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不能爱你

　　李立冬弯着腰，嘴里吐着气，想来是跑了很久。她能看见他额头上滚落的汗珠。

　　心头凝滞，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她呆呆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听到张伯有些不愉快的催促声。

　　见她看着他呆呆傻傻，他终于缓过气来，先开口问她道：“真的非要走吗？你要做的事情就那么重要吗？比你的下半辈子还要重要？”

　　沈颜兮终于反应过来，但看着他充满期许的眼睛，和充满汗渍脸，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期待地看着她，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以为她已经心软，事情还有转换的余地，心里眼里，就都升起了希望。

　　看着他眼里的光芒，她有些不忍，但还是偏过头说：“我是一定要走的，我要做的事情，重于一切，你回去吧。”

　　心绪几番大起大落，李立冬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心疼的滋味。

　　尽管明知道不可能，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激动地问道：“为什么。那到底是为什么，我真的不想这样不明不白，你告诉我理由，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这些都与你无关。”沈颜兮不得不绝情地说道。

　　“可是我就是要知道。”李立冬大声说道。他的眼睛里像燃起了两团火焰，语气中充满怒意。

　　沈颜兮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很是无奈。

　　这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执着，非要刨根问底才罢休。叹了口气，沈颜兮跳下马车，让张伯稍安勿躁，给她一点点时间就好，然后带着李立冬走到几米开外。

　　李立冬跟在沈颜兮的后面，见她停了下来，望着南平的方向，而后用悠远的声音说道：“立冬，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们的单纯洒脱。可是你知道吗，这样的洒脱不是人人都会有的。”

　　她似乎有些感怀，顿了顿，才又说道：“这样的单纯，是用长久的安宁和太平换来的。可是，你只知道清溪镇的人受到了迫害，却不知道，和整个南平国的地方相比，你们也许是最幸福的人了。你看到了吗，就是那个方向，就在此刻，我能听到那些百姓的哭声，呐喊声；我能看到他们的垂死挣扎，愤怒不甘。”

　　沿着她视线的方向，李立冬好像真的听见了也看见了她所说的场面，凄惨绝伦，惊心动魄。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他问她：“就算是这样，可是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弱女子，又能做的了什么？”

　　“怎么没关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做的了做不了还需试过才知道。”沈颜兮转过来，声音掷地有声地说道。

　　他竟然一时无语。

　　“所以，我必须走，你回去吧。”说完转身就走。留给李立冬一个坚决的背影。

　　直等到沈颜兮上了马车，走了好远，李立冬仍然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马车在行走，可沈颜兮的内心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是轻松？好像不是，是失落？好像也不是，或许正是两者夹杂在一起，让她有些混乱。

　　沈颜兮以为，这或许就真的是永别了，心下一阵苦笑，自己的人生从来都是在不断的失去。

　　可是没过一会儿，马车又停了。沈颜兮疑惑地掀开车帘子，问张伯道：“又怎么了？”

　　“你看。”张伯朝刚刚转弯过来的那条路上努了努嘴，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沈颜兮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飞快地在小路上移动着，他跑的是那么的快，那么得竭尽全力，好似在追寻着这一生中对她最重要的东西。

　　沈颜兮的鼻子有些酸楚，喉咙也哽住了，眼睛瞬间有些湿润。

　　她很想告诉他说：“你跑慢一点，不要摔倒了。”可惜离得太远。

　　看着他越来越近，她的心里，竟然有淡淡的喜悦和紧张升起。

　　待他终于跑到了马车跟前，喘了几口气才说道：“我和你一起走。”

　　沈颜兮看着他的眼睛，那是斩钉截铁的神情，没有半点犹疑。她忽然觉得，她很幸福，就算此时就是他们的终点，但她也很满足，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不会忘记他带给她的，最最美好和纯真的感情。

　　虽然，现在的她的心已经不再是那么无坚不摧，可现实终究还是现实，它终究还是那么让人无奈。

　　所以，她还是提醒道：“那，你娘呢？你娘怎么办？”

　　像一盆冷水倾盆而下，浇熄了所有的火焰。李立冬沉默了。他的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退却。

　　沈颜兮扯了扯嘴角，说道：“回去吧。”然后扭头对张伯说：“张伯，咱们走吧。”

　　看着沈颜兮上了马车，李立冬眼眼中闪现出了隐痛，但却没有阻拦她。

　　马车又徐徐前行。只是这一次，沈颜兮的心情相比与刚刚又有所不同，这一次，竟然有了些牵挂，但更多的，是满足。

　　她打开窗帘，看着那条李立冬刚刚跑来的路，正好与这条路是重叠的。但是直到马车又转了另一个方向，也再没有看到李立冬的身影。

　　她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来了。他们都明白，他娘的年纪大了，又一直缠绕病榻，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

　　经过这一折腾，她竟然睡不着了。索性身子仰躺着，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随着马车前行不停上下沉浮的车顶棚开始想事情。

　　一直神游天外，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马车又再次停下了。沈颜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腾地一声坐起身子，打开车帘。

　　然而，空空如也。心下不免好一阵失落，又有些自嘲。摇了摇头，问张伯又怎么了。

　　张伯说路上有几块颇大的石头，挡着去路了。她连忙问要不要帮忙，张伯说不用，石头不是很大。

　　等了一会儿，张伯说了声好了，才又驾着马车前行。她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接下来，马车经过的道路更是崎岖，因为怕遇到麻烦，张伯选择的路是最隐蔽的，但同时也让原本几天的路程延长一倍。但是在这山河动荡，人命微喘的时候，有这样一条路可以安然行走，沈颜兮已经觉得是莫大的幸运了。

　　马车相比先前要颠簸的多，有的时候，她要手扶着车壁才能避免被撞。所以一路上都没有睡着。反而陷入了沉思，前路茫茫，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遇到什么。又想到李立冬，忽然又举得，遗憾也或许无不是一种美，对于她来说，停止在此时，才是这感情最圆满的结局吧。

　　走过了小路，终于到了较为宽敞的大路了。马车如摇篮般轻轻晃动，令早已困得头晕目眩的沈颜兮很快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颜兮和张伯除了偶尔停车休息和用干粮之外，就一直处于快马加鞭向前赶的状态，越走越远，她心中那点自己的也不曾发现的期许也渐渐消弭殆尽。

　　有的时候，她想自己来驾马车，因为张伯的睡眠太少，往往连着行走几天，才偶尔停下来休息。加上他年纪有大，沈颜兮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但张伯无论说什么也不让她赶马车，说还是自己赶才能放心。

　　一路上出奇的太平，这倒是沈颜兮意料之外的，她以为，总会遇上点儿什么麻烦的。但事实上，这样走走停停十多天左右，他们竟然安全到达了张伯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很小的村落。

　　张伯是到了，可是她的路程，却还有他们走过一半或许更多那么远。接下来没有马车，她又不认识路。可想而知有多艰难了。

　　但所幸，张伯见她一个人，就问她到底要去哪里，她说了自己的目的地，阎王山，没错，她的确是打算去阎王山。张伯听她要去阎王山，还以为她是要到其附近的地方。就说路程很远，走路去可不行，问她会不会骑马。沈颜兮听他这样说，连忙说自己会，还骑得很好呢。张伯念在一路同行十多天的份上，就帮她找了个卖马的主户。

　　沈颜兮很感激他，连忙道谢，张伯却说骑马太显眼，是福是祸还不知道，让她自己做好选择。这沈颜兮也知道，但是她的急迫让她不得不这样选择，只希望上天庇佑她。

　　临走之时，张伯居然破天荒说起了李立冬，沈颜兮想，这十多天都没有提起，怕是一直憋着吧。

　　张伯说李立冬其实就是个混混，说他从小到大及其捣蛋，尤其是小的时候，真是无恶不作。但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是镇上的人却都不讨厌他，因为他虽然恶作剧，但是心肠好，街坊有困难，他从来没打过绊子。虽然是乞丐出生，可是从小就及其聪明，会做些小经营或是打野味赚钱。

　　张伯说了很多，沈颜兮都微笑地听着，也觉得很恍惚。她知道张伯没有明说的是什么，但她必须要走。最后张伯见她不为所动，也就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沈颜兮道完谢，起身打马而去。

　　一路飞奔，但每经过一个村落，都会停下来问路。这样来来回回，也有好几天过去了。

　　这一次，她终于到了上一个村落所说的地方，她要停下来接着打听下一段路程。

　　下马后，她把马栓到一个树丛遮住的隐蔽地方，让马吃草。自己则走进了村子。

　　可是越走，就觉得越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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