
　　“你一定竭尽全力，我想你今天也对我做一次，还要比对那位女孩的搭讪更浪漫，俏皮。”
　　一句话让我定了决定，我缓缓走向女孩，雪茹也悄悄走近女孩身边，近距离观察。
　　我一个箭步抱住正欲从女孩身边穿过的男子，男子惊讶地叫了起来，用双手阻挡、推开，嘴里先是发出惊吓的语气词，后来变为脏语，女孩也惊讶地抬起头。
　　“小姐，他是小偷。”我看向女孩，女孩立马察觉，翻查口袋以及包包。
　　“你神经病嘛。”男子破口大骂，我趁女孩翻包空隙，贴住男子耳朵轻声道，“麻烦您配合我，翻包女孩是我女友，我要讨她开心，真心感激您跟我做场戏，沉默就行。”
　　我声音近似哀求，伴着些沙哑，更似哭腔，男子摸不着头脑，只得配合。
　　“没少东西呀。”女孩满脸诧异。
　　“你一定少了东西，再仔细看看。”
　　“已经翻阅了好些遍，肯定没少。”
　　我放开男子，快步趋近女孩，女孩一时没有站稳，往后斜倒，双手蓦地耷拉，手里的手机、钥匙串一齐落下，我左脚快速踢起钥匙串，左手一勾，拿住，悄然放入口袋，胸口顶起手机，手机从女孩肩膀飞跃，往后坠落，右手迅速伸出，手臂将女孩拦腰扶住，右手顺势接住手机，女孩与我对着眼，贴着脸，暖暖的鼻息打在我脸上，我笑了笑，快速放开她的腰，退后一步。
　　“你的手机。”
　　“谢…谢…”她声音急促，说话断断续续。
　　“真没少了任何东西。”
　　“没…有…”
　　“请原谅我的冒犯，我是个小偷。”
　　女孩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我偷了你的钥匙。”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我希望这串钥匙会让你记住我，帮助我偷到你其他东西，比如说你的心。”
　　“你嘴真甜。”
　　“胆子也大。”
　　我对女孩耳语了几句，女孩拉着我的手，跑，跑出了雪茹的视力范围。
　　雪茹脚步急促，左顾右看，不悦侵袭了她的眉头。
　　不一会儿，我静悄悄溜至雪茹身后。
　　“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定在寻找英俊的情郎吧？”
　　雪茹转身，一脸愠色，眼珠子快要瞪了出来，“那个女孩呢？”
　　“走了。”
　　“走进你心里了吧？”
　　“你吃醋了。”
　　“尖嘴猴腮，谁会吃你的醋？”
　　“她来了。”我指着雪茹的背后。
　　雪茹转身，却不见女孩身影。
　　我迅速从背后抱住雪茹的腰，“我说的是实话。”
　　“什么实话？”
　　“做个小偷。”
　　“所以你就偷了女孩的心。”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女孩突然出现在雪茹的视线里，人潮中，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是静止的，看得真切，其他人如同川流不息的车辆，快速至没了身影，女孩高举着一块巨型纸牌子，牌子上写着：黄作人是只被陈雪茹偷了心的猴子。字体占据着整个牌子的版面，看得很清晰。
　　陈雪如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噗呲笑了出来。
　　“倒真挺像猴子的。”
　　“我真的那么像猴子嘛？”我委屈道。
　　“还尖嘴猴腮。”
　　我立刻表演着猴子的动作以及表情，还向着雪茹回眸一笑，然后拍了拍我的屁股，人群围聚了过来，像看表演似的，不觉间都笑出了声。
　　“还是猪好。”我说道。
　　“为什么？”
　　“因为石猴子不近女色，而猪却能到高老庄当女婿，娶到你这么漂亮的小姐。”
　　雪茹笑得更加大声，嗔怒道，“你这只色猪。”
　　“真羡慕你，有这么鬼头鬼脑的男朋友。”女孩给了我眼色。
　　“什么鬼头鬼脑？搁平时我一定与你理论一番，看在你说男朋友的份上，我就不与你一般见识，是吧，女朋友。”我假装嗔怒道，话说高中时期的男女，尤其是纯爱的情感，由于情感是真挚的，因而彼此之间总有一层砂纸，即若虚若实的关系，都没有挑明，是普通朋友？是男女朋友？也或者仅是同学？我与陈雪茹也是一样，她害羞，我也珍视这份恋情，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愿，即使偶然鼓起勇气，也是旁敲侧击，结果可想而知，或许我们的恋情，就该是模糊的，这样才美，但是我想再进一步，能够确立关系。
　　“你可真讨厌，联合别人一起来欺负我。”
　　“你不喜欢，那我欺负她。”
　　女孩尴尬地陪笑着。
　　“好了啦，怕了你。”
　　“那我是谁？”
　　“我男朋友。”雪茹羞红了脸，“你这只色猴子。”
　　“又是猪，又是猴子，我就跟长相怪异的动物搭边，我真有那么丑嘛？”
　　女孩与雪茹瞬间捧腹起来。
　　我们道别了女孩，雪茹对我的表现比较满意，只是有一点，目的过于明显，我辩驳：搭讪没目的，会被笑话的，她竟半响答不出话，只得不停捶打着我，说我满嘴俏皮话，这张嘴是个祸害。
　　然后，她严肃起来。
　　“都说生命中多了个男人，女人就会多一种东西，叫眼泪。”雪茹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的眼角竟有些酸楚。
　　“雪茹，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电流过于强烈。”我打趣道，然而却对她的话产生好奇与疑问，“眼泪怎么会跟男女有关系？难道你在找到我之前，不落眼泪嘛？”
　　“不一样，以后为你所掉的眼泪，它里间会有蛇，它会钻入我的骨髓，侵蚀我的精神。”
　　“哪有这么夸张？”
　　“因为我爱着你，所以每一滴眼泪都是刻骨铭心。”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眼角会酸楚，她欲真挚地表达着她的恋爱宣言，那种爱，高贵，纯洁，所说的每个字都简单，连在一起却意义非凡，我第一次对文字的表达，产生由衷地敬重，因为同样的文字，不同方式地组合起来，即使短短地一句话，也能包罗万象，让人如沐约旦河，我开始相信警句的魅力无穷。
　　“我的眼泪也是会刻骨铭心。”
　　“你也会掉眼泪呀？”
　　“当然，即使眼泪是蛇的天堂，即使它们孕育着恶毒、恶魔，我也会欣然接受，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流出孕育着蛇的眼泪，这才是恋爱，即使给我天上的月亮，我也毫不动心。”
　　“可你或许会遇见另一个人------除我之外，你还会对另一个女人流出泪蛇嘛？”
　　“我不知道，你呢？”
　　“不会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再没有第二个你。”
　　“可是……”我已然忘怀究竟该说些什么？或许愿意为我流出泪蛇的，也仅仅只有雪茹，再没有第二个人，“我怎么如此自私，只想着自己，只考虑别人是否为我流泪，而不是我为了别人。”我自责着自己的自私，怨恨。幸好，我真挚地爱着雪茹，也会为她流出刻骨的泪蛇。突然间，我害怕起来，心想着：若没有了雪茹----我不敢继续想象，还有我是否会对另一个人也流出泪蛇呢？我真的不知道，那一瞬间，我害怕离开她，哪怕一分一秒。
　　那段时间，我毕竟蒙受书籍地熏染，自己如同被洗礼了一般，忽觉人生短暂，导致不想离开恋人分秒，心想，尽可能多的在一起定然可以对付日子的转瞬即逝，所以我跟陈雪茹提出与她同居的想法。即使不睡在同一张床上，只看着她的笑脸，我也能感受到，时间没有白白流逝着。
　　“为什么提出这样的想法，我们才十七岁，你不觉得有些荒唐嘛？”她的语气并不是责怪，只是有些质疑而已。
　　“我想亲眼目睹着你每一天的变化，时间短暂，如果我看不见你，我觉得自己就是白活着。”我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的想法，害怕她遗漏掉哪怕一个字。
　　她的眼睛有些潮湿，不是泪蛇，而是略带幸福的泪花，她点着头，一头扎进我的怀里，这是我与她为数不多的拥抱，而那一刻，更显珍贵，我已经遗忘了时间在流逝，只是一味享受着她的体温。
　　“你是想要我的身体嘛？”雪茹娇嗔地问道。
　　“虽然我想过，可是我不会，我也害怕失去你。”
　　“你对我们的情感没有信心嘛？”
　　“我是对时间没有信心，所以我们都得保持警惕，你知道什么是时间的克星嘛？”
　　“真挚的感情。”
　　“不是。”
　　“那还能是什么？”
　　“是新鲜。”
　　“怎么会是新鲜？”
　　“因为大多数人都会喜新忘旧，而喜新忘旧就是因为没了新鲜感。”
　　“连真挚的爱情都不能打败时间，打败所谓的新鲜感嘛。”雪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相信会，但我们要谨慎呀，你知道琐碎的生活……”
　　“婆婆妈妈，家庭主妇一样。”
　　“算了，不讨论了，就让你的身体成为牵挂在我心头的新鲜，因为得不到而牵挂而新鲜，难道你不同意嘛？”
　　“我同意，可是听你说话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却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是呀，真正拥有一份爱情，总该努力呵护着吧，事事谨慎，因而稍显唯唯诺诺。我虽然小，却早已不是嫩头的毛小子，古代人在我这般岁数早就取了几房妻妾。
　　“当然，你若有需要，我义不容辞。”我话锋一转。
　　“你这张俏皮嘴，真是不能给一点空子，见缝就钻。”
　　“那我还是口拙点好，雪--茹呀，你说--什--么？我--嘴脚--不--麻利，你慢--点说。”我装扮成老迈的先生，一步三停，趔趔趄趄。
　　“还说口拙，整个就是一糟老头子，我可不能委屈我自己。”她故意转身离开，我上前就抓住她的手，一把拉过来，她转了圈，自然挥舞的另一只手，竟无意间给了我一巴掌，我的脸刷一下红了。
　　“真是个不灵活的糟老头子。”她说道。
　　我们俩相拥着捧腹大笑。
　　这些单纯的美好，在以后的岁月中会过胶卷一般，盘旋在我的脑海里，那般美丽，美丽得令人窒息，所以短暂，短暂得措手不及。
　　第二天，我向班主任申请了退出宿舍的请求，班主任并没有过多询问，只留给我一句：在外面注意安全。我点了点头。
　　雪茹本来就住在家里，她跟父母撒谎说要搬进学校宿舍，她父母并没有疑心，她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搬了出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着预想的轨道运行着，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当我注意到的时候，却已经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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