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狂澜[星际]

　　或许不是最好的人，却是人类星际史上最好的将军吗？
　　零看着天空，沉默良久。

　　其实，这会天空已经看不到机甲了。
　　莫澜手下的兵行动力非常强，从他最先离开，到身后一群战士驾驶机甲紧随其后，前后不过一分钟，刚才机甲的轰鸣仿佛还在耳边，天空就已经恢复了寂静。
　　连片云也没有，干净得可怕。
　　可是，通过安丽菲雅智脑终端的三维监控，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前线的情况——虽然身为人类最好的军医，她必须尽可能地掌控整个战场；但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监控画面一直围绕莫澜切换，所以那架勇猛地冲在最前面、在数以亿计来势汹汹的虫族中行动自如恍入无人之境的冰蓝色机甲，总是会不自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牵动着他的心弦。

　　恍惚间，他想起莫澜之前说要教他什么是“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如今，看着那架机甲，他仿佛突然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些是将军以前的训练计划和作战记录。”战役还未结束，安丽菲雅已经及时想起了自己目前的任务，于是显示屏上的战地监控被换成了莫澜的个人秀。
　　“呐，你看，这是将军精神力突破九级的时候，军队训练室记录下的画面——就是将军意识海的具象化，据说是九级精神力强者特有的能力，可以让低阶能力者实现顿悟突破。”安丽菲雅截取了一段视频画面，指给零看，“你是将军的复制体，精神波与将军一样，所以理论上达到九级也是没问题的。但是你毕竟还太小，觉醒异能的时候又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而且复制体还没有量子兽，要想突破高阶估计会有点麻烦——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多看看总没坏处，搞不好就顿悟了呢。”
　　“嗯。”零点了点头，目光一瞬不错地紧盯着面前的视频影像。
　　那是一个紫色的世界。
　　浅紫色的天空上，飘荡着瑰丽的云彩；深紫色的海面上，汹涌着澎湃的波涛。云流涌动，变换成各种白虎的姿态，仿佛说尽了谁一生的故事；浪花奔腾，如千军万马迎面而来，铺天盖地气势磅礴，恍若主人战场杀敌的英姿。
　　零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微笑，双眸弯如新月，目光也意外的柔和。
　　他的意识海也是紫色的，大约是因为这是电系异能通用的基调？但是他的意识海却非常平静，别说海浪，连涟漪都泛不起几层——而且，也没有有趣的小白虎，看起来了无生气。
　　以前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看了莫澜的意识海后，他突然不太喜欢自己的意识海了。

　　“安菲尔……你刚刚说，复制体没有量子兽？”
　　“啊，是的。”安丽菲雅略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因为量子兽是一出生就被相同波段的能力者的精神波吸引过来的，两者间的契约唯一且不可解除，所以……跟供体精神波一样的复制体是没有量子兽的。”
　　零低下头，没说话。
　　安丽菲雅以为他是觉得难过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伤心，亲爱的。虽然你没有量子兽，但在战场上，异能和量子兽的能力都会受到虫族限制，战士们战斗更多还是靠自己和机甲的本事。所以，你要相信，只要给你时间，你肯定不会比将军差的！”
　　“不是。”零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迷茫，“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说不上来为什么，可是，我觉得我是有量子兽的……”然而，记忆中他似乎一出生就已经有了异能，而且自“出生”以来，也从未见过什么量子兽。
　　与记忆相悖的直觉让他有些苦恼，拧眉思考了一会，却依然还是想不通，便抬起头问安丽菲雅：“我的直觉从没出过错，可是，我明明没有量子兽，你也说复制体是没有量子兽的，那为什么……”
　　话未说完，他蓦然发现刚刚还在身前的安丽菲雅竟然眨眼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原本应该远在战场的莫澜。
　　“将军？”零瞬间脑子发蒙，惊讶得抬起手想伸过去摸一下。
　　莫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在他手伸到自己身上的前一秒往前走了一步。
　　“啊！”看着自己穿透了对方身体的手，零惊呼一声，下意识倒退了一步，瞪大眼看着莫澜毫发无伤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张着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傻子……”
　　莫澜叹了口气，又朝他走了一步。
　　“你、你……别过来！”零见他上前，赶紧又退了一步，瞪着对方磕磕拌拌地说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表情凝固一瞬，然后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嗷！”好疼……
　　零皱着眉，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颇为幽怨，似乎是责怪它下手太狠。

　　“噗！”莫澜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喷笑出声，然后在他懊恼地抬眼瞪过来时赶紧收了笑容，故作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零盯着莫澜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身体悄悄调整成防御姿态，语气却听不出情绪，“你不是将军。你是谁？”
　　“嗯？”莫澜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反应，微挑了挑眉，玩味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我……”零想说我不知道，但话到嘴边却换了一句，“安菲尔呢？”
　　莫澜蹙了蹙眉，有些搞不懂他此时的脑回路，“这个时候，你不担心自己，却担心安？”
　　零眨了眨眼，认真思考了一会，突然笑起来，笑容干净灿烂如稚子，“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会伤害我，所以不需要担心啊。”
　　“呵。”莫澜也笑了一声，继而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你这么相信自己的直觉？”
　　“嗯。”零点了点头，神色间带着几分骄傲，“我的直觉从没出过错。”
　　“但是，直觉有时候是会骗人的。”莫澜叹了口气，语气略有些怅然，“而且，相信自己是好事，但过分相信自己就未必了。”
　　零没接话，只是睁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莫澜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三重催眠状态下，记忆紊乱是正常的事，所以，相信我，宝贝儿，你的直觉真的不太可靠。”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调侃的语气中略带出三分语重心长，但零却奇迹般地又从中分辨出了一分宠溺。
　　他皱了皱眉，本能地有些排斥对方这种看晚辈一样的态度。

　　“你到底是谁？还有，什么三重催眠？你对我做了什么？”
　　微微不耐烦的语气，却没有愤怒；睁大的双眼里，好奇也多过了不满。
　　莫澜勾了勾嘴角，觉得这孩子的反应着实有些可爱，让他忍不住想逗逗：“我？不是告诉你了，我是你的供体啊。”
　　“不可能。”零皱着眉，认真地摇了摇头，“你绝对不是。”
　　“哦？”莫澜扬了扬眉，兴味地看着他，“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因为……你刚刚……反正你就是假的！”最后两个字，语气加重，尾音拖长，神色间也满含鄙视，似乎面对着一个智障。
　　但那毫不掩饰的神情却让莫澜忍不住笑了，“啊，你说刚才？傻子，因为我现在在你的意识海里啊。我不想让你碰，你当然碰不到我。”
　　“哈？”零吓了一跳，瞪大眼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又看向莫澜，有些不高兴地眯了眯眼，“别拿我开玩笑，我不喜欢。”
　　莫澜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几秒后，他收拾起情绪，歪头看着零，微笑：“是因为分不清别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单纯只是开玩笑吗？”
　　“嗯。”零应了一声，有些郁闷。
　　莫澜又沉默了一会，看着零的眼神微有些恍惚。
　　良久，零才听他继续说：“跟我以前一样啊，看来，果然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呢……嗯，我小时候，也总是会把别人的玩笑话当真，所以害得大轩都不敢跟我开玩笑……不过，从十岁以后，我就不这样了……”
　　“为什么？”零看着他的表情，莫名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遥远。
　　“为什么？”莫澜愣了一下，拧眉重复一遍零的问题，思索一会，突然又笑开来，“不知道啊，不记得了。那么久以前的事了……”顿了顿，他抬起手，朝零招了招，“过来。”
　　零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到了他面前，“他们说……你是十岁觉醒的异能？”
　　“啊。是，十岁。”莫澜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
　　零看了他手一眼，皱了皱眉；不过终究还是没退后，只是微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直直看着他的脸，问他：“觉醒之前……你是什么样子的？”
　　“嗯？”莫澜戳了戳他的脸，有些得意地笑开，“你这意思，是已经承认我是你的供体了？”
　　零撇开眼，没说话。
　　莫澜也没说话，只盯着他看。
　　零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抬眼与他对视着，犹豫一下，撇了撇嘴，继续光棍地说：“我觉得你不是……不过，既然你说你是，那我就当你是咯。”
　　“额……这么随便吗？”面对这样不走心的回答，莫澜有些无语又有点好笑，沉吟一会，默叹口气，把头朝对面伸过去，“好吧，那我给你看看证据。”
　　见他挨近，零下意识想把脑袋往后移，却被他伸手扣住了脖子，“别动。”
　　这动作让一直暗自处于戒备防御状态的零僵了一下，他半眯着眼，盯着莫澜的眼睛，语气微有些不善：“放手。”
　　“嗯？”莫澜挑眉看着他，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手上微微用力，倨傲的神态中带着一丝威胁。
　　“……”零试探性动了动脖子，发现力气没有对方大后，只能识时务地停止反抗，直直看着他，“好吧，我不动，你先放手。”
　　“哦。”莫澜应了一声，手上松了力道，却并没放开，反而把头顺势贴上他额头。
　　“喂！”零瞪大眼，脑袋后仰，惊得差点跳脚，却被莫澜强势揽住肩膀固定住动作。
　　“你再动一下，我就拧断你的脖子。”低低的声音，配合脖子上的手，警告意味十足。
　　“……”零僵硬地站着，任他动作，等发现他只是让两人额头相贴，并没有什么实际伤害，才缓缓地放松身体。
　　“呵。一惊一乍的，跟个傻子一样。”莫澜瞧着他的反应，不禁失笑，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早知道你这么蠢，就不该让阿特把你弄出来。”
　　“……真对不起啊，丢您脸了。”零晃了晃头，企图甩掉头上作乱的手，发现是徒劳以后，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到底想干嘛？”
　　莫澜没回话，只手上微用力重新固定住他的头，调整好两人额头相贴的位置，轻轻闭上了眼。

　　紫色的精神波如有实质般传递过去，连同着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零惊讶地睁大眼，看着眼前放大的脸，有些无措。眼角余光瞟到原本红色的地面、树木和高远的天空瞬息间湮灭消失，仿佛美丽的画卷焚烧后，只剩下黑乎乎的残灰。
　　然而，还不等他担忧紧张，世界的最后一角迅速燃烧殆尽后，原本黑色的世界又以莫澜身上紫色的精神波为圆心，一点点蔓延出紫色……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瞬间，等莫澜放开他的时候，零才猛然惊觉自己竟身处于一片深紫色的海洋上空。
　　头顶上方是一片暗紫色的星空，白色的星辰组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正飞一般迅速旋转，仿佛在酝酿着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

　　零半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这些熟悉的紫色，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他的意识海，他原本的，从有记忆起就与生俱来的意识海……
　　他想起来了！他们根本不是穿越到了末世之战时期，而是更早……然后，七号给他复制了“莫澜”的记忆，于是，拥有供体记忆的他取代了“莫澜”，还拥有了一只量子兽……因此，他原本的意识海也被改变，恍若被套上了一层外衣，原本形态因催眠被紧锁在了意识深处，取而代之的是“莫澜”的意识海形态……
　　所以，看到莫澜的意识海他才会觉得那么熟悉？
　　零有些愣愣地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莫澜。
　　那人此刻还是“将军”的形象，一身军装，气质冷硬。但嘴角却含着微微的笑意，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眉眼间带着温和的柔情。
　　零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回忆着之前那些真实的“幻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或许和自己一样来自“未来”的供体……
　　蓦然对上莫澜的视线，零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因为主人心情激荡，紫色海面上不时翻涌起浪花；但是，这点风浪比起之前莫澜意识海里的滔天巨浪，根本只是小打小闹——总体来说，他的意识海还是很平静的。
　　这里的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景象，一样的平静，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除了他，还首次有了另一个人也站在了这片海域。
　　这片，除了异能者本人，只有最亲密的向导才允许被进入的特殊海域——想到这，零突然红了脸……
　　那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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