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言少年行

作者:於戏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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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风二少爷;太学之争


      轩窗外,细碎的阳光从疏疏密密的竹叶中穿过。在白底黑墨、印刷精美的书页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斑,起起浮浮、飘忽不定。
      少年浅浅叹了口气,搓袍而起,素白的双手交于胸前,面色尴尬,“学生不知。”
      夫子一脸古怪,又问道,“可知‘乐育人材’一词之意?”
      少年想了想,“指乐于培养人才罢。”
      夫子抚着颔下三缕青丝,点点头,不待少年松口气,又问道,“出自哪里?”
      出自?鬼知道出自哪里,等等,自古好为人师的老头不就那一个吗?“孔圣。”
      “哼,”身为书生,但夫子脾气异常火爆,当下教鞭直指少年手心,“啪”就是丝毫不带水分的一尺,“一派胡言。”
      “子隽,”夫子不忿回头,教鞭敲着他邻桌一少年的桌子。锦衣玉带,面色如玉的少年起身施礼,“乐育人材,出自《诗经·小雅·菁菁者莪·序》:‘菁菁者莪,乐育人材也。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矣。’”
      夫子不豫的脸上微微好转,不愧是成家的孩子,百年世家,名不虚传。“子隽落座。”
      锦袍少年朝少年挤眉弄眼,嘲讽之意不甚其表。少年俨然不动,颇有大师风范。
      少年人,定力终究不行。夫子拂拂胡须,这风家二郎,哎,算是个平庸的。跟他那个绝世无双的兄长相差颇大啊。“阿行,将《总年大典》抄录十遍,休沐后交付于我。”
      少年点头弯腰称是,内心却是不怎么忧烦,抄书这回事总是有人替的。墨蓝色的眸子带着忧郁看向窗外一片明媚,少年心酸。越潜,又要难为你了。
      小太学外,倚着棵歪脖老杨树吃着才炒的奶油瓜子的短打少年猛地打了个颤,奇怪,明明是艳阳高照,为何阴气逼人。

      “阿行,这十遍《总年大典》可颇为费神呢!”锦衣玉袍的子隽悠悠闲闲地在阿行面前站定,“足足十八本呢,本本二指厚。”
      真是白痴,还是那个人的弟弟呢!半年前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多厉害呢!却是个草包,连字都认不全。
      听说是风相的庶子,娘亲是个低贱的婢子,难怪如此愚钝。
      成子隽白皙的手指在风行课本上略翻了翻,果然不出所料,课本上不是涂鸦就是空白,先生说得东西他一个字都没听吧。少年的神态越发自傲,墨色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是啊,”风行苦着脸,眨眨眼睛,“要不子隽兄也来一份。”
      “呵,我倒是不用,家里管得严,这个,前两年就背了。”成子隽仰头,说不出的得意。
      “子隽好文采,不知可知‘驴鸣狗吠’何意?”少年垂下脑袋,嘴角滑过一丝狡黠的微笑。
      这点难度,比起你哥,真是差远了。成子隽立即不假思索,张口便道:“唐·张鷟《朝路金载》:‘温子升作《韩陵山碑》,’庾信读而写其本,南人问信曰,‘北方文士何如?’信曰,‘惟有韩陵山一片石堪共语,自余驴鸣狗吠,聒耳而已。’”
      风行听罢只是浅笑晏晏,成子隽方才悔悟,自悔失言。
      帝都陵越虽居靖央之地,但京官为各省各府之人。陵越之南,多以平原,江南水乡为主,气候宜人,多出才子佳人。而陵越之北,气候寒冷干燥,蛮荒之地民风彪悍,多出武将。所以,凌越城中,文人多数是南人。
      而成家以武起家,祖上是将军,但如今天下太平多年,早就安排族中小辈弃武从文了。但“北方难出才子,南方难出将军。”这句话已在靖人心中根深蒂固。可偏偏这位成家小少爷立志成为一代文豪。所以,要不是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压着他,他早一拳砸向风行那张笑得明媚的脸上了。
      “阿行,你真厉害啊。不知其兄又如何?”成子隽冷冷道,在整个陵越,怕是没人不知风家大公子风言。
      风行墨蓝色的眸子缓缓沉淀出最深沉的墨色,灿然笑道,“我自知愚兄多矣,谁,又不是呢?”
      “ 哼,阿行,这日子还长着呢。”成子隽转身离去,暗暗心中立誓,绝不输于那个人。
      风行盯着锦衣少年的背影,微微笑了起来。那个人,无论你我,都差太远。风家嫡长子,少年成名,皇子侍读,容貌无双……而且今年他参加了科举,科举呢,你岂会空手而归。
      呵呵,这样的你,拿什么和你比呢,我的哥哥,风言。
      世间难有匹敌之人啊,阿行自愧不如。
      邻座的俩位官家子弟见此场景其中一个挑眉对另一个笑道:“子隽也是,和一个庶子计较什么,平白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另一个长得眉清目秀,嘴巴却是毒辣地很:“还不是他又一个那样的哥哥和父亲。真是可笑,他娘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婢子,不知使了什么肮脏手段爬上床才有了他。人呀,骨子里流动血就是卑贱肮脏的,无论穿成什么样子还是人模狗样!”他说到最后竟然将音量生生拔高了几截,引得屋内众生或是好奇或是看热闹地似笑非笑地看着风行。
      成子隽微微皱着眉头,这话着实难听。不过,风行的笑话他倒是乐地看。
      他朝蓝衣少年看去,蓝衣少年从从容容地放下手里的笔。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展颜一笑。
      成子隽很是疑惑,这人怎么对他笑成这样,他可是没少找他麻烦啊!
      他不知道,他找风行麻烦最多就是打打嘴皮子仗,还是有关这些课本的。可有些人找风行麻烦可就不是这样了,在风行眼中,这个骄傲的小公子简直可以算得上可爱可亲了。
      风行站起身子,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两人身边,他动作优雅清贵,已没了当初市井的影子。在接回风府之前,他和娘一直生活在陵越京郊的庄子里。自从一年前娘病死,他也就被接了回府,还被送到小太学启蒙。不过,能进小太学的人,无一不是身份矜贵的贵子,以风行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件玩物,一条狗,供他们呼来喝去,随意侮辱。
      风行初来时便与这些人打了几架,他自小养在乡野,身子骨壮实,岂是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可以打到的。更何况他天生力气奇大,就算成年男子也禁不住他一拳。
      这几架虽把这几个公子哥儿打乖了,却也给自己惹了麻烦,那个父亲母亲可是没少教训自己。连家法都请出来了,才禁了几板子,就疼得受不住了。幸亏大哥绝世无双的大哥来了,否则肯定被打死。
      不过,这几日脾气好些了,这些人就不记得了。真是讨打。
      “你想干什么?”那清秀少年见风行捏起了拳头,不由害怕起来,连声音都“咯吱”起来,风行的拳头他可是领教过得。
      “你不怕风相教训你?”另一个少年见势不妙忙道。
      风行勾了勾嘴角,缓缓握起拳头,朝那清秀少年砸去。清秀少年登时大叫,只听“咔喳”一声,他竟活生生地吓晕过去。
      “宁可,你怎么了!”少年抱住吓晕的清秀少年,咬着牙看着上好的紫檀木书桌被打破一个大洞,他看着扬长而去的蓝衣少年,不禁两股颤颤。
      成子隽目瞪口呆,一时缓不过来,只是喃喃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二爷,看在小的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饶小的一命啊。”面容清秀,打扮地干净利落的小厮原是少爷旁最活泼的一个,此刻却痛哭流涕,紧紧抱住风行的大腿。
      年幼的少爷端坐在马车的塌上,满脸严肃,丝毫不为所动。一脚踹向小厮,“刁奴。”
      “二爷,放过小的吧!”小厮满脸眼泪鼻涕,生生抹了风行满身。
      “让你抄本书而已,”少爷懒懒地倒在榻上,“这般做作。”
      “二爷,”小厮讨好地给他捶腿,“越潜是个粗人,不会抄录。”
      风行墨蓝色的眸子粗粗扫了他一眼,哼,爷有得是法子让你抄。“越潜,今日是大哥回府的日子罢?”
      越潜眨巴眨巴眼睛,“二爷记性真好。”
      风行不可置否,闭了眼,“到了叫我。”
      越潜静坐在风行脚边,悄悄从腰间摸出一把奶油瓜子来,慢慢塞了一颗放嘴里,满口生香。越潜见风行真的睡过去了,胆子大了起来,一颗一颗接连不断,嘎嘣嘎嘣的声音一刻不停。
      风行心中好笑,这越潜本是大哥的小厮,就是因为贪嘴偷喝了夫人给大哥备下的核桃露,打了半死给了自己。这小家伙可一点都不长记性,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促狭之心一起,风行装模作样地咳了咳。
      越潜吃了一吓,瓜子呛进了喉咙里,登时面色通红,涕泪横流,咳个不住。风行好笑地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这么胆小还敢偷吃?”
      越潜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明白是二爷吓他 ,哭得稀里哗啦,“二爷,越潜不吃了,二爷也不要吓越潜。”
      这话从何说起,只不过看他好玩,逗了一下,风行无趣地摆摆手,“出去和徐叔呆着。”什么有趣的人还是物在规矩繁重的风府都变得呆板无趣了。自己再在风府待下去也会变得如此吧。
      风行想到这里自嘲地苦笑一下,离了风府他又能去哪呢?况且,他答应过娘亲要守着父亲的,那个冷漠的威严的陌生的父亲。
      越潜收了眼泪,乖乖地爬了出去,和驾车的徐叔坐在一起。一出去,好比鱼入深海,鸟脱囚笼。越潜顿时活泼起来了,讨好地递出一块从贴身荷包里的糕点给徐叔。
      徐叔用嘴接了,“嗯,好吃。”腾出一只拉缰绳的手,粗糙的大手抚上越潜圆圆的脑袋,“做了什么,二爷把你轰出来了。”徐叔厚重的目光落在越潜身上。这孩子心倒是不坏,就是性子跳脱了些,不然,倒是可以给二爷做个帮手。
      “二爷吓我,不过是吃了几粒瓜子。”越潜颇为委屈。二爷哪有大少爷温柔可亲,要不是自己犯了错,才不会来这呢,连月银都少了好些。
      昏暗的车厢中风行默默地抚着脖子上挂着的水滴状玉石,玉石通体晶莹,状似泪滴。
      娘亲……
      徐叔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满,大手拍拍越潜的脑袋,“小子,二爷肚里大,不计较,你还上脸了。搁大爷那,夫人早把你剥皮抽筋了。”
      越潜想起上次被打得半死的经历,不由缩了缩脑袋,又听见徐叔说,“你以为你老子娘哪来的钱去给你买药,没让你废了。”
      “娘说,是夫人给的。”越潜咬咬唇。夫人和大爷心最善了。
      夫人心善,不过,对大爷二爷却是难得苛刻。前者是望子成龙,后者却……越潜的药钱是夫人给的不错,但也是从二爷的月例里扣下来的。说什么越潜给了二爷,是二爷屋里的,药钱自该是二爷出。
      “徐叔,”风行墨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笑着问道:“快到了吧。”
      “嗯。”徐叔知道二爷嫌他说多了,忙应答。
      徐叔是娘留给自己的老人,自是向着自己。只是这些话却不能说。否则,被母亲知道了,有些麻烦呢。“越潜,别闹徐叔了。进来。”
      越潜低低地应了一声,猫着腰进了车里,安静地跪坐在风行脚边的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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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ω^我是於戏左读,大家可以叫我一一。这是我第一次在网上发文。这个故事我已经构思了很长时间,一直想把他完整地展现在大家面前。~( ̄▽ ̄~)~大家如果喜欢的话可以一直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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