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止水

　　雪纷纷扬扬，下个没停，不一会儿天地间就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白茫茫的飞絮。
　　建成看着我写的东坡词，细细地揣摩着，我不加理会，继续弹着琴，对着这一片白色世界。
　　“你家在哪儿啊？从来没听你说过。”建成将纸搁在桌子上，走到我身侧。一袭汉服，古朴简单，全不失书生意气，又不失将士风范。
　　“在金陵。”我若有所思地说。
　　“金陵？”
　　“的旁边。”
　　“什么？”
　　“在一个你不认识的地方啦！”
　　“会吗？还有我不认识的地方吗？”他沉思道。
　　“废话，我问你，你知道美国在哪儿吗？”
　　“美国？是很美的国家吗？在中土还是在番邦？”
　　“呃，在地球对面。”
　　“地球？”
　　“不错，地球，就是你现在脚踏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在地球之上。”我左手按弦，右手时挑时抹，一曲汉宫秋月断断续续。
　　“哦，今天真是长见识了，那么地球对面，人们不会掉下去吗？”
　　我的汉宫秋月终于继续不下去了，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还真的有人这么想啊？可是好多书里已经记载过，多多少少提过并进行过讨论，张衡的著作里就提过，还有周易里也记载过，他怎么会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我转过身来，看到小柔也站在旁边听，一直在笑。
　　“真的不知道啊，或者说一直很疑惑吧！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啦，地球那边的人肯定不会掉下去啦，你想，如果说会掉，那首先就不会形成对面这个说法，还有就是如果他们也像我们这样住着，那么，他们是不是也会想我们会不会掉下去，对不对？然而我们掉下去了吗？没有啊！再者，地球有地球引力，它会吸引着我们不让我们掉下去的。”
　　“地球引力？为什么会有这个？”
　　“这个嘛，怎么说呢，这是自然现象，其实我们人跟人之间，人跟周围的一切都是有引力的，这就叫做万有引力。哎，算了，说这些你们也不会懂啦！”我甩了甩了手，站起来，走到他们身后，端起一杯水，兀自喝起来。
　　建成也走过来，端起茶，慢慢地饮起来。
　　“嗯，这是雨前毛尖，清香怡人，冰玄茶选得好，小柔茶泡得好，你们真是配合得太好了，怪不得人称冰玄师傅出手，必有小柔姑娘助手。”
　　“真的有这种说法吗？小柔，你听到了吗，我们真是好搭档耶！”我走到小柔身边，握住她的手，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这么久，是她一直在照顾我，如果说她觉得我很厉害，懂的东西很多，教了她很多，那么，我觉得她对我做的才更是伟大，她一直默默地在我身边支撑着我，照顾着我，也没听到过什么怨言，要不是她，我在这个朝代，也不会这样舒服了，因为好多实际的东西还是要人来指点。
　　“嗯，我也这么想的。”小柔神情中闪着感动，我知道，我们是谁也离不开谁了，就好似我那个朝代的两个好友，静静和莹莹一样。彼此谁也不会离开谁，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嗯。”转念一想，“咦，建成，你们这次回来，大概杨玄感已经不在人世了？”
　　“是啊，咦，你怎么知道，这些目前还没多少人知道呢，皇上也是前不久刚得到消息。冰玄，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到底你是什么人？”建成看着我，全是疑惑流露在脸上。
　　“这个……”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会不会是当初与杨玄感和李密的谈话后的情景又重现了？
　　“算了，为难就不要说了，我也不想知道。”建成哂道。
　　我却兀自难过了起来，是真的不想知道吗？还是像当初他们那样对我？
　　“我只是随便问问，今天刚听世民讲的啦，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哦，只是世民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哦，我只是问问他最近你们在干什么的，都好久没有回家。”
　　“原来是这样啊！”
　　“嗯，那么，你们接下来干什么呢？对了，我听说，李密大人现已辞官，如今已经接管翟让的瓦岗军，现在也在起兵造反，不知你们对此作何感想呢？”我无意识地翻着琴谱，什么也看不进去。
　　“没想到你的消息倒还灵通。不错，李密大人前不久刚辞官，就在杨玄感兵败之后不久，但是炀帝倒是不想放过他，似乎还在想要除掉他。”
　　“天哪，朝廷的事，屁大的事都要搞得腥风血雨的。”
　　“嗯？屁大的事？”
　　“啊，不好意思，我说习惯了。就是一点点小事。”
　　“小事，你觉得这是小事？”
　　“怎么说呢，你们身为皇帝的子民和臣民，当然要为他效忠，只是，如今炀帝昏庸当道，又好大喜功，骄奢淫逸、挥霍无度，又连年征战，导致国家财力枯竭、人民劳役繁重，土地无人耕种，青壮年劳力大量损失。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长此以往，必会失去民心的呀！”我结合当地的情形，再结合所学历史知识，如此总结道。
　　“你分析得挺有道理，把目前的情况分析得全面透彻，欸，冰玄，我真是越来越得好好研究你一番，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得出来的，将我们的感受全都总结出来了。只是你说这番话又是想说明什么呢？”建成笑着，一副审视我的样子。
　　“没什么，一切顺其自然吧，你们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其实跟我也没有关系，我也不太在意。”我说的是实话，历史就是历史，我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也就没有了对未知的恐慌，而且，我无力改变历史，包括建成将要被杀。
　　想到这里，我哆嗦了一下，立即抬起头看着建成，看他幽深的双眸，看他高高的鼻梁，看他刀刻的眉毛，看他红润的两片薄唇，这样的面孔，也会不久在我面前消失，心立刻揪了起来，疼了一下。
　　“是吗？我问你，你总说你们你们，难道你就不是大隋的子民吗？你为什么不关心呢？”他疑惑地看着我。
　　“呃，我也是大隋的子民啊，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子民，我应该拥护皇帝，但其实，我对这些真的没有兴趣，他们离我太远，我一介草民，图的不过是生活下去，只是为了好好地活着。你懂吗？”我想，这个理由大家都能接受。
　　“嗯……”他沉吟道，似乎很同意我的说法。我也知道，这是必然的趋势。
　　“对了，将士们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说一下，我和小柔会尽一点微薄的力量，为将士们出出力，打打气。”
　　“对，公子，一点也没错，我和姐姐已经做了决定了，决定尽全力资助将士们。”
　　“在下李建成，再一次谢谢两位姑娘！”
　　“呵呵，别闹了，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不回去吗，再晚路就不好走了，雪下得太大了。”我开始下逐客令了。
　　“呵呵，好，那今天就聊到这里，下次继续啊！”建成站起来，理了理衣服。
　　“你今天来，琴子不知道吗？”
　　“她不知道，我只是说到一朋友家喝酒，然后就走到这里来了，结果酒也没喝上，倒是长了不少见识。好，下次再找你，你跟我们太不同了，跟你聊天，我会有很多新的想法。那我走了，你们不要送了。”
　　“公子等等。”小柔喊住了刚走出门外的建成。
　　“公子，这是蓑衣，披着它，挡挡风雪。”
　　“还是小柔想得周到。我走了。”
　　“拜拜！”我脱口而出。
　　“拜拜？”建成都走出去两步，听到这个又折回来了，重复着这句话。
　　“就是再见啦，是我们的家乡话！”我笑，太可爱了。
　　“哦，那就再见！”
　　这次他是真的走了。
　　不禁想，为什么他要来，他难道不怕别人说闲话吗？想过之后，又推翻了这个想法，怕什么，说就说呗，反正也没什么，我本来也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清者自清。
　　在窝里呆久了，二氧化碳吸入过多，反而觉得外面凉快，舒服，就将门打开，径自走了出去。小柔在窝里叫我，我不理，只是说我看看雪。
　　屋内的烛光，微弱得很，却还是不吝啬地向屋外投来一片亮。
　　雪已经积了两寸之厚了，我的毛毛的衣服，将部分寒气挡在外面。因为下雪，外面的景色反而显得亮亮的，只是抬头仰望天空，那是无底的空洞，一望不见边际，只是感觉到雪花轻轻地拂过脸颊，细细地划过，像从心间划过一样，冰冰的，兼着丝丝温柔。
　　我捋一把雪，摞成一对小堆，抓起来，捏成一个团，砸向屋内的小柔，小柔惊叫了一下，就跑出来跟我一起玩起了雪。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回到童年的轻松，找回多年不见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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