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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香娇醉入瑶席(三)
众人皆唰地看向上席,皇后面目黧黑,发上明珠闪烁,映衬得她格外紧绷的脸。温和的兰妃皱眉,看似高傲的露妃不动声色。斯绿暗想,若是酒盏损在她手,那此时她们的面目是否会不同?
首先发话的竟是兰妃:“细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九珍冰萝盏’可是姐姐心爱之物,你……”话到半处,竟有几分惋惜。
二皇妃已是哭出声,呜咽道:“臣妾不知……对不起,对不起……”
露妃带点似笑非笑的肃然:“那真是太不小心了……”
二皇妃一身绯衣,如一朵遭霜打的红菊,我见犹怜。
兰妃向皇后赔笑着:“姐姐,我看细细也不是有意的,稍加惩罚便是了,”低声又说了句,“您也别让沐之难看……”最后那句虽是低声,但斯绿距离靠得近,也微微听到。沐之,沐王朱昱的表字。
大殿气氛越发怪异。斯绿暗叹了口气,这盏柄一碰就落,肯定是事前已损毁,被人暂时粘起来了,让别人一碰就掉落。这酒盏原应她拿的,至少那损坏酒盏的人是想让她拿到,现下阴差阳错的让二皇妃拿了,虽说她事前已知酒盏已损毁,但看她遇事焦躁胆怯,心想她单纯怕事,也没有这种深沉心机,不免同情她……想开口说句话,可想想,皇后于她的态度并不明确,要是皇后还是因上次的事耿耿于怀,就算开口了只怕也会弄巧成拙。若是……斯绿瞧了瞧右侧之人,若是朱旻的话……
“儿臣想说句公道话。这盏柄掉落,想必是哪个下人粗鄙,失手打坏,二嫂应是无辜的。”朱旻声音沉稳有力。眼神不经意移向左边。
犹如出谷黄莺的声线也搭了进来:“皇后娘娘,逸王说得有理……”话毕方雨浓一汪秋水又幽幽望向朱旻,宛若莲萼初绽,清艳无比。
斯绿松了口气,两大有力量的人都开口为二皇妃辩护,再加上二皇妃毕竟也是皇后的亲媳妇,刚才一直不发话的皇后斥道:“翠枝,这是怎么回事?”那端盏的宫女翠枝倏地跪倒在地,颤抖不已,“娘娘,奴婢……奴婢……”翠枝已然低泣。
兰妃哼了一声,“定是你这贱婢干的好事!”
若有若无,总觉得兰妃护着二皇妃一样。
皇后冷瞥了她一眼,语气出奇的平淡:“罢了,只是一只盏子。翠枝下去领十个板子就是了。”甚至不查问是否真是翠枝的错。“是……”翠枝抹泪诺诺地下去领板子。
十个板子……看来皇后不想把事情闹大,的确有国母尊贵之仪,毕竟因一只杯子而重罚宫女甚至闹大,不是一个皇后该有的举动,只会落人口实;稍加惩罚,更显得皇后宽容大量。更何况,也许是因为梓妃的缘故,皇后并不太重视这冰萝盏。这套酒盏与梓妃的相比相形见绌,因而失色,坏了一只,倒也不心疼。
看到二皇妃还跪倒在地,“好了,阿细,起来吧,回座位上去。大家可别因这贱婢坏了心情。大家继续……”皇后恢复一贯优雅和善的面容,向众人摆摆手。
二皇妃回座位后还是惊魂未定,小兔般还有些微余颤,甚至连宫女替她换上的玉莲杯也不敢碰。想拿起刚才喝的茶杯啜口热茶,可茶早已凉,凉水滚过她喉咙,又是一阵哆嗦。
宴会没有因这场小小的风波而打断,会上还是一派繁华,衣香鬓影,好不华丽,仿佛方才从无事情发生……
……
地上颗颗白石润滑如珠,嵌入地面,蜿蜒出一条条幽径。盏盏玲珑宫灯迤逦浩荡,为应这个元宵佳节,宫灯花灯多如繁星,即使没亮,也可想像黑夜中那番熠亮美景。遍地奇花异草,生红吐翠;满眼金庭玉栋,鳞次栉比。
望向蔚蓝穹窿,更显其浩瀚如海的恢弘。浮云片片,如是这幅巨幅锦绣的点点团花,赏心悦目,还有细细熏风飘渺吹拂。
但,这并不是天际。这只是一片天。
无论看到的苍天多辽阔,这依然只是一片天,因为这,永远是一堵红墙圈出的一方地。
无论这个圈多大。
圈子里的人,永远是那只蹲在古井的蛙。观到的,永远是一片天。
望过这金瓦红墙外万里无垠的苍穹,斯绿现在站在凤安宫花园里便有这般感受。出来透透气,又浮现刚才的酒盏风波,二皇妃簌簌发抖,翠枝怆然跪地……
一阵无奈掠过心头。更令她惊讶的,她发觉,自己似乎越发习惯这个宫廷。就如刚才,虽说想替二皇妃抱不平,但她还是没有出声,因为发现,有时,忍,无言,漠视,都是生存方式。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矛盾。
身后草地窸窣。那个俊朗的男子,依然神采飞扬,发冠上翠玉睟然。好看的眉宇轻蹙,琉璃般的幽邃眸子,仿佛一汪越卷越大的深漩,把一切吸纳。颀长的身躯套着合身的锦袍,宛若神人,融于这幅倚红叠翠的丹青中。
“七叔也来散步?”她笑得很轻,如刚掠过她发梢的风。
朱旻沉默,高大的身影靠近,压迫感微微覆盖着她。凝视着她云淡风清的笑容,他刚才在大殿乍见她时和得知她身份时的喜悦和讶异,互相纠缠便成了恼怒。她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而他却那样手足无措,力不从心……而见她陷入困境,他又是不忍,毫不犹豫地向她伸出援手……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淡淡的桂香弥漫她鼻尖,竟似有几分醉意。
刚才那桂花清酿甘甜柔和,醇香却不烈,是女儿家喝的酒。斯绿不相信这种柔柔的花蜜酒会醉倒海量的朱旻。
“刚才谢谢你。”
朱旻一言不发,剑眉依然轻拢。
斯绿粉唇翕然,吐出二字。“易兄……”他在恼怒吧?恼她用假身份骗了他。可他不也是吗?
二字有如魔咒,朱旻怔住,舒眉,墨瞳深处有种东西在凝聚。心中的恼意去了大半。为什么?他也不知。
看她淡青纱裙缥缈若仙,素颜绝美如画,乌丝上紫簪流光,更是如烟如雾。仿如眨眼间便会化作浮云而去。她就是这样,总当你以为能靠近她时,却发现那只是幻影。在酩酊坊是,刚刚在凤安宫也是……
伸手摘去她发上琉璃簪,电光火石。
“今晚城西花灯会,用你的解释来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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