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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山脚下，西沉的金乌尚还有个脑袋搁在地平线上。
茶寮的老板娘却是期期艾艾地走向巫行云一行人，道：“姑娘，我们要收摊了。”
梅剑看了眼闭目等待的巫行云，便从怀里掏了一枚银锭放到桌上，道：“今日还请老板娘劳累些，我们要在这等人，不知这银钱可够一夜的茶钱？”
那一锭银子足有五两，而小老百姓一年也不过两三两银子的花哨，哪里会不够？
就是茶寮的老板娘看着那锭银子也不免露出意动的神色，但她却只是意动而已，到底是拒绝道：“不行的。”
巫行云眉宇间已流露出几分烦躁之意，梅剑赶忙又掏出一锭银子，道：“这样呢？”
那老板娘的眼睛都红了，却是肉痛地撇过眼去，道：“姑娘，不是我不想赚钱啊，实在是……”她局促地搓了搓手，倾身低声道：“你们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啊，这黄山自从七年前出了事，等太阳下山，就没人敢出门了。”
此言落，巫行云蓦地睁开了眼，厉声道：“说清楚。”
那老板娘不过一寻常妇人，哪里受得了巫行云的威压，当下哆哆嗦嗦道：“是是是，都说是李家冤魂在喊冤……”
“……那年那场大火我们这些山脚下的人可是都看见了，江湖上的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不懂，但李家那是好人家啊，代代都庇护着我们这些平民，黄山脚下就是那些贪官都不敢在这儿放肆的。”那老板娘说着说着，竟也激动了起来。
梅剑等人谁也不敢去瞧巫行云的脸色，但也能察觉到她气势的缓和。
巫行云向来是把李琦的事当自己的事，李琦满心伤悲地上山了，巫行云在山脚下等着也是满心的担忧。此刻听这老板娘义愤填膺的话，她着实是被取悦到了。
“但自从七年前李家被灭了，这黄山的怪事那是一件接一件啊。”那老板娘叹道，“先是半夜里山上有人在唱歌，那声音哀怨的，别说是这边，就是再往外走三里都听得真真的。”
见她说的不像话，梅剑皱眉咳了一声：“莫要胡言！”
那老板娘讪讪一笑，却道：“不是小妇人说胡话的，是真的。”她掰着手指，道：“这只是个开头。后来便是半夜的瞧见那山上有火光，一开始还以为山上又起火了，但等拿着木盆木桶上山，哪里有火哦？夜里的冷风吹的人直哆嗦呢。可下了山再瞧，还是一山的火光啊。”
这话说的玄乎了。
梅剑试探地去瞧巫行云，果见其皱了眉。
“接着就是有一年，西头那儿的樵夫，姓赖的，为了多砍些柴火为他婆娘治病，下山晚了。那时候太阳才刚下山呢，我在这儿摆摊，就看见他疯了似的逃下来……”老板娘的声音低了下去，“说是在山上看见鬼了。之后再不敢上山砍柴，直接换了营生。”
巫行云肃容道：“可有实据？”
那老板娘有些憟她，见她开口，也不敢再卖关子，直接道：“有啊，小妇人本也不信的，可近几年那山上的鬼大概是成气候了啊，我上个月收摊子晚了……”
话语未尽，那老板娘竟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直直看向通向黄山的小道。
巫行云等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是纷纷皱眉。
太阳的余晖尚在天地间，但小路尽头却是一片鬼火明明灭灭，只几瞬，那鬼火竟已飘了过来。
茶寮的老板娘直接伸手拽了梅剑一把，压低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惊恐，道：“快，随我来，躲过去就好。”
梅剑下意识去看巫行云，就见巫行云一挥袖站起身，道：“先避过去。”
老板娘似是已经有了经验，只两句话间，便把支着窗的棍子拿了下来，又将摊位的桌子翻了身，桌底朝外挡住了茶寮的门。
巫行云站在茶寮里，就见着那鬼火成片的飘过去，也不知是光线的折射还是眼花了，她竟是隐隐瞧见那飘过去的不是一团鬼火而是一个女人。
但下一刻，她就不觉得是自己眼花了，随着又一团鬼火过去，她又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老板娘用手捂着嘴，低声道：“诺，就是这样，如今出来的越来越早了，本来还要等太阳落山的，如今天还没暗就出现了。”
她看着外头过去的鬼火，说道：“刚刚那个，过去的那个男的，是当年李家的管家呢，李家采买都是他负责的，如今再看见，真是……作孽啊。”
巫行云看了眼低声细语的老板娘，眼底满是担忧，询问道：“我师妹还在山上，可会出事？”
那老板娘闻言，惊愕地抬头看向巫行云，随即便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收回了目光，道：“这哪知道啊？活人不管死人的事。这不，也没人还在这么晚呆山上啊。”
闻言，巫行云有些呆不住了，她作势就要出去，却被老板娘挡住了。也不知这小妇人哪来的勇气，明明对巫行云怕得要死，却敢在这时候拦住她：“你不能出去。活人不能走死人的道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巫行云甩手，怒道。
那老板娘急急道：“可不能出去，你也看见外头的情况了，他们走的那是阴间的路，活人不能走的。”
巫行云皱眉：“说什么胡话？白日里都走得，如今走不得了？”
那老板娘也是好心，偏对着巫行云解释不通。
但下一刻，也不必再解释了。
门外传来一声剑啸，接着便是一阵鬼哭狼嚎。
茶寮里众人都呆住了片刻，等外头声音渐默，巫行云往外瞧去，就见两三个执剑的道士缓缓走过来。虽说脸生的很，但那一身衣服却是眼熟极了，华山之上，自称琼华弟子的可不就穿这一身？
“可有人？”领头的道士头戴白玉冠，一张白面无须的脸上神色冷淡，额间一点朱砂却是红的耀眼，他站在茶寮外询问也是守礼极了。
茶寮的老板娘探出头，疑惑道：“道长这是……”她瞧了眼外头，神色转为惊愕，道：“那些鬼火呢？”
见到活人，那道士语气微微和缓，道：“不必担心，那些厉鬼已被在下除去……”
“你说什么？”老板娘大惊，“你怎么能这么做？”
那道士皱了眉，不解道：“厉鬼死后不去投胎，反而滞留人间，日久阴气愈重，戾气愈重，怎能留他们在人世？”
茶寮的老板娘却像是被激怒了，大声道：“放屁！那都是些可怜人，活着的时候都是好人，死了也没做过恶事，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害人呢？”
这话说的，那道长年纪尚轻，脸皮也薄，更是不善言辞，被这山野村妇一顿抢白，竟是只憋出一句“没有害人，那些都是厉鬼。”
老板娘却是抹泪道：“那都是好人啊，当年要不是李老，我这茶寮根本开不起来的。还有秦家妹子，我家汉子当年折了腿还是她帮忙治的……”
她絮絮叨叨讲着，那道长的脸色愈发冰冷了。
巫行云却是不管那些鬼魂无辜不无辜，眼见着来人有本事对付这些鬼怪，当下上前行礼道：“这位道长，在下师妹还在山上，如今不知情形如何，还望道长能出手相助。”
那道士闻言，肃容道：“天黑还上山？简直胡闹。”
巫行云扯了扯嘴角，道：“我等并不知道这黄山的变故，今日是我师妹生母的冥寿，是以，才会上山祭奠。还请道长帮忙上山查看一二。”
那道士脸色愈加难看了，却是点头道：“冥寿？我立马上山，你们……”他环顾四周，转头对身后两位师弟道：“玄凌、玄明，你们在此保护她们。”
“是，师兄。”
而此刻山顶之上，李琦已将仇人头颅堆在了李雅墓前，又令皇甫高跪下。
面对李雅的墓碑，她竟是难得沉默了许久，才道：“母亲，你当年令我复仇之事，女儿做到了。我今日把仇人的头颅带来给你，你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夜风渐起。
李琦伸手将发丝挽在耳后，道：“还有这个人。他喜欢母亲呢，喜欢一个人还能害了她，到底是我不懂。但我想着，母亲该是懂得。所以我没杀他，让他活着来见见母亲。”
山林寂静了下来，连虫鸟之声亦不闻。
皇甫高忽然觉得周身凉意渐起，一开始只当夜间气温骤降，但渐渐地，他察觉到了不对，那凉气在往他脖颈里面钻，就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脖子在吹气。
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站在墓碑前的李琦只当他悲痛难耐，根本不予理会。
但片刻后，皇甫高忽地发出一声惨叫，李琦终于回了头。
之前还好好跪着的男人双目不知何时被剜去了，只余两个血窟窿在淌着血。
李琦大骇，警觉地私下观望，但这山顶，除了她和皇甫高，哪还有第三个人？
“哪位前辈在此？”李琦握紧了手里的剑，“还请前辈不要装神弄鬼。”
皇甫高的哀鸣声尚未低下去，而下一刻，李琦便亲眼瞧见他的双臂忽地断了，就像破布娃娃被人硬生生扯断了双臂。
紧接着，是双腿，然后是双耳，随后是鼻子，若不是他的舌头早就被铰了，李琦相信断掉的还会有节舌头。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眼前这一幕实在荒诞极了。
面对看不见的敌人，李琦就算想要防备也防备不了，她的额间已经沁出了冷汗，被山间的夜风一吹，更是冰冷。
但那看不见的敌人却像是对李琦不感兴趣，“它”折腾完皇甫高后，便轮到了那堆头颅。被硝制好的头颅被无形的力量一一碾碎，直到碎成一片，那动静才结束。
紧接着，李琦终于听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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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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