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言少年行

　　“混小子，你给我站住，我保证打不死你！”青天白日里清无居里传来一身怒吼，这声音中气十足，使得大地也颤了颤。
　　接着传出一个清朗的少年带笑的声音，“老爹儿，小点声，多扰民啊！”
　　事实上清无居坐落于连雪这座古老古城的东北处，是连雪城中权贵区于平民区一路之隔的样子。附近的小门小户几年来都习惯了这座原本清贵静雅的园子传出这惊天怒吼了。不是说清无居房子太小隔音不好才传出声音，是因为住在里面的人都是有大功夫的，才能声振十里。
　　清无居是风家二老爷送与他夫人的新婚礼物，里面景致布置地精妙无比，大到假山盆景，小到扇子荷包，各个精妙无比，价值连城。清无居虽处于权贵区的边缘，但在连雪城中无人敢扰。
　　要说这风二老爷可以说是命好地很，他自己虽是个商人，但却出身百年世家。风家比得陵越的大世家是不能比的，但在连雪却是一方豪强。风二老爷是风家的嫡系子孙，上面还有个做丞相的哥哥，自然日子过得是顺风顺水，无比逍遥。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风二老爷最头疼就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他自己在世人看起来有些不学无术，非要把自己儿子教成文武兼备的样子。可惜，他儿子并不领情，每每都把原来看起来十分温文儒雅的风二老爷气得风度全无。
　　“混小子，你你你你……这又是什么鬼？”风清欢拎着人头大小的粗陶坛子，对着像猴子一样攀上假山的蓝衣少年怒吼。
　　“百年的虎鞭桃花酒！”少年身体修长，四肢柔韧，在假山一个旋转跳到对面的参天梧桐上，他笑嘻嘻地冲风清欢笑道：“老爹，这可是好东西，虚奇阁都没有，儿子我特意从桥那头的心乐姐姐那弄来的！”
　　桥是思凡桥，思凡桥那头是连雪城中的青楼妓馆画舫勾栏。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心乐姑娘二十年前时思凡桥那一片的美人，艳名远播，千金难求。连陵越城里的大人物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呢。咳咳，不过现在，她是连雪最大青楼迎风院的老板。
　　“我，你，你还给我去青楼！”风清欢恨不得拿酒坛子砸他，少年见状，忙道：“别呀，我好不容易从心乐姐姐那求来的，里面有虎鞭，鹿血，桃花……爹，你还真砸啊。”少年腿一勾，使出一个倒挂金钩，抱住了飞来的酒坛子，“老爹，这可都是好东西！”少年腰部用力，抱着酒坛子坐到树上。
　　“阿行，下来。”风清欢气得脸红心跳的时候，旁边走出一个紫衣男子，男子温柔地将一件青色银线滚边的衣服披在他身上，“你昨晚也累了，我帮你喊他下来。”
　　风清欢一噎，老脸通红，扭头不去看紫衣男子。紫衣男子温和一笑，对树上的少年招招手。
　　“师父，你就知道帮着老爹。”少年不满地嘟嘟嘴，从梧桐树上轻飘飘地跃下，如同一片落叶，脚尖轻轻点地，并未激起半点尘埃。
　　“孩子来了，你教训吧。”紫衣男子微微笑着，笑容宠溺狡猾，像偷了腥的猫。
　　风清欢看着老实站在一旁的儿子，真是怒从心头起，上去就要教训。
　　月洞里走进一个奇异的金发女子，她穿的并不是长袍锦衣，而是上衣下裤，白色贴身的小衣从腰际塞进了红色的宽松裤子中。她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犀牛皮鞋，走起路来噔噔作响。腰间斜扣着红色的腰带，缀满了各色的宝石，她一手扶在腰上精致的黑色匕首上，一手撩着过腰的金色长发。十分慵懒地走了过来。
　　女子皮肤白皙，五官深邃，体态修长，凹凸有致。她走到三人面前，天蓝色的眸子微扫，带着些许冷意，“行，又犯错了？”
　　“海涅，十分！”风行蹦到女子身边，笑嘻嘻地说，“你今天真好看！”
　　“谢谢，你每天都这样说。”海涅伸手拎住风行的后衣领，将他拎起来带走，“不好意思，行今天还要和我一起研究。”
　　风行得意地冲风清欢做着鬼脸，气得他面色通红，紫衣男子微微笑着替风清欢顺毛，“好的，海涅。”
　　“嗯，”海涅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偏着头说，“风，我看你脸上不好，走路也不大顺畅，是受伤了吗？”
　　“不好。”风行纤腰一扭，脱了海涅控制，他急急向前奔去，不见了踪影，只听见他说：“海涅，我在研究室等你！”
　　海涅刚要说什么，被她说腿脚不方便的风清欢也化作一道青影而去。她愣了愣，对缓步走上来的紫衣男子问道：“聂？”
　　紫衣男子微微一笑，“没什么。”
　　俩人并肩走上浮桥，紫衣男子偏头问道：“海涅，你们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一些医学问题，行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带给我很多想法。”海涅停下脚步，看着紫衣男子阴柔俊美的面容微微失神，“聂，你现在很快乐。”
　　紫衣男子从头顶的枝桠上折下一枝海棠，递给了海涅。“海涅，我希望你也快乐。”
　　“谢谢。”海涅接过海棠深深地嗅了一下，天蓝色的眸子一闪一闪，“我很好，我找到新的生活方式。”
　　紫衣男子温柔的笑意有些微微僵硬，“是作画吗？”
　　“是的，心乐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子，也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海涅的眼睛微微地亮了，她来到靖朝后发现这里画师作画多画写意画，极少有画师工笔栩栩如生。而她自小的教育使她人物画画得十分生动细致。所以行推荐她替心乐画画，她和心乐有很多共同语言，合作十分开心。
　　“海涅，你是个女孩子，以后少画些那些画。”紫衣男子依旧温和说道。
　　“为什么？人体画也是一种艺术。”海涅略显地有些迷茫。
　　可那些是春宫图……紫衣男子微微张嘴，没有说话。这这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无法沟通……
　　海涅是来自远洋的那一边大陆的女子，她因为海难被自己所救，就一直跟着自己。曾经数次救过自己，自己一直拿她当妹妹看。但是，阿行……似乎把自己的妹妹教坏了……
　　聂无衣看着远处一蓝一青的身影，有些头疼，他和风清欢哪里会带孩子。这孩子越大越古灵精怪。
　　天天往青楼跑不说，还净带回来些不干净的玩意儿。不过，那些东西确实效果不错。
　　但这也不是他天天去青楼楚馆的理由啊。上次还在赌馆抓到了他，这孩子简直无法无天。
　　他这么大的时候，哪里敢捉弄先生，都一直老老实实听课的。
　　这孩子，不管是不行了。
　　“师父！”风行化作一道蓝影，从远方急急掠来，抱住了紫衣男子。他将小脑袋藏在他的胸前，闷闷地说：“师父，老爹要把我赶出去……”
　　“什么？”紫衣男子抱住徒弟，摸着他的碎发看着极速而来的风清欢。风清欢微微喘着气，看着他不解的目光，气急败坏道：“他都十四了，该一个人出去历练了。”再不把这小子赶出去，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坑了！这坑爹玩意儿必须走！
　　“师父～”风行从他胸前抬起巴掌大的小脸，狭长的凤眸湿漉漉的，看着好不可怜：“师父，你不要孩儿了吗？”
　　“无衣，别心软！”风清欢见紫衣男子露出犹疑之色不由大喊。
　　风行一见有门表演地更加卖力，聂无衣颇为犹豫，漂亮的嘴唇吐出残忍的话，“那就去吧！嗯，明年再回来好了。”
　　“师父，老爹！”风行从聂无衣怀里挣了出来，抹了抹眼睛，使自己看得可怜一点，“你们也太狠心了！”
　　“行，在我们那边，男子十四岁就可以上战场了。”海涅看着一个劲装可怜的风行，生硬地开口，“我觉得你应该要去历练一下。”
　　风行甩甩胳膊，灿烂笑道：“呐，海涅都这么说，就去吧！”
　　海涅不解地看向风行，她很重要么？为什么她说去就答应了？
　　“行，你……”
　　“海涅，因为我一直喜欢海涅啊！”风行对海涅抛了一个媚眼，却换来一个白眼。
　　他每天都要和海涅说上这么一句，大家早已习惯了。海涅面无表情地认真说道：“行，你太小了。”
　　“我不小了，我都十四了。隔壁家小子十四都娶媳妇了。”风行不满地辩解道。
　　“哎呀，”风清欢一点都没有留力地去掐风行肉乎乎的脸，“你天天去青楼，哪家姑娘敢嫁给你？”
　　风行泪眼汪汪地捂住掐红的脸，“老爹！”
　　“好了，别闹了。”聂无衣眉眼弯弯，笑着摸了摸风行的头，“阿行，出去玩不好吗？”
　　风行只觉得头顶上的大手似乎有千斤之力，十分沉重。他费力地点点头，心里悲愤。
　　师父的功力自从恢复之后，简直一点反抗都没办法用啊！
　　聂无衣眯着笑弯的眼角，“阿行真乖。”
　　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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