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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当银绿色的灵力凝成巨大的阵法、玄奥的符咒亮起又消失在黑夜，错失良机的玄震不得不看着自己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再一次从指间溜走。
这番变故简直令他杀心四溢，千百年来的执念几乎凝成心魔。
天不助他，天要灭他！
究竟是他迟疑了，才使自己错失良机，还是他不够“顺其自然”，越是追逐才越是失去？
究竟是该进还是该退，谁能告诉他？！
但李琦已经走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的局面却是让他还不能失控，还要隐忍，还要去将青阳处理掉！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机会，却还不能将琼华也抛却。
而此刻的青阳，正面无表情地斩杀了力量耗尽的女鬼。
无悲无喜。
女鬼却是死得心满意足，大仇得报，便是魂飞魄散亦是死而无憾了。
因为碧秀心被她杀死了。
就在碧秀心真的勘破情关、陷入突破的那瞬，在石之轩收手的那刻，女鬼尖锐的发尾将她串了个透心凉。
这突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冲击，也着实令人心神震荡。
慈航静斋斋主惊喜的表情还凝在脸上、石之轩嘴角的笑意尚带着上翘的弧度，而下一刻，这位江湖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便陨落了。
女鬼半透明的魂体消散在青阳剑下，但那张狂的笑声却是尖利刺耳，声声回荡在太和殿前：“‘棋子而已，没了这个，还能培养下一个’——我死了，你毫不在意，碧秀心死了，你可心疼？毕竟，就算都是你手里的棋子，价值也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慈航静斋斋主的脸色瞬间化作苍白，碧秀心倒下的身影映在她眼眸，她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不——秀心——”
石之轩的动作比她更快。
他结实的双臂揽住了碧秀心尚且温热的躯体便落回了地上，但颤抖的手指附在佳人颈侧却再也感受不到脉动时，他整个人便怔住了。
宁道奇下意识拉住了慈航静斋斋主，沉声道：“小心，他走火入魔了。”
此时此刻，慈航静斋斋主哪里还能冷静下来？
她的女儿死了，就死在自己面前，慈航静斋百年来的希望破灭了，就毁在她面前。
不管是丧女之痛还是多年希望的破灭，都让她难以接受！
“你放开！梵清惠死的时候，你倒是能护着她，秀心死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手？你不是大宗师吗？啊？我的秀心啊——”
宁道奇堪堪拉住悲痛欲绝的斋主，不远处的石之轩便动了。
都道无情是魔，但多情到了极致又何尝不是入了魔道？
补天阁的心法冷酷无情，在其压制着花间心法时，石之轩便已有了入魔之态，但偏偏那时的他没有入魔；而花间多情，被碧秀心之死刺激到的邪王，花间的多情终于浮上了心头，却偏偏在这一刻，他入魔了。
不死印法的弊端终于毫不留情地显露了出来，他的脑海里简直像是有两个人在争吵、在博弈，吵得他心神不定、头疼欲裂。
慈航静斋斋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疯了的邪王抱着碧秀心的尸体转眼消失在了宫闱。
她没有追上去，接任慈航静斋斋主的几十年，种种回忆漫上心头。
她想起了那个女鬼的身份，那样狠毒癫狂的女鬼也曾是慈航静斋不食人间烟火的单纯女子；她想起了死在华山上的梵清惠，那样心机深沉的小姑娘也曾眼底含着阳光，濡慕地望着自己；她还想起了当日江湖初遇的李雅，天真烂漫，两人甚至互引为知己，言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憧憬……
但是，都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她神色惘然地望着地上点点血迹，半晌，终于瘫软在了地上。
你可见过长河自天上淌过？
“那是忘川。”
领路的少女面容清秀，妩媚的双眸弯成了月牙，笑意盈盈地为李琦解惑。
“……忘川……”李琦抬头看着那荧荧河水在无尽的黑暗里成为幽都一抹亮光的来源，声音也轻柔起来，似乎怕惊扰了亡者，“那是魂魄吗？”
少女笑道：“是啊，是死者魂魄汇聚成的一条河。”
李琦叹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里的命魂。
那点点微弱的光亮让她时刻担忧着这抹命魂会在不经意间悄然泯灭，让她半点也不敢放松地用力量护着。
领路的少女见状，忍不住道：“你这般年轻，怎地同彭婆婆似的愁眉苦脸？”
“嗯？”李琦疑惑地抬头，这才回了神，因为疲惫而迟钝的脑子弄明白了少女话语里的意思，便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啊。”少女摇头道，“你不难看，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嗯……比上一届被选中的灵女还好看呢。”少女认真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肯定着自己的说法，又道：“但你眉头皱的那么紧，巫姑大人在的时候，你便没笑过，你要是笑笑，一定更好看！”
李琦没笑，但她脸上的神色倒是微微和缓了些，少女的善意让她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
她开口询问着，声音轻柔让带路的少女只觉得两颊微微发烫：“灵女是什么？”
“灵女啊，那是侍奉大神的女子。”少女脸上露出了向往殷羡的神色，神色羞郝道，“但上一届选拔，我没被选上呢。”
“你很希望当灵女吗？”李琦体会不到少女的心情，倒是微微惊奇着那听上去像是侍女的职位竟有如此大的魅力。
“是啊，只有资质上好的女子才能当灵女呢。像是巫姑大人，她也曾是灵女，如今已经是神殿十巫之一了。”少女激动道，“当了灵女，不仅往日里能随侍大神左右，还能有机会奉大神命令去人界办事，去瞧瞧外面的世界……”
说到这，少女的语气却低落了下去。
李琦心下思量，轻声道：“你想去外面瞧瞧？”
此言出，少女脸上的神色瞬间一变，随即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不说这个啦，幽都人不可进入人界，巫姑大人这次能出去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忽地指着地上一株草木，道：“你瞧，好看吗？人界的草木可会发光？”
这话题转移的相当僵硬，李琦却是顺着她的话头，回答道：“不会，人……人界的草木不会发光。”
少女下意识松了口气，语气又轻快了起来：“那看来，地界也不比人界差，也是很好看的，是不是？”
这问题，李琦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在她看来，地界很是荒芜，便是草木植被荧荧发光，又哪里比得上人界的多姿多彩、生机勃勃？但少女脸上的笑容却让她觉得此刻若是说实话，未免太过残忍了。
她只好微微一笑，却是笑而不语。
但只这一笑，眼前的少女已是欣喜地抚掌而叹：“你真的好好看，就该多笑笑啊……”
事实上，幽都很少有欢笑。
这儿的人，似乎都已被地界幽暗而死寂的生活同化了，不论是女娲一族，还是遥遥相隔的龙渊部族，千百年来不变的日月、不变的日常早已将生活化成了一滩死水。
而女娲神殿更是肃穆，这里的灵女、守卫、十巫永远是安静的、尽忠职守的，他们明明活着，却活得如同神殿前千百载驻守原地的石像那般沉寂。
但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你回来的比预计的早。”看守神殿的巫彭年迈而严肃，脸上每一条皱纹似乎都镌刻着坚毅与固执。
尚且年轻的巫姑在她面前如孩童般拘谨而恭敬，身上在人界染上的温度似乎也重新染上了幽都的冷寂：“出了意外，回程时，我不得不运用了大神赠与的符咒。”
“哦？”巫彭也有些惊讶了，巫姑是她看着长大的，实力如何，她一清二楚，能让她动用女娲大神的符咒，必然不会是小事，“出了什么事？”
巫姑犹疑了一瞬：“大神可苏醒着？”
巫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巫姑，摇头道：“自那日附身灵女传达指令后，便又沉睡了，只命我等三月后再觐见……你回来的比预计早，早很多。”
巫姑皱眉：“可否让灵女沟通大神……”
话语未尽，巫彭已是不悦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巫姑心下苦笑不已，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挫败道：“……圣女在人界觉醒了血脉，我怕天帝察觉到，几乎是立时回返了幽都。”
巫彭也是一怔：“血脉觉醒？”
“是的，不敢欺瞒。”
巫彭为难地踱着步，长杖落地的“笃笃”声不绝于耳，半晌，她道：“这是好事。大神血脉已经沉寂数百载，越是沉寂，大神虚弱的越快，如今重新活跃起来，委实是天大的好事。”她关切道：“如今，圣女何在？”
巫姑答道：“我命艾清带圣女去巫祝处休息。”
“那就命巫祝照顾好圣女，待三月后大神苏醒再觐见，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巫彭重重一敲长杖，“这三月我等先行教导圣女，想来便是天帝察觉到了，这短短时间内，他也不敢贸然入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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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奉上，下一更不知在哪。。。10月份更新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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