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尽·红尘

　　凤凰城的夜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
　　佑霆和燕三一前一后走出内厅。竹风正在门口踱来踱去，她绕过佑霆奔上前去一把抓住燕三的手。
　　“三哥——”
　　“风儿……”燕三眼中饱含情意，也同样紧紧握着她的手“没事了。”
　　竹风反而更加担心，她睁大眼睛惊惧地望着望着，一头扎进燕三怀里痛哭起来“你答应了？你答应了么？答应了么？！”
　　“是，我答应了。风儿，别这样，别哭……”燕三一下子变得无措，丝毫没有了独行大盗的果决沉稳。
　　佑霆转回头，看着这对命途坎坷的情人，他们一个是朝不保夕被四处通缉的大盗，一个是零落风尘的艺伎，没有身份没有权势，甚至没有明天……可就是这样的人，反而可以毫不吝惜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所爱的紧抱在怀中。
　　他不愿打扰他们，转身便离开了。
　　只剩下竹风和燕三。
　　竹风开始大声哭泣，她用尽力气抱住燕三，问着“为什么？你不应该答应，我知道一定很危险！三哥，是我害了你，是我把你拖进来的——”
　　“风儿，为了你我才愿意！为了你，也为了我。从今以后，我们就可以安心的在一起，永不分开！”
　　“不行，你带我走！不不，你现在去对王公子说你不愿意做了，说你反悔了。三哥，他还是会放我们离开的，真的，我有办法，三哥——”
　　燕三摇摇头。
　　“真的!即使你不为他做事，他也会放我们走!”
　　“可我，不能这么带你走”燕三紧紧揽住竹风的瘦弱的肩“我不能带着你飘泊四方，到处让人抓，到处让人追。我要堂堂正正和你在一起，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而且，而且我也不能做一个知恩不报的人。”
　　“三哥……”竹风的眼泪仍然挂在脸上，她的人却整个呆住了“可是，我不怕啊!我不怕到处躲，也不怕四处漂泊，我都不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够了！”
　　燕三深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我怕啊，我怕你刚刚离开了火坑，又跟着我跳进了刀山剑林。我，我不能让你锦衣玉食，就只能陪在你身边……”
　　谁也没想到，燕三这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英雄好汉，居然可以露出这样温柔的情绪，居然能说出这么深情的话。竹风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飘零而下。

　　“一个最不能接受碌碌无为生活的豪杰，却愿意为了一个出身风尘女人虚度余生，安于贫病”佑霆走到床边，撩开了纱帐，他目光迷惑地望着挽宁，轻声问“值得吗？”
　　挽宁当然听不到，她睡得极熟，极熟……媚香的药力被灵力自行化解掉一部分，残留一些让她不安地沉睡着，而沉睡中那张无暇的脸依旧显出一种诱人的妩媚。晕红的腮，欲滴的唇，映衬着如白雪一般的肌肤，形成了最令人心动的颜色。
　　“我恐怕一辈子也不能能了解他的想法。”
　　他抚过她的额头，握了握她柔软的手。
　　“我也是珍惜你的，你会不懂吗？你怎么可能不懂？你不但十分懂我的用心，还知道利用它来左右我，让我不得不成全燕三与竹风。”
　　佑霆无奈地笑了笑，闭上眼睛靠床栏坐下，拉着挽宁的手自言自语，却仿佛在对她低声倾诉。
　　“我根本不该对你动心思的，先是佑忻，然后是佑昀……就连父皇也在找悬弓山的仙子，呵呵——挽宁，我不许自己的心为一个女人占据，不许自己为一个情字身不由己，我更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对女人有这种感觉。我根本，不该想要把你留在身边……但我……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想要得到你的念头。”
　　“可你呢，总是难以把握，”说到这佑霆便睁开了眼睛，他深深地望着挽宁，手指无比爱惜地抚过她的脸颊，他轻柔的抚摸催发了挽宁身上的药力，她缓缓睁开眼睛，就这样看着他，也不说话，秀美的双眼透出羞涩的可爱和迷醉，妩媚异常。
　　佑霆愣了愣，他知道此时挽宁神智并不清醒，但却无法无动于衷，就在他迟疑之时，挽宁竟握住了他的手，缠进了他的怀中。
　　“挽宁——”他紧抿着薄唇，半抱住怀中的人儿。
　　挽宁无措地揉了揉眼睛，惨兮兮地蹙起眉，泫然欲泣，低声道“我，我……我好……热——”
　　想来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只能用热来描绘。
　　“好，好了，不用怕，有我在呢。”佑霆胡乱地安慰了几句，抚着她的背，可挽宁却更加躁动不安，她清凉无汗的身子已经香汗淋漓，湿透了薄衫，像一条小鱼，片刻间，佑霆也觉得浑身燥热，难以自制。
　　他拉着挽宁的手不要她乱动，亲了亲她的额头，鬓发，和肩头，低声道“我不是不想要，也不是不敢要，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碰……这么冰清玉洁的身子，这样给了我，你一定伤心……挽宁啊挽宁，我从未威逼过任何一个女人顺从，何况是你呢？你是我喜欢的人呐，我要的先是你的心，然后是你的身子。我要你心甘情愿。”
　　他说罢，推开了怀中的人，起身到屋角的水盆里将随身手帕浸湿，并不绞干，便拿回来覆在了她晕红的面颊上。挽宁的身子被凉水突然一激缩成了团，佑霆又怕她受凉，忙替她盖好被子，直到她面色退去赤红，安静下来才吁了口气。梳理着她散落的额发，佑霆的目光柔和，却又带着无奈的怨懑。

　　早晨的阳光由窗子落进屋内，是一条又一条光亮，这个清晨的安静和静谧，仿佛它只是一个梦境，梦境祥和的连歌唱的鸟儿都没有。
　　挽宁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她的梦中是虚芒山上无尽的天地，是悠长悠长的寂静，可这寂静却让熟悉于此的挽宁感到莫名的孤单，似乎失落了什么。她努力地睁开眼睛，接着，便看到佑霆坐着睡着在床边，那一瞬间，心忽然不再空旷，被填满了。
　　他又在这儿守了一夜吗？挽宁自被子中伸出双臂，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拉近贴在脸颊上。
　　佑霆温暖的体温是这个早晨最让挽宁觉得暖意的源头。
　　他的手暖而有力，并不粗糙，但指腹上却有一层薄茧，摩擦过面颊细嫩的肌肤。
　　这是练剑得来的……
　　挽宁懒懒地闭上眼睛，心中猜测着。
　　这个，是因为写字而成的吗……
　　她不禁微微翘起嘴角，露出柔和俏丽的笑。
　　脸颊忽然一痛！
　　挽宁惊呼，猛地睁开眼睛，跳着坐了起来。
　　“醒了吗？”佑霆不知何时醒来，用指缝捏住她的脸颊，正笑着看她“昨晚有没有难受？”
　　挽宁摇摇头，揉了揉脸，低头道“竹风姐姐不该这样，可王爷不要怪她。”
　　佑霆想，她难道就笃定我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我为什么要怪？怪也该是你去怪，我反而应该感谢不是吗？燕三已经来过，我也答应成全他们，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
　　“王爷，谢谢你……”
　　“哦？怎么谢？”
　　“……”
　　挽宁愣了片刻，想不出来，佑霆心头一黯，也不再追问，转过头。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两天佑忻便会和吴瑞从童安赶到凤凰城，这边查封梁府，扣押审理梁有德的事情将会交给吴瑞办理。而我还有其它事必须独身往南岚走一趟……”
　　“我随你一起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挽宁便抢先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答，只是心里不愿与他分开。
　　“留在凤凰城和佑忻在一起会更安全。”
　　“可……你的身边没有人照顾，没有人掩护，却会很危险。佑忻有吴管家，有龙师傅。”
　　佑霆心中所有的不悦全都烟消云散，她的话简直比清晨的晨光还要明媚。他的眉舒展开来，笑道“你照顾我？”
　　“是啊。”
　　“在你照顾我之前，我还不是要先保护好你？”佑霆玩笑着，但很快变得严肃“留在凤凰城吧，这一趟……很危险。”
　　“我不怕啊——”挽宁穿好鞋子，跳下了床，她投了擦脸的手巾递给佑霆。
　　“有你在，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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