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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案几上几瓶青花色小瓷瓶的塞头被拔出,柳时锦拿起其中一瓶向叶永卿的脖颈伤痕处倒去。
流过血的地方虽已结痂,可还是禁不起药粉的清凉刺激。
叶永卿的眉头锁作一团,嘴里发出‘嘶嘶’声响。
柳时锦心疼柔声问道:“很痛?”
叶永卿摇头,他的脖子一圈几乎全部都受了六尾狐利爪的刮伤,甚至几处完全脱皮,露出里面粉色的肉,血水化脓,稍一碰触,便觉得钻心之痛。
柳时锦小心翼翼,无微不至,撒上药粉后,便拿来纱布帮他将伤口裹好。
叶永卿垂头,只见柳时锦墨染似的黑发近在咫尺,发上淡淡幽香扑面而来。
他不知不觉地抬手抚上他的发带,一抽绳,发丝尽散,长发幽黑而亮,闪着柔情的光泽。
柳时锦惊愕,抬眼。
叶永卿痴迷对望,脸上点点红晕,直从颊上红至耳根。
定是想起方才在院落里那一吻!
柳时锦面上逐渐展露笑意,轻声道:“还记得叶大人矢口否认自己绝无断袖之癖…怎的看柳某看的如此沉醉…可是爱上了?”
脸上更红了!
他是如何将这些让人害臊的话说的如此云淡风轻?真叫人心里起鼓…
叶永卿慌乱闪避目光:“一派胡言…”
柳时锦故意凑至他耳畔道:“那方才为何不做一丝挣扎,分明是乐在其中…”
叶永卿直用手推开他,脸上烫的要命,嗫嚅着:“我…我…哪、哪里推地动你…”
柳时锦索性把那手抓住,揉进自己手心里,坏笑道:“要不再试一次,试试你可推不推的动?”
叶永卿羞得想要找地洞去钻,手在柳时锦手中慌乱挣扎,低头道:“流氓!”
柳时锦反倒抓的越紧,一双手嵌住他,“别动!上药呢!”
说着,拉开叶永卿宽大的袖袍。
那手腕上一轮青青紫紫,十分肿涨,刺地柳时锦眼睛直发酸。
再看脚踝,脱了白袜,也是同样如此。
叶永卿抿唇,见他深海般的眼里掀起万丈波澜,小声道:“不痛,只有碰到的时候才觉得痛,三天就会痊愈了。”
柳时锦不语,仔细给他上药,手力轻的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将他捏碎。
叶永卿难过道:“可惜,修炼丹还是落入了六尾狐手里。”
柳时锦抬头道:“呆子,修炼丹和你,孰更重要?”
叶永卿不假思索:“若是因我而害了大家,我宁可一死!”
柳时锦猛地捏住叶永卿的手腕,这一下,差点没让叶永卿疼地跳起来。
他惊叫:“痛!”
柳时锦目光伶俐道:“你以后若是敢再说出这种话,我就将你捆起来,绑在床上,锁在屋子,一辈子叫你出不了门,只我一个人所有!”
叶永卿眼角疼地泛泪花,心里却是万分感动。
“为何待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柳时锦将叶永卿包扎好的脚从自己大腿上放下,手抚上他的面颊,轻轻摩挲:“你也不必难过,其实,那修炼丹还在我们这里。”
什么?
叶永卿诧异:“你的意思是?”
柳时锦笑道“我给六尾狐的那颗,是假的。”
叶永卿心中一喜,笑颜逐开:“你说的可是真的?”
柳时锦道:“自然是真的。”
说着,他从锦囊里又掏出一枚锦盒,打开,果然修炼丹还在锦盒内,闪着让人惊喜的光。
叶永卿问:“那你如今作何打算?”
柳时锦将锦盒收好,沉默片刻,道:“我打算先将修炼丹送回老君手里。”
叶永卿问:“你要上天?”
柳时锦点头,继而道:“恐怕修炼丹在人间越久,人间越是不得安生,还是事不宜迟,先将修炼丹返还老君,再来抓拿六尾狐。”
叶永卿忽地些许沮丧:“要去多久?”
柳时锦答:“一天。”
一天。好久。
叶永卿手指绞在一起,嘟喃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柳时锦缓缓点头。
房内陷入一片安静,窗外天黯淡下来,零星地冒出一颗星星,月亮在云雾里若隐若现,万家灯火此起彼伏。
此时生出的不舍是蚀骨之不舍。多年前之遇,惊鸿一面之情便已悄然深入骨髓。再见时,他的戏谑,他的笑意,他的温柔,如当年一模一样,让人不知不觉心生情愫。
飘忽不定的烛火下,柳时锦轻声道:“呆子,可觉得饿了?”
叶永卿摇头,双眼忽地模糊,眼眶涌上泪意,眼泪止不住往下淌,似断线的珍珠,似落不停的细雨。
柳时锦胸口兀地一紧,将额头贴上他的眉间。
“呆子,哭什么?”
叶永卿也不知心中为何如此忧伤,一想他要离去一年,便心如刀绞。
柳时锦伸出手,轻轻将他眼角的泪珠拭去。
“我还会回来的。”
“我知道。”
“和我一起去?”
“我不能弃黎民百姓而不顾。”
“好。等我归来。”
“嗯。”
柳时锦的额头离开时,眼圈同样红肿。
叶永卿哽咽:“若是六尾狐再次来犯,怎么办?”
柳时锦早有准备,拿出一粒乌黑金丹放在叶永卿手心里。
叶永卿不解,问:“这是什么?”
柳时锦道:“这是当年东海龙宫五太子为报我出手相助救他一命赠我的金丹,吃了金丹以后,可保你一年内妖魔鬼怪近不得身。另外,六尾狐现在手里的那颗修炼丹是我集世间混沌、污垢所制,服下后以修炼丹方式进行修炼,便会走火入魔。依六尾狐的道行,至少要闭关半载才能驱除体内混乱之气。”
说起狡猾奸诈,狐狸尚且还不如一只鼯鼠。
叶永卿将金丹服下,浑身神清气爽。
柳时锦见叶永卿不再落泪,抬袖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痕和污渍。
叶永卿一把攥住他的衣角:“一起吃顿饭?”
柳时锦眉眼弯弯:“可还是豆角,豆腐,花生米?”
叶永卿破涕为笑:“今日再加半只烤鸭!”
柳时锦捂鼻佯装嫌弃道:“早馊了吧?”
叶永卿说:“不!我去买!”
说完,‘咻’一声站起来,却忘了自己手脚带伤,不能太过用力,痛得哇哇叫又坐了下来。
柳时锦站起来,摁着他的肩头:“还是我去吧。”
叶永卿攥他衣角的手攥地死死,不肯松开,半晌瓮瓮道:“你一定要回来…”
柳时锦将另一只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手心滚烫的温度仿佛是从心里传播出来的。
“会回来的。”
叶永卿的手一个指一个指不情不愿地松开。
他怕他又骗他!一出门就再也不回来了!
柳时锦离开的身影略显沉重,叶永卿忍痛起身走到门口目送。一转眼,他就消失了,消失在漆黑的暮色里,消失在宁静的夜色里。
叶永卿后悔自己没能拉住他,再抱一抱,他不想指尖上残留的余香成为这一年来最后的念想。
他想,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他一定会主动抱住他!
戌时,大门外想起一道敲门声。
他咬着发白的唇疾步往外而去。
了无人烟。门外石狮上放着一包黄纸,微风细刮,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飘荡空中。
拿起黄纸,赫然看见上面书写着三个铿锵有力的大字——对不起!
叶永卿倚靠石像,泣不成声。
“呆子,对不起。我做不到。做不到看着你的泪眼,转身离去。”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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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后诗词出自柳永的《雨霖铃》,最喜欢的离别诗ヾ(≧O≦)〃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