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尽·红尘

　　佑霆沉吟着，点了点头。
　　“好吧。”他没能拒绝挽宁，面对她笑着说相信，也没有人能拒绝。
　　他也不愿拒绝，他根本就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佑霆知道自己严厉的性格与佑忻的宽和无法相比，而他们又是那么自然亲近，性情相投，她若是真的留在凤凰城……他不愿做这样的事情，他不勉强挽宁，并不表示他要给别人制造机会，把喜欢的人托付给别人照顾。
　　只是这一次南岚之行真的十分危险。
　　南岚是位于云天峻岭中的一座小镇，以玉闻名于世，出产雪玉的上梅岭更是地势险峻，与重镇宣阳府相隔于天堑云天崖。
　　平阳水匪平日散布在外劫掠，遇到围剿时便退守藏匿于平阳湖中，湖内暗礁岛屿密布，航道纵横，官军不善于水战，因此此前多次围剿都以告败收场。
　　这一次，佑霆决定亲自去南岚一来密访雪玉开采情况，抓住武侯意欲叛乱的证据，留待日后他用。二来，以身为饵诱武侯调集平阳湖匪徒在通往南岚的道路上堵截自己。童安清韵行被封，凤凰梁有德被抓，武侯绝不想自己迫害玉户，私开玉矿的事情再被揭发，但他如果这样做了，吴敬宇此时以护卫钦差为名悄悄驻扎在童安的队伍便会派上用场，将这大半失去了湖水庇护的水匪聚而歼之。这之后，另一少半留在平阳的水匪便不足为惧了。
　　这便是他许诺给吴敬宇的军功，也是吴敬宇答应相助，清查清韵行以及即将派兵查封梁府的报酬。

　　但佑霆在前往南岚镇之前，必须先得到梁有德的账册，并查封梁府，控制住梁有德，而在这之前，他又必须先得到童安清韵行被查封的消息。龙虎昨天便带着这个消息星夜赶来，也是早晨才到了凤凰城。

　　佑霆的手里拿着一封信，李顺儿和龙虎分别站在两边。
　　他看完信，脸上终于难得地看见了自然流露的笑容。
　　“好，老九已经成了，难为他。龙师傅，他到了吴瑞那里吗？有没有别的疏漏？”
　　“回六爷，没有，吴管家已经处理了童安的事情，傍晚时便会和九爷一同赶到。”
　　佑霆凝眸静思，眉不禁皱起。事情纵然顺利，但却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往后的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了错，他思量一会儿，吩咐道“李顺儿，你把燕三请过来。”
　　听了燕三的名字，龙虎面露惊讶，但他明白不该多问。
　　这时，佑霆又道“等吴瑞到了凤凰城，你传我的命令告诉他今夜不管燕三带不带得回证据，都要带兵围了梁府，一个苍蝇也不要漏掉！其余的就按事先商量来办。龙师傅，你留在吴瑞身边做个照应。”
　　“是，六爷。”龙虎迟疑了一下，他来时吴瑞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片刻不离王爷，保护王爷的安全，可如今王爷又让自己留在吴管家身边帮忙。王爷要到哪里去呢？
　　佑霆望了他一眼，笑道“不必担心，我的行踪吴瑞早已经知道，你就安心留下来吧。”
　　龙虎忙点点头，再没有多说，便借着连夜奔驰的劳顿为缘由退出了屋子，正与跟在李顺儿身后走进的燕三相遇，他们互相一抱拳，也并未多说话。
　　燕三来到屋里，背后的门刚刚关上，佑霆就说“今天晚上你拿了东西仍然回到这儿来，带上竹风，去挑花镇，或者到别的地方去。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好。”
　　“今晚？”
　　“就是今晚。”
　　“我明白了。六爷放心，燕某绝不是背信忘恩之人，你要的东西我会带来，你的恩燕某更不会忘。”
　　佑霆笑起来“好。只是江湖上从此少了一位侠盗，未免可惜。”
　　燕三一抱拳，但却摇摇头“即便不在江湖，燕三还是燕三。”说完，他大踏步的转身也走了出去。
　　佑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忽然对燕三的洒脱和勇气生出一丝敬佩和……羡慕，但片刻后他又自嘲地笑了笑。
　　“李顺儿”
　　“是，少爷。”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交到李顺儿手上“你也有要办的事情。”
　　“我？”李顺儿很惊讶“我不用跟在少爷身边？！”
　　“你回一趟京城。”
　　江南是一个战场，硝烟无声，却处处险要，这个时候让李顺儿逃开危险，回到京城，他自然满腹委屈。
　　“你这一趟至关重要，此次江南之行会不会有好的结果，还要靠你这封信。”
　　“……少爷不管吩咐什么，小人敢不从命？”
　　“你拿着这封信即刻起程，改装换面，一路都要小心谨慎，回了京城先不要回府，直接将信悄悄送到胡相手中。”
　　“胡相？胡京山胡阁老？”
　　宁王府极少与朝臣来往，就更别说是位高权的宰相胡京山，到底佑霆有什么信要如此秘密的送给他呢？他又怎么可能见李顺儿这个小跟班呢？
　　“就是他”佑霆看出李顺儿的顾虑，道“按我的吩咐去做。胡相收了信会给你安排一个地方，你就留在那里等我回京。”
　　“小人遵命。”
　　李顺儿接过信揣进怀中，他并不知道胡京山实际上从来与宁王站在一起，但他却知道只要是王爷的命令，必须一丝不苟的完成，于是他郑重地点点头。

　　龙虎走出房间并没有去休息，他身体很好，也不感觉累，走到厅堂中，便听见偏厅里有人说话，语声轻柔细腻，原来是挽宁和竹风在摆放早餐。
　　只听竹风道“情儿妹妹，是我小看了你和王公子，你能不能不怪我？三哥是个性情中人，他言出必行，但我只是个女人，只想他不要出事。我对不起你……”
　　挽宁扑哧笑了，她一边摆好碗筷，一边道“既然没有什么事情，我何必怪姐姐？”
　　竹风很激动“你真的不怪我？”
　　挽宁又摇摇头。
　　“好妹妹，你真是个心地宽厚的人，天下没有再比你宽和的了！”
　　竹风欢喜地拉住挽宁的手，但她见从正厅走来一个未见过的生人，便停下话头，低头道了个万福。挽宁因声转头，立刻面露喜色，甚是高兴，走过去笑着问道。
　　“龙师傅，你既然在这儿，佑忻他都还好吧？”
　　龙虎十分惊讶，他发现一月不见，挽宁似乎更加艳丽了，虽然她从前就已经非常美非常美，可是如今那永远单纯平静的脸，好像添了更加动人的风韵，仿佛从小孩子突然长成少女。
　　“九爷很好，他还特意让我问候姑娘呢”他从包袱里拿出一枚小巧的玉饰递给挽宁“这是九爷在童安千挑万选，给姑娘买的礼物。”
　　龙虎大手中提着的是枚小巧可爱的翡翠娃娃，漂亮的女娃娃扎着两条小辫儿，巧笑嫣然，栩栩如生。
　　“礼物？”挽宁接过来，举到头顶左看右看，阳光穿过透明的翡翠，仿佛玉石之中流动着灵气。
　　“好漂亮啊！”她不禁赞叹道。
　　“咦？这是灵犀娃娃呀！”竹风将娃娃挂在挽宁腰间丝绦上“玉质真好，这该是一对儿，定然还有一个男娃娃。”
　　挽宁把娃娃挂在腰间，飞快地旋了一周，娃娃里不知道有什么机关，只要一转就会发出清脆的笑声。

　　咯咯咯咯……

　　龙虎觉得奇怪了，他带着这娃娃一路，它都没有发出一点儿的声音啊。
　　燕三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进偏厅，他看出龙虎的疑惑，微微一笑“龙兄，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种娃娃之所以叫做灵犀，就因为一人一个，就算千里也能同时欢笑。不过，你既没有灵犀，拿了也不会笑的。”
　　龙虎恍然大悟，但随即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九爷怎么会送这样的东西给苏姑娘呢？灵犀娃娃，分明是送给恋人的。
　　竹风闻声不由看向燕三，露出会意的温柔笑容。
　　可挽宁听了话，却缓缓停住身形，咯咯笑着的翡翠娃娃便没有了声音，她蹙起眉若有所思，眼光一转投向门口。
　　佑霆做好了部署，也走出房间，站在门口，正静静地也看着她。

　　“九弟傍晚时就会到。”他冲挽宁说。
　　“……”挽宁眼眸闪烁了几下，抿嘴道“那岂不是见不到面，少爷不是一会儿就要起程的吗？”

　　她回答的很巧，也许别人听不出，但佑霆却能，所以他再未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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