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独然

　　接下来的一周，霍息夷雷打不动天天报到。范正正回来吃午饭的时候听说这事儿，坚持认为这人暗恋郁然。

　　“一定是因为郁然姐姐这么好看，温柔，善良，还会做饭呀！”小孩双手合十，努着星星眼，使劲儿卖萌。

　　郁然笑眯眯地伸手掐他的脸，用力向两边拉，直到小孩白嫩的脸上现出要哭不哭的表情，才松开，慢条斯里地说：“叫阿姨。”辈份什么的，怎么能乱呢。

　　然而晚间霍息夷再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好奇，终于开口问他：“小霍，你们这学期学习任务挺紧张吗？怎么天天熬夜呢？”

　　谁知道一句话居然问倒了霍息夷。霍同学讷讷不言，一抹绯色从后颈烧到耳根。见他这样就害臊，郁然也有些没意思，打了个哈哈准备糊弄过去。

　　画糊了好几道题目，霍息夷却突然开口约她去郊游。

　　郁然一愣，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抓起书包跑出去了。

　　“我说，还没给钱呢。”没奈何，只能在账上添了一笔，感慨了一下现在小孩的脸皮，忒薄。
　　恋爱这回事儿，虽然十分阳春白雪，却也实在是有阶级之分的，香闺里春怨的小姐只会爱上寄居在家里的书生，对二门上管洒扫的小厮连正眼也不会看一下。诚然她听说过现在男女比例失衡的情势很严重，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她误会像这样风华正茂前途无限的少年会看上小餐厅里打杂的欧巴桑。

　　郁然只当霍息夷抽风，还当作笑话讲给李萍听。

　　李萍却一反常态大力鼓动她赴约：“春天老窝在店里像什么话，也该出门逛逛。周六我也带正正去公园，再带他去看爸爸。店就关一天，你也别回来了。”

　　郁然求饶：“那让我跟着你们出门不就好了！”

　　“我们一家人聚会，你凑什么热闹。”李萍瞥她一眼，眉梢吊得老高，简直是台湾家庭伦理剧里的恶婆婆。

　　郁然只能很小媳妇儿地唯唯称是，搜肠刮肚寻思该如何挣扎一下。

　　正好一桌客人要汽水，她赶紧热情地连应三声，飞一般地拿了四支，笑容谄媚，客人皆侧目。

　　今天生意很不错，客似云来，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到了下午四点，李萍提了煮好的粥去医院。她前脚刚走，后脚郁然就接到小吴的电话，说是老师调了上课时间。小吴是店里请的帮工，因为还在上学，只是晚饭时段来帮把手，也算勤工俭学。

　　小吴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很是抱歉，郁然也不好说什么。天要下雨，老师要改上课时间，都是没办法的事，只是要到哪里抓一个人来帮手？她回头望着招牌苦笑。

　　“樟树底”是这间店之前的招牌，取自店门口的歪脖子大樟树，李萍两年前盘下这间店时觉得很应景，就没换，只做了“火锅”两个字盖住了原本的“饭店”。午饭和晚饭做小火锅，夜宵卖粥。汤底、配菜和粥都是提前备好，并不费事，只是李萍每天下午要去医院探望丈夫，又要陪孩子，晚餐人多，才又请了小吴来帮忙。

　　现在小吴来不了，郁然顿觉棘手，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叫李萍回来。店面其实很小，门楣上的招牌几乎挤不下五个字。三面墙上一圈吧台，当中摆了四张桌子，要是坐满了几乎难以转身，也不知道前任老板怎么敢打出饭店这种字号。

　　其实一个人勉强也能支应开，郁然收起手机，在门口兜了三圈，心里盘算了一回，决定先去厨房准备。

　　一回头，看到霍息夷正在樟树底下转圈子，简直是从天而降。

　　郁然三两步赶上前，二话不说就来拽他：“小霍，甭管你是要我干什么，先帮我把眼前这一关过了。”

　　霍息夷想躲没躲开，一头雾水，却十分顺从地被她拉进店。

　　霍同学生得腼腆，但是耳清目明手脚利落。郁然得了个帮手，一晚上过得十分轻松写意。

　　第二天李萍听说了昨天的情形大为惊讶，从头到脚打量了郁然一遍，才说：“难不成还真个看上了你，居然这么任劳任怨。不应该呀？难道是什么新型诈骗？可是你又没钱。”

　　郁然气馁：“就不许是骗色？”说完又觉得心虚，把缘由细细说了一遍。

　　李萍听得直乐，连连抚掌，“这样老套的招术，不知他从哪学来的，难怪追不到人家小妹妹呢。”

　　原来小霍同学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却不敢贸然开口追求，认识了半年还是隔壁院的谁谁谁这种程度的关系，最近听说另外有人正在追求这姑娘，小伙子心里着急，又怕唐突了佳人，就想着拉个人略微试探一下，要是感觉姑娘有那么点意思，也好更进一步发展两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这人选不是那么容易找，同学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的忙总有几分暧昧，又十分私人，小霍同学这么纯洁的孩子，姑娘的小手统没摸过的，哪里认识关系好到能扛得住暧昧又不会拖泥带水的好闺蜜呢？

　　想来想去，还不如找个完全不相干的外人。

　　“所以就找上了你？”李萍还在笑。

　　“可不是？还亏我长得像学生呢。”郁然也乐不可支，“我这也算是为店里生意出卖色相了吧。”又觉得这事儿不好大声宣扬，努力想克制一下，声音都变了调，十分古怪。

　　这会儿正是早点收摊中午开店之前，整条街都冷清得很。两个人搬着小马扎坐在樟树下择菜，隔壁奶茶店里养的猫原本懒懒的摊在脚边晒太阳，这时候都被这笑声激得一哆嗦，略抬了抬眼皮乜了郁然一眼，蜷起身子又用尾巴圈住，把脑袋埋了进去，团成端正的一个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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