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韶华

　　No.4
　　连着好几天邵华都没来上学，穆光帮他请了假。
　　邵华第二天一睁眼，厚厚的窗帘挡的房间里面黑黑的，他的脑子里面反复的回想着安娜的几句话。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能老是限制我。”
　　“多么名贵的东西，也比不上用心二字。”
　　“你连哥哥宠爱妹妹都不能容忍，心胸真是狭隘。”
　　“……你扇了我一巴掌，就当做是我这次‘出轨’的代价吧。”
　　……
　　“邵华，咱们分手吧，我要跟你解除婚约。”
　　脑子里面轰轰隆隆的，邵华烦躁不已，起身一把拉开窗帘，突如其来的强烈阳光刺痛了双眼，像被火烧一般，眼里留下了冰凉的液体。
　　自己还没哭，眼泪已经自己下来了么。
　　宿醉的后遗症让他的头晕沉沉，似乎看东西都不是很清晰，好在身上很是干爽。
　　床头上有穆光留下的字条。“事情还没那么糟。饭有人会送上来，我帮你请了假，三天后来看你。整理好自己，是结束还是坚持，你自己定夺。最后一句，别总是钻牛角尖。”
　　三天后，少华回到学校，依然是不苟言笑的脸，轮廓深邃，偶尔看见安娜的眼神带有克制的很好的憔悴和哀伤，安娜的脸色也很是苍白，脸颊侧面隐隐带着极浅的红痕，下意识的躲避着邵华。邵华在数次想交谈被躲避之后，让穆光给安娜传话。
　　“我尊重你的选择。”
　　越曳不想触碰邵华的伤口，拿了早餐端到邵华的寝室。
　　“邵华，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鲜虾馅包子和红豆粥哦。”越曳努力笑着，讨好的递到邵华面前。
　　邵华没有理睬他，也没有吃的意愿。越曳只好继续说，“现在再去可能不好买了呢，还好我去的早，邵华你就将就一口，或者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别烦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邵华学会了抽烟，大清早的就在寝室烟雾缭绕，味道呛人，舍友体谅他心情不好，都忍耐了。
　　“少抽些烟……”
　　邵华刷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紧抓着越曳的校服领子，把包子和粥一股脑的倒在越曳的头上，流了一身，然后像甩垃圾一样揪着他摔到墙上。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一天越曳没再出现在邵华的面前。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越曳出现在教室，校服还是很不合身，最显眼的是头发和衣服都洗过的样子。带着眼镜的脸略微显示着清秀的感觉。
　　“邵华，这是笔记……”越曳献宝一样的笑着，看在少华的眼里要多刺眼有多刺眼，眼球一跳一跳得疼，邵华不想忍受越曳的聒噪，接过越曳的笔记。
　　没等到越曳继续开心的准备阐述里面都有哪些重点的时候，笑容就凝固了。
　　“撕拉……”邵华看着越曳，故意放慢了撕扯的动作，破天荒的勾起嘴角，不像对着安娜的温柔，而是带着恶意捉弄的哂笑。
　　穆光经过邵华的班级门口，看见了这一幕。
　　“像你这种人，如果不是安娜，我连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那么俊朗迷人的面庞说出的话又如此恶毒。
　　越曳浑身都感到僵硬。
　　他默默地捡起碎片，收拢到一起，往教室门口走。脑子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咖啡店里那个叫楼亭之的男人狼狈却从容的姿态，永远的胜利者的姿态。
　　在教室门口，越曳听到后面有人略微窘迫地说，“邵华这两天心情不好，所以脾气……”
　　越曳回过头，看到是穆光，就轻轻地摇摇头。“没事的，你没看到，他刚刚笑了么。”
　　穆光不知道该怎么说，摸了摸鼻子，说道，“随便你了。”
　　这天，邵华收拾书包准备回寝室，莫名其妙的眼睛又开始流眼泪，还有些微微的刺痛，看在越曳眼里，就是邵华又在默默的哭泣。他绕过杂乱的书桌，伸手递给邵华随身的纸巾。
　　邵华挥掉越曳的手，越曳固执的又递回去，你来我往，邵华急躁的拎起书包要走，越曳扯住书包，拿着纸巾想给邵华擦眼泪，邵华边躲，边狠狠地推了越曳一下，越曳摔倒的同时带撒了邵华的书包，慌乱间，越曳看见洒落的书本里面有一个小熊物件。是自己给邵华的U盘。他心里窃喜。
　　眼看邵华恼怒的骂了几句“扫把星”一类的话，低头给了越曳几拳，把越曳打到一边，动手捡书，越曳忙作势帮忙捡书，把小熊U盘塞进邵华的书包里面，随后就被邵华又一拳打倒，眼前发黑，好半天才缓过来，等眼前清明的时候，邵华已经不在了。
　　还好，不然邵华生着气，肯定会扔了它的。越曳暗自松了口气，根本就没想邵华从来都没想起过书包里还有这个U盘这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日子，邵华都对越曳视而不见。
　　“邵华，你看，我做的新程序，第一个给你看哦。”
　　“阿婆今天给我做了炖猪手，可香了，等放假了，让阿婆再做一次，你也尝尝。”
　　“我昨天在酒吧打碎了朗斯的一个杯子，还好朗斯喝多了，算在了一个醉鬼的头上，等我有钱了，我一定承认错误，赔偿给他。”
　　“今天太阳真好，冬天里面很少见呢，邵华你要不要出去转转啊。”
　　“邵华，你少抽点烟，我这里有冰糖，你尝一个，很甜的。”
　　“邵华，你怎么又哭了啊……‘
　　“我昨天晚上去找你，你室友说你天天晚上都不回寝室你去哪儿了啊。”
　　……
　　邵华努力想把越曳当做空气的决定宣告失败，就算他不理不睬，越曳也仍然在他身边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僵持了一阵子，邵华终于开口对越曳说了这一段日子的第一句话。
　　“你真他、妈贱。”
　　越曳的嗓子里面像是噎了一块海绵，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身上感觉有一把并不锋利的小刀缓缓地从头顶，深深地割到眼睛，鼻子，下巴，喉咙，心脏，肚子……
　　越曳费力的抬起头，直直的透过镜片对视邵华的眸子，极力地望向邵华深蓝色瞳孔的深处。
　　如同在海洋溺水的人，只能慢慢的窒息，渐渐地沉到海洋深处，发不出声音，抓不到一切，然后，变得绝望。
　　“你难道是同性恋么。”邵华厌恶地看着越曳，“你喜欢我吧，很可惜，我不喜欢男人，喜欢也不会是你这种又丑又没品位的人。”
　　心脏漏跳了一拍，之后如同擂鼓一样，震得越曳眼前发黑，他逃命似得收拾了东西，冲回了自己的寝室。
　　“同性恋。”
　　“同性恋。”
　　“同性恋。”
　　越野浑浑噩噩的消化着这个词，难道自己真的是同性恋么。把头蒙到被子里，知道自己要喘不过气了，他才坐起来，发呆到去酒吧打工的时间。
　　朗斯看见越曳的第一眼，就给越曳浆糊一样的大脑塞得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哎呦，越曳，怎么魂不守舍的，看上哪家男人了，难道是那个什么邵华。”朗斯就像没看见越曳的无错一样，灵活地调着酒，用眼神跟来往的新老顾客调着情。“说说吧，今儿我心情好，帮你排忧解难。”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男生。”越曳喏喏地开口。
　　“天天除了你的阿婆，就是邵华长邵华短的，你太关心他了，这很不正常”，朗斯撇撇嘴，“而且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蓝调是GAY吧。”蓝调是越曳打工的这家酒吧的名字，越曳骤一听朗斯的话，发现之前很多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解释了，为什么这个酒吧男的居多，神色暧昧，偶尔有女人，也是打扮很奇怪的女人和女人一起，还有他们谈话间出现频率极高的“我喜欢这种高大有胸肌的”“他喜欢上一个女的”“家里不同意”是怎么回事。
　　眼见越曳陷入了沉思，朗斯挑挑眉毛，看来他还真不知道。这个长相，这个家境，最主要的是这种性格，如果他真的是同性恋。他以后的日子将会很艰难。
　　越曳就像一下子开了窍，在连朗斯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往他的耳朵里面灌进“无所谓，喜欢他是我的事，看着他很好我就满足了。”，朗斯思维跟意识同步的时候，越曳已经去换工作服了。
　　“要不要把出柜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搞得这么简单……我这个经历大风大浪的人大脑都要当机了。”朗斯摇摇头，祈祷越曳的将来会幸福。
　　最近几天，越曳倒是没有过来缠着邵华，邵华享受清净的同时想念着安娜，惊讶的发现想起安娜的名字时，心底的痛楚消失了，有遗憾，失望，惋惜，但是，邵华苦笑着，原来淡化对一个人的思恋这么容易。独独没有了一开始的撕裂般的痛。即使他还爱着安娜，却能像以前一样，沉稳冷漠地面对一切，包括安娜。
　　人的成长历程总是在无数个契机中慢慢的改变，延伸，最后终止在某一个点。
　　越曳。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面会出现这个名字。
　　“他终于不在我身边了。”邵华解脱地产生了这个想法，心脏蓦地被揪紧一下，转而他觉得自己最近应该多休息，眼睛干的厉害，偶尔都会刺痛，滴了眼药水也只是缓解，自己一定是因为安娜太过伤心了，现在开始一定要振作起来。
　　邵华躺在床上，陷入深度睡眠之前，意识中的最后一句话是——
　　“恶心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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