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之蛇

作者:有点肿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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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心的往事



      父亲看着我日益消瘦,营养完全跟不上,忧心忡忡。后来只好硬着脸皮去求助月儿妈妈,说让我寄食在她们家,多我一双筷子,每月出伙食费。当然,这是我跟父亲提议的,我不想跟他去吃学校食堂。月儿妈妈也欣然答应。
      “月儿阿姨,我想吃饺子。”我建议道。
      “小月儿,想吃饺子嘛?”月儿妈妈逗趣着月儿,面呈喜色。
      “妈妈做什么?我都爱吃。”柔软的嘟音,还嘟着嘴,月儿妈妈赶紧迎上去,吻。
      月儿妈妈煮饺子时,亮着黄鹂般嗓音,哼着那些经常闯入我脑海中的曲调,也不知到底是些什么歌曲?但是旋律只要响起,就会记忆犹新,那是天籁的旋律。
      内心涌起极度的嫉妒,像涨潮的海水,越升越高,等漫到脑际,才发现,他们是某种说不清的情绪,恶的情绪。特别讨厌月儿的笑容,讨厌她的脸,讨厌关于她的一切,“月儿要是消失了多好?”我内心像是在祈求,进而希望月儿发生什么意外?不管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我就是渴望月儿从此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那种土碗盛的饺子,土碗,里面全白,外面蓝白相间,过去家家户户都用的这种碗,很常见。月儿妈妈盛了满满一大碗饺子,汤水都溢了出来,她端着碗,缓缓走向桌子。我记得特别清晰,月儿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正当月儿妈妈走过月儿身边,我鼓起勇气,突然撞向她,然后装作是不经意的行为,我难以想象,那般年龄,竟伪装得那么从容,没有一丝惊慌,月儿妈妈又怎能怀疑那么从容的我?
      一满碗的饺子汤,全部一股脑洒在了月儿身上。刚开始她没哭,月儿妈妈赶紧脱掉月儿的红毛衣。脱掉了红毛衣,月儿哇哇大哭了起来,或许疼痛才刚刚钻入了她的神经,我心中却有着强烈的满足感。然而,那碗汤水也只是温水而已,是给月儿准备的,月儿妈妈已经在滚烫的饺子水中掺了凉水,她嘴中一直默念着“谢天谢地”,也并未责怪我冒冒失失的胡跑乱撞。
      我很失落。
      阴冷的下午,寒风刺骨,雪花也越飘越大,直至马路上、树上,全都落满了雪花,我内心盘算着某种阴谋,某种下贱的伎俩。当然,那时候,我还不清楚,这些是下贱的,只当是自然的想法。就如同我们曾经都以自我为中心,认为只有自己存在的地方,别人才是活着的,也才会活着;而那些我们不存在的地方,就不会有人,难以想象,别人可以脱离于我们而存活。
      我也是一样,感觉世界上只有我自己,能思考,是活着的,别人根本不存在。所以,我所想的问题,都是最自然的问题,而其他人,是我让他们活着的,也可以让他们死亡,这般自然。
      “月儿,我们出去玩吧。”拉着月儿的小手,跑进了风雪之中。
      “哥哥,我们去哪里玩呀?”月儿高亢的语调之中充满期待。
      “你跟着我跑,一定很好玩。”
      “嗯嗯。”
      路上的雪,很深,鞋子都陷在厚厚的雪里,我走起路来有些不适应。月儿个子小,脚也小,厚雪漫到了她的脚腕,她走的颇为辛苦。乡间的灯光是微弱的,也没有城市的霓虹灯以及路灯。入了夜,就漆黑一片,幸亏有雪,倒亮堂点。我与月儿走在一片灰白色的大雪纷飞中,全身落满了雪花,似乎变成了一株移动的植物。虽然外部天气寒冷,然而跋涉中的我们,衣服里却藏满了热量。我带着月儿,跑向了远处的大湖,大湖边,有一处草垛,我们扒拉着茅草,扒拉出一个洞,然后,躺在洞穴之中。
      “哥哥,我有些冷,我有些害怕,我们还是回去吧!”身体停了下来,热量会快速消耗,寒冷则乘机而入,在我们衣服里肆虐着。
      “把衣服抱紧些,听见了没有。”我怒斥道,换了副嘴脸,我就像是一直带着面具生活,而此刻的我,摘下了面具,“怕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嘛?”
      “可是我……害怕。”月儿毕竟小,哭出了声。
      “再哭,我就不管你,把你一人留在这里。”我恐吓道。
      “别,哥哥,我怕。”
      “那就别哭,记住没有。”
      “我记住了。”她尽量压制委屈,哭声减弱至没有,外面的大雪皑皑,像是一道白亮,将月儿的脸照耀的苍白,月儿体内散发出的些微热量,带出些红润。看着这张白嫩的脸,她说话露出的粉白的牙龈,我内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疼痛,如良心的一闪而逝。
      看着她的眼睛,在她的眼睛里,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看到自己那双流露着阴沉而冷漠的目光的眼睛,有些邪恶,让我自己都不寒而栗,“这究竟是谁?是我嘛?我怎么是这样的?”只是简单的思考,毕竟我的脑子装不了这些内容,他们来得快,去得更快。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的父亲、月儿妈妈、月儿爸爸,还有些认识的村民,他们呼喊着,声音在茫茫大雪里来回飘荡。却是离我们越来越远,它们或许没想到,我们会跋涉的那么远,来到这片湖。
      我赶紧爬出了草穴,想一探究竟,月儿害怕地小声呼唤着,“哥哥,我怕,我好怕。”
      “别乱叫,会把狼叫过来的。”训斥声,传到了月儿耳朵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当我再次走进草穴,月儿却全身颤抖着,“月儿,你怎么了?”
      “我怕大灰狼。”
      “胆小鬼。”
      “你别再出去了,哥哥,我真的很害怕。”
      “那我更该好好吓唬她。”我讨厌她,什么让她害怕?我就做些什么?我再次出了草穴,跑了很远,本想将她一个人留在草垛里,让她害怕一整个夜晚。可是,我害怕她隔天泄露了秘密,告诉月儿阿姨,那么月儿阿姨就不会再疼我,我害怕她不再疼我。我折了回去,她抖动得更加厉害。
      “哥哥,你别再出去,求求你了。”躺在草穴里,一个劲发着抖,语气是哀求,却一直没有叫喊。
      “今天是谁带你出来的?如果你妈妈问你的话,你怎么回答?”我问道。
      “哥哥带我出来的呀。”
      “你喜不喜欢跟哥哥玩?”
      “喜欢。”
      “那就不能跟妈妈说,今天是我带你出来玩的。”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反正……如果你说了,就不能跟我玩了。”
      “那我不说。”
      “打死都不能说。”
      “谁问我都不说。”
      我依然担心她会说出来。还未考虑好是否送她回家?我再次想道“如果她消失就好了”。内心里的声音蠢蠢欲动。她说好像腿麻了,怎么也爬不起来?我就搀扶起她,原来是紧张造成的错觉。
      走在大湖边上,看着茫茫的湖水,我被这片湖水吸引了,竟呆住了。
      “走吧,哥哥。”
      “你确认不告诉别人是我带你出来的嘛?”
      “我不会啦,哥哥。”她骄傲着表情。
      “狼来了。”我指着月儿的背后,然后在她转身恐惧的瞬间,一把将她推进了湖水之中,我拼了命的奔跑着,向着家的方向,内心却是涌起的悸动,犹如完成了人生大事。
      我的耳边,没有听到她的呼叫,一声如水之后,再没有其他的声响。或许我并未听得真切,因为我全身心关注在喜悦与奔跑之上。
      回到家,我就爬上了床。上床之后,我开始被恐慌包围,无数的问题萦绕在我的脑际,月儿会不会被淹死?有没有人救她?为什么要推月儿下水?我为什么要恨月儿?她究竟做了什么伤害我的事,我该这样对待她…………越想越后怕,开始瑟瑟发抖,床上的被褥也在不断地抖动着,根本停不下来。因为脑子全部被月儿占满了,所以怎么也睡不着。
      “找了你很久,你去哪里了?”父亲好像问着这样的问题,我只能模糊地听个大概而已,然后他说了许多话,我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或者说,脑子里的恐慌切断了听力,我的耳朵已然失聪,不知道他说着什么?他见我没搭理,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夜,静夜,恐慌的静夜,特别的压抑,那抖动的被子,是我最真实的写照。就那么度过了一夜。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睡着,我忘怀了我的睡眠。眼皮子很疲乏,却怎么也闭不住,床上也待不住,唯有穿衣起床。屋子里散入了阳光,身上有些发痒。我蓦地缩手,对着阳光敬畏起来,像是走进阳光里,或是出了门,就会被宣判---宣判死刑。父亲的叫骂,月儿阿姨的怒吼,撕心裂肺的怒吼,以及村民没边没际没完没了的指责,同学们无情的嘲笑,接连不断的暴揍。一切的一切,都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害怕的不能自已。
      “外面阳光好极了。”父亲一反常态地轻言细语,还莫名的没有去上课,这倒让我充满好奇与紧张。
      他一把把我拉向门外,阳光迎了我满怀,全身都在阳光中舒展开了,我体内的寒气被驱散,眼皮子也顿觉轻松。
      “这时的阳光最舒服,可等到化冻时,可就寒冷无比。”父亲似乎话里有话。
      “化冻总得要到下午。”
      “不管下午,还是上午,都是避免不掉的。”我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嗯了一声,不想与他交谈下去。
      原想出门走走,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我家隔壁就是月儿家,只要我一出门,就会被他们看到。我做贼一般,躲在大门口,头续进续出,观察着月儿家的情况,却是那么安静。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昨晚做了噩梦。”我开始怀疑昨晚的所有事情,拉月儿出走,推月儿入水,听父亲讲话,以及发了一夜的颤抖。然而困顿的眼皮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
      月儿妈妈出现,笑眯眯地发现了我。
      “小勇呀,谢谢你,多亏了你爸,你可别放在心上呀?”月儿妈妈道歉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就像是被蒙住眼的傻子,找不到方向;或许我变成了神经病,或许他们变成了神经病,一切是那么反常,我昨夜担忧的事情,没有一件发生,却向着相反的方向进行。
      “什么事呀?”我小声问道,却也不敢大声。
      “没说嘛?”月儿妈妈显得很诧异,“哦,或许你爸爸昨晚回来的太迟,而你又睡得太早,所以没告诉你。”
      我就要崩溃了,究竟是什么事?我脑子里更加茫然。
      “多亏你父亲救了月儿?”她说完,就折进去了,说是月儿哭了。
      “月儿没事,月儿没事。”我一颗心重重放下,紧接着却是另一番害怕,“她会不会告诉月儿妈妈,是我……”我不敢想,想象是最可怕的,它比所有的真实都要危险、残酷。究竟怎么回事?我必须向父亲问个清楚。
      “爸,是你救了月儿嘛?”我焦急地问道。
      “月儿妈妈跟你说了吧?”父亲一张笑脸,手背后,走着,却给我的是背影,“是我救的,她落水了,被我赶巧发现。”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我竟未问她具体伤势,而是问了她有没有说什么?像是自我坦白似的。
      “说什么?”他不是诧异,只是简单的询问。
      “哦,我是说……她受伤了嘛?”
      “没受伤,就是受了凉,保暖保暖就好了。”
      “受了凉?”我渐渐趋向重点,“她为什么要去湖边呀?”
      父亲的眼神发生细微的变化。
      “她没说什么?受凉得厉害,说不出话了。”父亲简洁地答道。
      内心里,似而滚着雪球,却越滚越大,伴着急促的呼吸。
      “你要想知道,就去月儿家问问。”他补充道。
      我默而不答。
      恐惧使我茶不思饭不想,煎熬。煎熬使我忘怀了嫉妒,我不再嫉妒那些有妈妈的小孩。然后,开始讨厌月儿妈妈,不想接近她家。对着父亲的恨,也急速减少,会跟他多说些话。
      从那时起,才让我不恨使我失去母亲的父亲。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深深自责,觉得倒是我,害了母亲,心里有着难以疏解的痛苦,跟父亲关系,也渐渐好转。
      或许!
      月儿到底会跟月儿妈妈说些什么?才是我心头的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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