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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李琦一愣，只一瞬便明白了青年的好意。
以这人表现出的能力，要知道李琦姓甚名谁，想来也不过是费些时日。偏偏他以此作为条件，用交换的方式，轻描淡写地把人情划去了：一个名字，一个雅间，他不求李琦什么。
如此这般，李琦反倒去了三分防备，微微一笑，便道：“如此，多谢。”
青年的视线在她笑靥微微一凝，袖中指尖克制地攥了攥，方才回了一个笑，侧身翩然道：“那么姑娘请，在下便不打扰姑娘了。”
言罢，他竟真的转身，作势往楼下而去。
还不等他下几层台阶，李琦曼妙的身姿已进了雅阁。
待雅间的门轻轻阖上，春华楼上下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响起了一片惋惜轻叹之声。
“欸，那小娘皮是哪家的？竟比忘归楼里那些花魁都漂亮~”
“你拿那些庸脂俗粉和这个比？真没见过世面。”
“啧啧啧，都说碧仙子貌若天仙，我去年倒也见过一回，如今真见了天仙，才知道那也不过如此啊。”
……
闻声，青年下楼的步子便是一顿，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淡而危险的笑。
下一刻，偌大的春华楼便被无形的压力笼罩住了，几个嘴里不干不净的家伙竟是转瞬跌下了桌，茶碗筷箸盖了满头满脸，直接昏死了过去。
倒下的人生死不知，落下的碗碟却是没有一个直接落于地上的，劈头盖脸砸了满身，发出的也不过是几声沉重的闷响。
那青年一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一手轻掩着唇角，玉身长立，轻声道：“嘘——安静些，要是让姑娘听见了，她皱一下眉，我就留一条命……我可不保证你们都能活着出去。”
此言出，一时间倒是震慑住了不少人。
坐在一群富商身边的闻彩婷也克制地低下头，就像是胆小怯懦的瑟缩着，但她半阖的眼底却是异彩连连。
这般年轻有本事的男子为什么她之前从未听说过？
行事大胆肆意，分明该是圣门中人；气势功力强横，估量着绝不弱于她的那位老情人柳烟飞；再加上风度翩翩，又颇有花间派多情的风格……
这般的人物，总不会是初出茅庐才是。
但闻彩婷自诩老江湖，却是绞尽脑汁也没从记忆力找到合得上的人物。
虽然她想不出青年的身份，但心底里的小算盘却不可避免的打了起来。
昔日祝玉妍得了柳烟飞，就如虎添翼，这男人完全不逊于柳烟飞，甚至说，只看武功风采，倒是可与石之轩一较高下。
这样的人物，她不求将其收入裙下，只要能得其几分庇佑，祝玉妍便再也不能动她了！甚至于，失了柳烟飞的祝玉妍，说不得还得来拉拢她！
思及此，闻彩婷深深吸了几口气才把激动的心情按捺下，但心底里却是已经下了决定：这么些日子的躲藏，她已经受够这群粗俗的富商了！
“你！春华楼难不成就任由他肆意妄为？”酒楼内一瘦削苍白的光头青年竟是第一个站了出来，强装镇定地出声道，“一言不合便伤人性命，天子脚下，这分明是魔门行径！”
之前还呆愣木讷的店小二这回倒是机灵了，心里暗暗叫苦，赶忙上前打着圆场，道：“红叶先生，这边坐，这边坐，您的同伴，我们立马去请大夫来瞧瞧。”这人惹不起啊！
店小二这般低声下气，那拿着羽扇的红叶先生倒像是有了底气，只叹道：“想在江南，若是出这种事，江南大侠早已出手阻止，我却是没想到，反倒是京城，一国之都城，竟是任由魔门中人肆意伤人。难不成，当真是正道衰微了？”
不管这话几真几假，但他这幅忧国忧民的表情倒是成功赢得了春华楼不少人的赞赏。
反倒是那店小二颇有眼色。
若说之前还是好意拦着红叶不去作死，如今这话一出，店小二只暗骂一句“傻/逼”，便飞快地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你有正义感，你正直，你大义凌然，你忧国忧民……那么也请你身先士卒吧。
他只是一个店小二，京城脚下，偌大的春华楼的店小二，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就是砸了春华楼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位已经奋斗了十年的店小二远比红叶看得明白。
那青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红叶，目光一转，对着下方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汉子微微示意，那人便开口道：“江南大侠？可是这几年名声鹊起的江别鹤？”
红叶摇了摇手中羽扇，看了眼粗衣憨直的汉子，应声道：“正是，江大侠侠肝义胆，当年燕南天义薄云天，如今江大侠继燕大侠之后得‘江南大侠’的称呼，也不愧于‘大侠’二字。”
那汉子仰着一张黝黑憨直的脸，憨憨地笑道：“你是红叶先生？那个号称百晓生第二的红叶？”
“正是。区区薄名。”红叶嘴角笑意带着点点自得，他才打出这个称号不久，没想到京城就已经有人认识他了，这怎么不让他自得？
但紧接着，他便笑不出来了，那汉子像是无意的一般，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个爆炸新闻：“那你怎么不知道这江别鹤就是当年出卖了江枫的书童——江琴呢？”
“什么？”
“江枫，那个曾经的天下第一美男？”
“不是说死在移花宫手底下的吗？原来是被出卖的？”
“江别鹤是江枫的书童？”
这回哪还有人关注楼梯上的青年？
当年江枫的死可谓是沸沸扬扬，牵扯着燕南天、移花宫，甚至是魏无牙。
更别说前两年，移花宫花无缺、恶人谷江小鱼还有燕南天的假宝藏之事也曾在江湖中惹出偌大的热闹。
虽说这一年几乎所有的风头都被黄山李家占去了，但这事，余温尚在。
红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内幕猛地被人掀开了，简直是毫无防备。
那汉子还憨憨笑着饮了杯酒，道：“百晓生第二，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你，你信口雌黄！”红叶眼珠子一转，勉强不让自己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反驳道，“可有证据？你一句话就想污蔑江南大侠，若是没有证据……我实在怀疑，你是不是魔道中人，特意要毁我正道希望！”
“正道希望？哈哈哈……”那汉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再止不住笑声，“要什么证据？我不过就这么一说，你也这么一听。这么大的反应，我倒是觉得是被我说中了，你心虚呢。”
可不是心虚？若不是心虚，他又不是江别鹤，做什么这么大反应？
但红叶敢承认吗？他当然不敢。
就在他灰头土脸，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那饮酒的汉子把酒杯一掷，大声道：“说起来，那恶人谷的江小鱼，该是当年江枫的儿子才是。”
此言出，红叶拿着羽扇的手便是一抖。
那汉子像是喝高了，兴致勃勃地说着：“当年江枫重伤，被移花宫宫主所救，却在养伤期间勾搭了移花宫的婢女，两人有染，生下一对双生子。一个被邀月留在了移花宫，一个被送给了燕南天。后燕南天入恶人谷，生死不知，十几年后江小鱼出恶人谷，年纪倒也对的上。”
红叶汗如雨下，这么大的事儿只因为自己想要扬名就被揭了出来，一旦邀月知道，这坏了她计划的汉子会如何暂不知，但他，却是绝对逃不掉了。
他心中唯余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那汉子打了个酒嗝，还在继续：“你说我是魔门中人，倒是高抬我了。江枫这作风，说来才是颇有几分魔门花间派的风采。只是要我说啊，他眼光不好，孤星朗月看不上，竟是只爱凡花杂草。”
红叶眼白翻转，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他这一晕，无疑是坐实了那汉子的话。
楼上雅间内，李琦把楼下的动静都听在耳朵里。
那青年虽然除却一开始的杀鸡儆猴便再未开口，打了红叶脸的是另一个声音，但李琦就是觉得：之后那人怕是在那青年授意后才开的口。
看着满桌山珍海味，李琦不得不生了几分担忧：自己莫不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她抿了抿嘴角，终于忍不住询问道：“你们主子，究竟是什么人？”
为李琦布菜的婢女犹豫地抬眼看了下这位倾国倾城的姑娘，小声道：“奴婢怎敢言谈主子？”
李琦一愣，明白了这丫头的顾虑，心里的担忧倒是落了实：这人确实是不该惹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道：“那你与我说说最近京城有什么新闻不曾？”
那婢女松了口气：“姑娘稍等，好笑好玩的事儿还得绿柳青梅来说才好下饭。”
闻言，原本奉菜端碟的两位婢女悄然放下手中的物什，向前一步，转眼站到了李琦侧前方。
两人一抬眼，一扫之前的低眉顺眼，反是多了几分灵动之色，而一开口，更是比起茶楼说书人也不遑多让：“如今京城最大的事儿便是今夜的紫禁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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