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死的人是你

　　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窝金和信长绝不会到塞拉的藏书楼去。

　　整个流星街，都知道，C-5区，还有一个藏书楼。
　　藏书楼的主人，叫塞拉·琳达·贝西默。
　　她是C-5区最强的女人。
　　她的藏书楼里，不仅有流星街最多的书，还有在流星街，仅次于元老院的——
　　最丰富的，粮食储藏量。
　　当然。
　　大家还知道，自从塞拉抢来了藏书楼，就把它的大门永远的关上了。
　　擅闯者，杀。

　　并不是说窝金怕死，信长也怕死，所以才不敢面对塞拉。
　　只是他们都不乐意送死。
　　流星街人，不管你生的时候，多么强悍，多么引人注目，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正如曾经的，令元老院都不得不忌惮的那位强者一般。
　　死了，只会有人嘲笑他死的难看，而不会赞美他在世时的强大。

　　走到藏书楼前的时候，窝金停了下来。
　　“我去，你就在这里等着老子吧。”
　　信长冷笑：“我不是孬种。”
　　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啊。
　　“少啰嗦，不准过来，老子一个人就行了。”
　　窝金挥舞起了他的拳头，恶狠狠地说道。
　　信长又哼了两声，却还是乖乖地站在原地没动，看着窝金的背影。
　　——真是。
　　强化系的笨蛋。

　　他们都知道，窝金这一去，有很大的可能，是回不来了。
　　那个女人的凶名，真的，不是假的。
　　可是，兄弟。
　　我们可以同生共死，当然也可以为了另一个毅然赴死。
　　我不拦你，因为我尊重你，我的兄弟。

　　那天，信长等了很久。
　　久到，他已经开始分析，自己什么时候能杀掉塞拉，替窝金报仇了。
　　久到，他开始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窝金的场景。
　　“会打架吗？”窝金揪住他问，笑容爽朗。
　　“当然。”
　　“老子看那边那群人尤其不爽，一起揍他们一顿？”
　　如果是平时，信长一定扭头就走。
　　但是，那个时候，他居然想了想，就点头了。

　　大概是，窝金的性格，太合他的口味了吧。

　　信长又想起来。
　　有一天，他们正坐在垃圾堆上，晒着太阳。
　　窝金说，他想要去更多的地方。
　　信长问，为什么。
　　窝金说，因为，他要揍更多讨厌的人，把自己变得更强。
　　信长懒洋洋地眯上了眼，没说话。
　　但是，他在心里说。
　　我知道，你可以的，窝金。
　　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那么现在呢？
　　信长问自己。
　　你还相信，窝金一定可以做到吗？
　　或许，窝金已经没有实现梦想的机会了。
　　毕竟，他面对的是塞拉。
　　曾经，杀遍C-5区的，疯子。

　　“吱呀——”
　　细微的声音传到耳边。

　　信长正低着头蹲着。
　　听到这样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打开的大门。
　　窝金看见了，大概会嘲笑他现在一脸痴呆相。
　　“进来吧。”扶着门把手的女人，眼尾上挑，神情高傲的看着他。
　　她看起来并不高，还很纤细。
　　如果要问信长觉得她怎么样，信长大概会说。
　　就像他和窝金住过的那间小破屋一样，看上去那么坚强地直立着，可是，轻轻一推，就会坍塌。
　　这个女人……
　　这样的这个女人……
　　就是塞拉？
　　就是大名鼎鼎，二十来岁，就杀了曾经的，流星街传说级人物的，塞拉？

　　“再不进来。”塞拉勾起唇角，细长的凤眼，弯成暧昧的弧度，“我就，让你真的再也进不来。”

　　信长立刻一个激灵。
　　杀气。
　　沉重又浓厚冰冷的杀气。

　　他乖乖地站起来，迈动步伐。
　　看见信长终于有了动作，塞拉转身就走，金色长发甩过优美的弧度，洛丽塔风的白裙子显得她的背影更加纤细。
　　“进来之后，关好门。”

　　信长又走了两步。
　　塞拉突然停了一下，侧过半张脸来，仍然带着笑容的脸，洋溢着危险气息：
　　“没关好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哦。”
　　*
　　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后，信长问窝金，为什么塞拉不杀他，还邀请信长进去。
　　窝金挠了挠头：“我怎么知道。”

　　而库洛洛，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书，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话题。
　　所以直到最后。
　　信长也不明白，塞拉为什么不杀窝金。
　　为什么，要留下信长。
　　就像他从来不懂，为什么塞拉要用那样的方式，锁着库洛洛。
　　就像很多人都不懂。
　　——流星街疯子中的疯子，塞拉。
　　她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
　　“继续讲吧，库洛洛。”塞拉的椅子搬到了他面前，“已经第二天了。”
　　库洛洛说，他想要一天讲一点。
　　塞拉说，好。

　　塞拉向来随意，无伤大雅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如果她心情好，就算你要她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给你看……
　　说不定，她也会答应。
　　*
　　从前，有一个女巫，爱上了一个王子。
　　女巫活在深海之中。
　　为了王子，她每天每天地，悄悄从海面下探出头去。
　　看着王子站在海边，吟咏着赞美爱人的诗歌。
　　王子啊王子。
　　女巫想。
　　你何时会发现我，爱上我呢？

　　终于有一天，王子出海。
　　女巫召唤来了风暴。
　　*
　　窝金和信长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塞拉和库洛洛则是继续淡然地对视着彼此。
　　“然后呢？”
　　塞拉问。
　　“我想要一本关于外面世界的新书。”库洛洛看向书柜。
　　“好。”塞拉点头，起身。
　　库洛洛看见她腰后的蝴蝶结摇晃着。
　　库洛洛看见，白色的蝴蝶结上，沾着一点血色。

　　“塞拉。”他说，“红色。你的蝴蝶结上，有血迹。”
　　“是么。”塞拉拿着书的手指停顿片刻，“那就换掉吧。”
　　她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冷漠而锐利的光。

　　“喏。”她走过来，把书递给他。
　　他安然接过，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她的手。
　　他们同样的，修长而秀气的手指。
　　只不过，他的指缝里，夹杂着血液干涸留下的暗红色固体。
　　而她的手指甲，手指，手掌……所有的所有，都干净得，什么多余的颜色都没有。

　　这就是塞拉。
　　*
　　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后，当窝金和信长在纠结，塞拉为什么放过他们的时候。
　　库洛洛的指尖停留在同一个页面，很久很久。
　　他想，他大概知道为什么。
　　塞拉。
　　是许多流星街人的噩梦的，塞拉·琳达·贝西默。
　　她……
　　是个色盲。

　　从五岁的时候，被人从高处扔下来的时候。
　　她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色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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