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上)

作者:酒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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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乞丐(四)


      邱灵赋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还把邱小石吓了个激灵,清早客栈内零星的几个人都往这里看来,忙回头对向来喜怒无常的小少爷道:“你又笑什么?”
      许碧川倒是没有问,可他只需从邱灵赋的目光看过去,便可轻易发现那引得邱灵赋乐不可支的原因,他对迎面走来的风韵犹存的一位中年女人谦敬道:“林老板真是好心肠。”
      林老板不年轻了,笑起来却如同姑娘一般生动,“哪里!许先生见笑了!”
      说着像是怕大声谈论伤了那位乞儿的自尊心一般,小声道,“这乞丐也是傻,怕是新来的,在我这楼下呆了几天了,我这店又不是开在什么人多的地,小乞丐们门口睡一睡歇一歇倒尚可,要饭那可没戏。看快饿死了,施舍点剩饭,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许碧川与林老板这么一对视,便知道彼此心中所想。
      这小客栈既然属花雨叶,那至少老板或者掌柜定是花雨叶弟子,也是见多识广,明察秋毫的人。救助之心为真,但心生怀疑也不假。虽不知这许诸葛和掌门有什么关系,但既然掌门有吩咐,那该传达的消息自然是要传达的,不然要是客人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自己的失职了。
      那边那乞丐已经吃饱喝足,无视那笑声,正要拿了竹帽站起来想和林老板道谢离开,可一只白净修长的手却按在自己的竹帽上——这人还没走近跟前,他便已经注意到了,眼睛放到这只修整好看的手上,更是头也不抬便知道那是谁的。
      邱灵赋在他旁边坐下,手指在帽子上轻轻敲击,右手撑着下巴看他:“叫花子,吃饱了吗?”
      那乞丐缓缓抬头,看到他眼底毫不掩饰的嚣张笑意,却是动也不动,一双明亮如水的眸子紧盯着那人。
      那乞丐此时帽子已经摘下,墨色长发利落高束,几缕凌乱的发丝垂在脸颊两旁,一张脸根本看不清原本的面目,而一双眼睛却锐亮如星,他盯着眼前这个眉眼清澈姿容不俗的少年,似乎对这此人的靠近和接下来的举动毫无戒备。即使他方才的大笑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只轻声道:“怎么?你要施舍我?”
      与那天被孩童扔栗子同样的场景,但这人反应却大不相同。邱小石忽然记起了这个乞丐,想起这乞丐两三句话把一众顽皮孩童逗得生气,现在面对自家小少爷这个真正没良心的人,怎么就不复那天的机敏了。这个乞丐,他应该用嘲笑讽刺邱灵赋,像上次那般捍卫自己的自尊!而不是露出让自己那恶劣小少爷玩心大起的友善。
      可那乞丐没笑,邱小石他有些害怕邱灵赋把这无辜又可怜的乞丐玩过头了,没有谁比他更懂得邱灵赋的肆无忌惮和是非不分,要让他产生同情心和怜悯是如此之难。
      邱小石才叫了一声“小少爷”,却已经来不及——邱灵赋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纸包住的松子糖,放在桌子上对他道,“给你,这可是我最后一块了,你吃了可别再问要了。”说完还做出了恋恋不舍的姿态来。
      又故作地语重心长道,“人要学会感恩,不得贪得无厌。”
      邱小石被邱灵赋这一套无耻惊讶得目瞪口呆,“人要学会感恩”是自己时常挂在嘴边的,而后一句是小姐经常说的。他们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为了让邱灵赋恪守于心少作恶,何尝会想到邱灵赋这混球会把它们用在这个地方。
      那个乞丐,他没有意识到邱灵赋要玩弄他吗?前几天他还潇洒地回击了几个惹事的小孩,邱灵赋刚才那笑几乎毫无遮掩,他一定清楚。
      邱小石猜他这会儿一定会把那块糖扔了,然后提起他的帽子只留个背影洒脱离开。
      此时许碧川不动声色在一旁看着,他观察着那乞丐的反应,没去阻止在那无耻赖皮的邱灵赋。林老板则笑笑,招呼伙计干活去了。旁边看热闹的也不少,也只有邱小石一人在关心那乞丐。
      那乞丐盯着那枚纸中小小的糖,窗外一道光正好铺满这一半桌子,那糖剔透晶莹,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他笑了,那笑容便真的与那晚上的别无二致了,不屑又纯粹的一个笑容。接下来也果真如同那晚一般,把那枚糖捡起来。
      他把那块糖靠近还勾着浅笑的嘴边。
      “邱灵赋!”邱小石看得急了,正要过去,却被许碧川拉住了。
      邱灵赋忽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不适感,心底想要驱使这种不适感,便忍不住换了个姿势,两只手都搭在桌子上,看着他:“别急嘛!你可以过一会儿再吃。这么急着多没礼貌。”
      这些捉弄人的小把戏,他总是喜欢立杆见效马上看到别人的狼狈,但这次他更愿意留着去想象这人的后果,当面看着让他心里不舒畅了。
      可那人却不领情,他神色自然地捏起那粒糖,这糖放的位置贴近胸口,有些融化了。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抬起来,盯着的却是邱灵赋挺拔而精致的鼻梁,嘴边翘起:“还是趁热吃。”
      便真的放到嘴里,品尝起来。这让邱灵赋想起几天前那个晚上,这人也是满不在意地剥开滚烫的栗子,如孩童们所愿地趁热吃了下去。
      嘴里的松子糖甜腻地化开,给那乞丐带来的是真实香甜滋味。他却遗憾地笑道,“可这松子洲带来的松子糖,还没有半块的绿豆糕好吃。”他懒懒散散站起来,从邱灵赋手下抽出了帽子,又弯下腰低声笑道:“醴都这儿的催呕叶放多了。”
      邱灵赋一僵,眼里的不服气和未尽兴昭然若揭——这会他觉得自己就如那晚的几个孩童一般,自己那看似略高一筹,乞丐那看似被玩弄得不堪,可一切却被这人一笑泯去,因果颠倒。
      回过神来,那乞丐却已经起身向老板娘道了谢,转身离去了。才到店门口外,众人却见那乞丐颀长的身子猛地往门边一靠,肩膀不住的颤抖,手臂往门边一撑,竟是吐了。众目睽睽之下,把方才被施舍的一顿饭里混沌皮菜叶肉渣,全吐得一干二净。地下一片狼藉,路过的人皆侧目远离。
      他无声骂了一句:“蠢。”
      然后脚上一踢,扬起一片沙石把那些污秽掩盖住,便带上了那顶破帽子,头也不回的,摇晃着虚浮的步子走了。
      在坐马车离开醴陵前,邱灵赋趁着是许碧川结账,把自己爱吃的菜都点了,海吃了一顿,才觉得神清气爽一扫心里那一点挥之不去的不快。此刻他仰坐在马车里,还撩开了碍眼的帘子,对路边的人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他趋光一般地避开自己不爱想的事,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车中迟钝如邱小石,在从许碧川和邱灵赋那里得知那乞丐的可疑后,对乞丐的同情也随之一扫而空。
      伴随着他一路骂骂咧咧,三人驶离了这座清晨人烟孤寂的醴陵。

      五日后,三人在日落城门关闭之前抵达紫域。
      紫域虽不是淮京,却也是九衢三市,软红香土,繁华熙攘堪比淮京。此处与淮京一南一北,若说淮京是严格把控的皇权重地,那么紫域贯通各大门派的要道,若江湖哪天非要有了个什么武林盟,那武林盟所选之地根本无须讨论,只有一个紫域。
      紫域地域特殊,西北处山峦叠嶂,而南面丛木茂盛,虫蛇甚多,东面虽地势平缓,却或有横河或有猛兽,几乎少有人烟。紫域便如险恶沙漠中一块绿洲,四面八方主要的大路小路都通向此处。绕开紫域也并非无路可行,只是能有平坦之地歇脚,又何必走远路险路不安宁呢?
      江湖门派若要互相拜访,必经此地,因此久而久之,此地江湖气息浓厚,几乎以城为驿。贯通江湖大派,各势力在此互相制衡约束,自成规则,小喽啰自觉不敢在此生事,反而表面上更安静平和。

      有了许碧川在,三人行进的速度显然快了许多,但到达紫域后三人没有直接到花雨叶在此的据点,而是一处僻静之地,名叫如意楼。三人决定在此休息一日补足粮食后便往雾花林走,这暗藏艰险的雾花林之后,便是红粉江湖的花雨叶。
      这几日紫域往来人马多了起来,因为花雨叶每年的花朝会届时即将召开,邀请天下闲情逸致的侠客前来赏花。
      邱灵赋听许碧川这么一说,深深叹了口气。
      许碧川问道:“怎么了?你不就是挑着这一天来的吗?怎么反而自己还叹气了?”
      像这种江湖汇聚的花朝会,邱灵赋肯定是不能去的,邱心素为了隐藏行踪向来低调,每年只会在过年时带邱灵赋去往花雨叶。
      邱心素失踪后今年邱灵赋都没有去,还是花雨叶掌门孙倾红派遣了贴身护法含嫣送来年礼,才把年还算像样地过了下去。邱灵赋求助于花雨叶,选择的是花朝会前后,许碧川稍微一想,便确定邱灵赋并不是临时起意。
      许碧川看向邱灵赋,只见他耷拉着眼睛,又叹气似得道:“我只是在同情你们,特别是小红。”
      许碧川挑眉问:“你想捣乱?别忘了来者不是五湖四海内有名的江湖世家,就是实力雄厚所以掌门闲得发慌的江湖门派。你想玩他们,可有点难度,劝你别惹事。”
      邱灵赋躺在椅子上悠哉道:“这只是其中之一。”然后忽然挺起身子,“饭酒老儿几个月前可是说你们把我娘弄丢了,而我娘当年隐居可是在一场不知原因的江湖动乱之后。根据说书的江湖故事里的定律,这个花朝会将是你们有史以来举办得最失败的一次。”
      这一点,许碧川在听闻饭酒老儿那番言论后,就已经早早就想到了,所以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反而高了声音侃道:“有邱小少爷在,我们每年过年都会比上一年更失败,一个小小的花朝会,搞砸了又能怎样?”
      邱小石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默默咋舌。
      一来二去谈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接过来。许碧川让仆从把晚膳做好了送到客房里,三人饱餐一顿,便又有伙计捎来话,说湘水宫丁宫主前来拜访许诸葛。
      天下人都知许诸葛四海云游,行踪不定,只知他在紫域有一所简单雅致的小楼,便是如意楼。
      而许碧川碍于自己在花雨叶的身份,与邱灵赋邱心素一样,要前往花雨叶必定会乔装打扮一番掩人耳目。所以即使来到紫域,许碧川也是极少会在如意楼住下。故而要在如意楼等到许碧川也是极难的。
      但他人要找到许碧川却只能来如意楼等候,一个月等不到,就等两个月三个月。这会儿许碧川前脚才踏入如意楼,丁宫主便来了,看来这丁宫主实在是当真有事相求,派人看着如意楼许久了。
      邱灵赋吃饱喝足,所谓饱暖思□□,这会儿便开始想着找乐子了。一听有人要来找许碧川,忽然起了兴致也想凑个热闹看看是什么事,但念头一转,却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去忙吧,我在这歇歇。”
      许碧川却一切了然于胸,只意味深长笑道:“我这如意楼什么都没有,唯一的长处,不过是厚墙密窗,声音静蔽罢了。邱小少爷你累了,大可安心歇息。”说着便摇着一柄折扇,跟着下人转身离去了。
      邱小石看邱灵赋眼睛一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凑过来问道:“你想偷听?”
      邱灵赋道:“小石,最近江湖除了一点侠侣红粉的八卦以外,风平浪静,也就是我娘不见了这点事大一点。听点别的小道,也没什么坏处,还有益于老人家防朽老,有益于小孩勤思考。”
      “你是老年人还是小孩?”邱小石听得气笑了。
      “我介于两者之间,既要防朽老,也要勤思考。”邱灵赋无耻道。
      邱小石嗤笑:“人家湘水宫一开客栈的,能有什么好玩的小道?”
      邱灵赋道:“小石,娘失踪前江湖上也同样没什么大事。只有一件,就是百骨窟新宫主令狐唯我一举吞并了十一个不大不小的寨子。小一点的八卦小道,能挑出来在台面上说的就三件,其中一件是有人在湘水宫喝得稀烂说自己是十五年前白家的家仆,那会儿白家灭门之事就被说书的又炒了一遍旧饭。凡是饭馆茶楼,那可都是各种消息鱼龙混杂,你猜湘水宫这次找许碧川,有没有什么故事?”
      他眼底隐隐露出狡黠的光,邱小石听得不由得也兴奋起来,他喘了口气才道:“没准......能有小姐的消息!”可他又一想:“可是......你说的另外两件小道消息是什么?如果、如果与小姐有关,那许诸葛一定会和我们说的,你又何必大费周章跑去偷听。”
      邱灵赋嘴里切了一声,笑了:“小石,我娘不见你都不愿告诉我,你怎么能保证他会告诉我?”
      邱小石登时哑口无言,仿佛被梗住了,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邱灵赋对邱小石这反应也全然不放在心上,没理他,只叹息道:“另两件,一件是书阁阁主闭关,还有一件就是血蝠门的少门主和含嫣的八卦了。”
      邱小石缓了缓神情,又听了邱灵赋像模像样的分析,却像是被逗乐了:“小少爷你八卦听记得还挺多,好像小姐失踪和他们这些小事有关系似得。那白家是十五年前灭门的,小姐可是十七年前已经隐居了。而门派掌门闭关这是常事,书阁又是大门派,这自然是大消息......哎,你倒怎么不去问问含嫣姑娘,去问她,她和血蝠少门主的八卦跟小姐有什么关系。”
      邱灵赋叹了口气,一副挫败的模样:“含嫣过年来的时候我问了。”
      邱小石方才说邱灵赋八卦,现在自己却追问道:“她说了什么?”
      邱灵赋道:“她说,血蝠门少门主是谁!”
      邱小石沉默了片刻,心中不禁对广为传诵江湖八卦怀疑起来,这些说书人,当真都是在天马行空编故事吗?
      邱灵赋站起身来,把厚重又累赘的衣摆胡乱札紧了些,看上去是真要准备出门惹事了。
      邱小石看着他熟练地把一身衣服收拾利索,想着待会邱灵赋就要施展一身功夫飞檐走壁玩闹去,不禁羡慕又嫉妒道:“其实我也挺想知道湘水宫找许诸葛干什么的,可是方才许诸葛说......”
      “你又找借口······这与许诸葛说什么有什么关系,你不能去,那是因为你武功太差。”邱灵赋却毫不留情啧啧嘲笑,想了想又庆幸道,“还好我会武功。”

      要说百姓们最熟悉江湖上的哪门哪派,不是稳如泰山北斗的紫霄与佛门,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百骨窟,不是女子傲骨的花雨叶,而是这个在江湖上没什么地位却财资雄厚的湘水宫。
      谁不知湘水宫门下四大产业:茶馆,酒家,客栈,青楼。
      这些产业上至老板,下至店小二洗碗的,都是湘水宫弟子。湘水宫弟子,便是半个江湖人的意思。湘水宫的功夫对于真正武林人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但很少有人真的敢在湘水宫面前惹事生非。
      小混混不敢,因为湘水宫人人会武,怎么说也是正派武学,对付自己绰绰有余;大多数老江湖不敢,因为湘水宫武学修行虽浅,但人脉却广,势力也大。
      只要江湖没什么大乱,住在湘水宫的老百姓客人们保准平平安安。
      而湘水宫身在朝市威严大气,居身江湖却从来低调,为求自保,不参与任何势力争端,所以江湖人也常去客栈酒楼——湘水宫严禁弟子窥看偷听,所以各位弟子必须做到对一切眼观鼻,鼻观心。
      而这会儿,一向明哲保身不参江湖事的湘水宫却来找许碧川,这事只要传出去那也是个大消息,就是邱小石心底也起了兴趣。他不是江湖人,但也曾像普通老百姓那样,闲暇之余爱听听书,总想凑点热闹是真的。
      可即使邱心素未有隐瞒地把一套飘逸绝伦的素心剑法教给了邱小石,他却只能领悟一点皮毛。祖师爷不赏他这口饭,也不愿赏他一身顶天立地的本领,便也不愿意赏他这江湖的绚丽恢弘恩怨情仇。
      邱小石不甘心也只能认命,此刻他只能对邱灵赋道:“紫域可不是淮安,这里遍地是高手,你小心点。”
      而邱灵赋理也没理,也不知听见没有,像一只灵活而自顾的猫,一头扎进了窗外灯火氤氲的夜色中。

      如意楼比起紫域的高楼耸立,更像一处别致的小宅子,上下不过两层,下四上五,包括厨房也不过九个房间。一楼待客,二楼住人,不过如此。
      邱灵赋这么多年也是初次来到如意楼,但在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上,他那鬼心思倒是转得快。在如意楼蹑手蹑脚绕了一圈,小心翼翼看着每一户窗透出的灯光明暗,又细细琢磨着鼻尖嗅到的味道,便贼溜溜地跑到了相比下来比较亮堂一间房的窗前。那里的熏香的味道淡,是刚点上不久的。
      素心剑法与花雨叶的功夫套路有异曲同工之处,讲究飘逸轻盈,在这如意楼外刻意或无意铺下的沙沙落叶上行走,邱灵赋也还能够悄无声息。
      可邱灵赋才蹲得好好的还没把耳朵往墙上凑,便看见一位小童提着灯从角落里窜出来,一双大眼盯着邱灵赋瞅了一会,认真道:“先生让我出来,把这窗前偷食的猫赶走。”
      邱灵赋与那小小孩童对视了片刻:这疑神疑鬼的许碧川,可真是难对付。
      邱灵赋这么想着,又看那小童衣服不肯退让的单薄模样,瞥了瞥嘴。既然没戏,那还是先走了,就算这小孩不瞎告状,这里边的人要听见窗外的动静那还不容易。不如装作迷途知返的模样,等一会自己再另外想法子。
      邱灵赋这么想着,便就在那严肃的小童眼前,翻身几下跃到了如意楼顶。他顽猴一般地俯下身子,看那小童在下边傻乎乎看着自己,心中有些得意。
      邱灵赋发色浅淡,此时月光之下却是朦朦胧胧像是笼罩了一层绒光。他线条柔和的面孔在夜色下更显不俗,竟似有几分天外谪仙的味道,可他却用这张好容貌扯出了一个鬼脸,张扬地存心想要气那楼下提灯的小孩。那仙一般疏离飘渺的气息只存在皮相,实际上这人只是一个极俗极恶的凡人。
      那小孩见没辙似乎也不生气,一副任务完成的淡漠模样,提着灯转身便走了。
      邱灵赋见他如此,觉得没意思,又在屋顶上小心翼翼摸爬着要站起来。此时月色明媚,天空一片浓淡相宜的深蓝,紫域远近的楼宇轮廓清晰。
      可他的背影忽然一颤,像是鹿察觉到了猎豹的窥视,对这夜潜藏的危险而警惕着。他被蛰住一般猛地回头,下一瞬便看到身后屋脊处无声无息侧坐着一人,懒懒散散,似乎已经盯着自己许久了。
      那人身影挺拔修长,熟悉又陌生,邱灵赋心底知道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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