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狂澜[星际]

　　零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盆白饭和一盘不知道什么兽的肉，手中拿着一支营养剂，不过他只是打开盖子却没喝——明明之前勤俭节约的时候这一个积分可以换三瓶的低级营养液他可以吃一天的，但是现在只是闻到味就有些恶心想吐，不管怎么做心理建设都愣是喝不下去。
　　但是毕竟穷过饿过，所以直接扔掉浪费他又做不到，只好用左手握着小瓶子，右手大口往嘴里扒饭。
　　一边咀嚼着，一边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人。
　　这人，从刚才抱大腿叫了声“老大”后，就一直死皮赖脸跟着莫澜，甚至连饭也不吃了就搁一直看着莫澜好像看看就能饱一样——对此，零暗搓搓地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被莫澜收缴了积分所以才这么死乞白赖地跟着他们，以求用一句“老大！老大你收下我吧，我能打能挣钱还不惹麻烦，真的很好养的”就打动莫澜然后去给他买点吃的？
　　但是，他是不是对莫澜有什么误解？
　　悄悄偏头瞄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优雅吃饭的少年，零给对面眼巴巴看着他“老大”求收留的自称唐久的男人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莫澜慢慢吃完，仿佛完全没看到对面有个人般若无其事地起身，伸出手用食指勾了勾零的衣领：“走了。”
　　“……噢。”零一边应着声点头，一边迅速将还没吃完的最后一块大肉塞进嘴里。站起身，转身欲走的时候顿了顿，把左手伸到唐久面前。
　　“喏，送你了。”
　　他嘴里还嚼着肉，声音含糊不清。不过唐久看到他手里的营养剂，愣了一下还是反应了过来，立马一把抢过，眼中闪出亮光：“谢、谢谢！”
　　说着就想起身跟着一起走，却见零展颜一笑，浑不在意：“不用谢，反正是吃剩的。”
　　唐久：“……”
　　起身的动作瞬间僵住，心也顿时一片冰凉：这是落井下石吧？绝对是吧！扎心了啊老铁！都是小弟，小弟何苦为难小弟啊！哭……

　　唐久心里泪流满面，原本就什么都没多想的耿直零却一点没察觉自己给人捅了刀，见他没跟上来还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快走两步跟上莫澜，疑惑地问：“那个叫你老大的，不要你了？”
　　莫澜斜眼瞟了他一眼，看到他一脸不似作伪的疑惑，又默默转回了头，眼中闪过几分“我应该不认识他”的漠然。
　　零虽然不太懂唐久的心情，但对莫澜的情绪却奇迹般敏感，歪头问道：“你在鄙视我吗？”
　　“……没有。”莫澜语气平静，但在否认前却可疑地顿了一下。
　　零眨了眨眼，沉默一下，绕过了这个话题：“我才知道，原来你那么厉害啊。刚才，不仅打得漂亮，说得也好有道理哦。”
　　莫澜保持着一脸冷漠，没接话——实在这话也不知道怎么接，他怕一开口忍不住就骂智障了。
　　他不说话，零也没在意，继续顾自道：“不过，我也不差的——我会让你知道，我值得你跟我结盟。”
　　听到这一句，莫澜略有些诧异，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那眼神，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得意。可是，得意间却又莫名有几分当年莫澜睥睨天下的气势。
　　这不是应该属于他的神情，不论是现在的“莫澜”，还是被封印记忆后的“贾零”，都不应该有这种表情。
　　是原本的那个人吗？可是，那个人不应该是为了冒充“莫澜”而存在的吗，莫非竟还能出现自己的人格？
　　莫澜目光沉了沉，难得有些好奇。

　　千零一的牢房是凭积分入住的，按条件不同所需花费也不同。
　　作为一个只有0积分的穷鬼，零当然是紧跟着莫澜……然后，他发现自己被拦在了门外。
　　莫澜住的地方非常高级，是千零一无数不多的单人间，虽然每晚需要一百积分，但条件堪比星际酒店套房，而且付钱后24小时内房门口都会升起一道蓝色能量罩，比他之前住的十个积分可以住一个月的八人宿舍那扇有名无实的门安全靠谱多了。
　　——哦，安全是挺安全，至于靠谱嘛……
　　看着莫澜大剌剌进去如若无阻而轮到自己就变成墙壁砰一声撞了自己额头一个大包的能量罩，零默默叹了口气：这玩意儿设计的时候，就没想过即使是牢房，但主人也是会有客人来串门的吗？

　　莫澜进房走了好一会才发现零没跟上来，一回头，透过能量罩发现门外零纠结的表情，诡异地生出几分羞愧。于是静立几秒，他又倒回去往零终端卡里转了1000点积分，然后顺势抓着他的手同时往墙上的红色扫描区晃了一下。
　　然后，莫澜的终端显示屏上显出+50的字样，而零的则是-50。
　　零：“……”
　　原来还分担房费的……说好的单人间呢？
　　“行了，走吧。”
　　零的神色有些诡异，但莫澜毫不在意，径直就走进了房。

　　零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被蓝色水波纹吞没，又呆呆站了一会才试探性伸出呆在终端的手。
　　——就只这么一会，原本硬邦邦墙壁一样的能量罩竟仿佛消失了般竟仿若空无一物。
　　零有些惊奇，慢慢抬起脚跨进去，然后看着明明有形的蓝色能量好像一束光一样随着动作慢慢从自己身上刷过去，他突然笑了，仿佛找到了有趣的玩具的孩子般睁了大眼睛。
　　然后，一抬头，正对上了莫澜宛如看智障的眼神。
　　“……”
　　零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半晌无言，手指绞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莫澜看了他一会，哂笑一声，有些意兴阑珊，转身扑到身后的水床上，张开双手双脚整个人都陷到了里面。
　　零这时候才敢抬头打量房间：这是一个单人套间，约摸20平米，挨挨挤挤地放着衣柜沙发书桌床还带阳台卫生间，看着空间有些狭小，但比起十平米住八个人的集体宿舍还是好了N百倍了。
　　想起之前住的牢房，零咽了咽口水，有些羡慕地走到床边用手摸了摸。
　　水床柔软舒适，表面还扑了毛绒绒的小毯，好想躺……
　　零眼里闪着亮光，目光灼灼地望着床上的人，无声表达着渴望。
　　大约是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莫澜偏头扫了他一眼，然后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给他让出来半边床。
　　零愣了一下，偷偷看了看他的表情，见他已经闭上了眼，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意思，犹豫一下，欣喜笑着扑上了床。
　　——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正躺在水中，但是却没有窒息感，而且床表面弹性很好，起身的时候并不会有失重感影响动作，和以前出任务时候用的睡袋很像，但是却更高级：躺下去的时候，会隐隐觉得有什么正在给自己按摩，舒服得整个身体都下意识放松了。
　　在这样舒适的床上躺着，即使是刚“起床”不久的零，也不禁感觉到了些困倦。
　　他掩口打了个哈欠，顺手从头顶拿了个枕头塞在脑袋下，又翻了几下身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才满足地笑了笑，然后歪头看向旁边的莫澜：“谢、谢谢啊。”
　　莫澜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沉默一会，撇了撇嘴：“蠢。”
　　“……啊？”零张大嘴，略有些反应不能。
　　莫澜看着他，嘴角含着抹冷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为什么？”零眨了眨眼，眼中俱是好奇，没有惊讶、不安以及其他提防陌生人该有的情绪。
　　莫澜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神色几度变换，最终，似乎是终于确认看不穿他的情绪后才撇开了头，看着天花板，悠悠地说：“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对人好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你身上有利用价值，因为只有利益，才是世界上最牢固的朋友。”
　　闻言，零皱了皱眉，下意识反驳道：“怎么会？如果能帮的话，还是有很多人会顺手帮一下别人的啊——那些人，可没想过要什么报答。”
　　“或许吧。”莫澜笑了笑，突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就像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话，另一个……曾经也一样天真懵懂过的自己。
　　于是，他突然对零有了很大的宽容度。原本准备出口的嘲讽也临时换了一句略带认同意味的感慨。
　　“不过，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可就受到教训了——至少，据我所知，能够从始至终一直保持对他人真诚热情的人，不是一生碌碌无为被人欺，就是……最后死得很惨。”
　　他的语气很奇怪，说是冷漠，却又带着些惋惜；说是不平，却又带着些嘲讽。
　　零张着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隐隐的，他觉得莫澜说得对，但是内心里，却又抗拒承认，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良久，他小声嗫嚅道：“不，只是你没看到而已，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说完，他突然愣了一下，脑海中骤然划过一道亮光。
　　恍惚间，似乎有谁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别这样，零！这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更美好，它值得你去看看！所以……不要放弃，要带着我们那一份，逃出去，好好活……”
　　是谁？谁跟他说的这些话？逃出去？逃什么？越狱吗？还有，“好好活”又是什么意思？他没觉得自己现在活得不好啊……
　　脑海中盘旋着万千疑问，但是任凭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到底是谁对他说过的那话，甚至那声音也随着努力回想变得忽远忽近越来越听不真切……

　　感觉身边人呼吸越来越粗重，莫澜偏头看过去，便见对方紧紧皱着眉，表情扭曲，似乎正忍耐极大的痛苦。
　　莫澜目光闪了闪，叹了口气，伸手到床头按了几下，调高了床对精神力的影响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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