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之徒

　　顾明将看向车外的视线收回，客观地说：“壁画很多时候只是画的信仰，并不能当作是表现当时的生活依据。你也说了，那地方类似神庙。温若，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可是你迫不及待的来了！”温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有关系？”不咸不淡地回了句，顾明就再次转头看向车外。

　　在经历半小时直升机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森林的范围。
　　清凉的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层层乔木、灌木以及数之不尽的藤木织成了一片占地广阔的森林。不知名的细小花朵绽放在角落里，让灰暗的空间也显得没那么单调枯燥。
　　一条泥土开凿的道路蜿蜒着深入丛林深处，黄赫的土壤凹凸不平。

　　“老板，车到了。”从一边小跑过来的青年指了指正在往这边移动的面包车，“只找得到这部……算比较好的了。”
　　顾明表情有些扭曲地看着那部外形糟糕极了的面包车，已经可以预料里面是什么样子，面无表情的看向温若道：“徒步大概要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沿着这条路到尽头就是了。”小青年干巴巴地开口。
　　“我当散步就可以了。”说着，顾明就迈开修长的双腿，十分嫌弃的踩着有些软趴趴的黄赫泥土，走得飞快。在他们发呆的时候，他已经走过了一个转弯位。
　　温若半天才骂了一个字出来，糟心地摆摆手，小跑着去追顾明的步伐，有些喘气地道：“走慢点啊！我跑都没你快。”
　　闻言，顾明眼神轻飘飘地由上到下的打量了温若一眼，不置一词，然而眼神所表达的意思也是非常的明显。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温若憋得快爆炸了，用力深呼吸后，抚抚心口，暗示自己不生气，也犯不着生气。

　　走了大约二十来分钟，一片空旷的地赫然出现在眼前，以及那残破的遗址。
　　残痕断壁上覆盖的藤蔓已经被清理干净，泥土筑成的墙壁满是岁月侵蚀后的斑驳痕迹，也不阻碍人们看见上面残留的细致雕绘。为了不破坏原型和完整度，温若只是下令清除那些杂草，并没有移动一分一毫的位置。
　　“那边……能看到吧？”温若伸手指指左侧小山坡，“是不是像神庙的布局？”
　　点点青葱之中，隐约地能看见那一点点伫立的白色石柱和破碎的屋顶，仿佛能看见曾经的辉煌与庄严。
　　“往这边走，还有个大概是蓄水池的大坑。”温若一边引领着顾明往更深出走，一边开口介绍，“你知道么，在大坑的四个角发现了类似中国古代的五大瑞兽之一——貔貅。”
　　回忆着刚刚看到的残景，顾明微挑眉。

　　“我当时的表现和你一样，可是我仔细研究过确实是貔貅，外形因为磨蚀有些不完整，可是主要的特征却是完全保留了下来。”温若抬手拨开道路两边坠落的枝桠，走在勉强开出来的黄泥小路，“欧洲风格的建筑，中国式的神兽，等你看见那幅保存完整的壁画时，就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激动了！”
　　大坑是前往山丘神庙的必经之地，看着那小腿高度的雕像时，顾明有种奇怪的感觉，深深看了眼那斑驳的类似貔貅的雕像，以非常肯定的语气说：“并不是貔貅，耳朵和爪子并不是。”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温若有些生气地摊手，忍不住扬高了声调发出质问。
　　“伏魔兽。”恍惚间，顾明脑海里冒出了这么个陌生的词彙。
　　“哈？”
　　“专门镇压魔法大陆里的魔兽一样的存在。”说完的时候，连顾明自己都忍不住皱眉，有点烦躁地甩甩手，越过温若径自往山丘上走。

　　穿过一段矮丛，顾明便看见了那镶嵌在两根白色柱子间的完整墙壁，那瞬间他好像听到自己心脏突然抖动的声音。
　　呼吸，血液都仿佛有短暂的静止。
　　墙高大约三米，宽至少二十米，上面刻画的时间大概是太阳东升。天空、屋顶甚至地面都有着大大小小的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连每丝表情都刻画出来。也有不少是人类的模样走在道路上，穿着简单的上下段、宽松的衣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纯净的笑容。
　　一步步往前走着，基本上都是相似的画面，直到站在巨大水池中央的顶天树木前，顾明便再也难以移动分毫。
　　让他停驻的不是那高度不合理的树木，而是坐在大树根上的那个少年。
　　没有描绘颜色的头发批散了一地，有的甚至没入了脚下的水池里。莫名地，顾明知道他的头发及脚踝，有着最美的、最纯净的黑色；少年有着无暇的青涩面孔，还有双比天地日光都还要漂亮的金色竖瞳。

　　石壁上的少年低着头，双手放在大腿上做出了捧着东西的动作。刻画得很小，根本看不清少年是捧着东西，还是纯粹交叠放置。
　　顾明艰难地眨眨眼，恍然回神，伸手抚过淌过液体的面颊，怔怔地发现他居然哭了。脑子呈现浆糊状态的顾明看着手指上明晃晃的泪水，呢喃着道：“我……为什么要哭呢。”
　　‘我长大了要保护弗拉德，怎么会哭呢。’
　　我说过这样的话么……顾明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看着那小小的少年，缓缓蹲下身想要看个仔细。

　　“很不可思议对吧！”终于走过来的温若累得弯着腰，双手抵在微曲的膝盖上，气喘吁吁。
　　顾明连个眼神都没看过去，几乎执拗的贪婪的看着那没他手掌大的少年，最终将目光落在那双手上。微眯起双眼，顾明隐隐看见那双手掌心里放着一个类似玻璃珠大小的圆形物体。
　　那瞬间，顾明好像听见了风从石壁里吹出来拂过他的面颊，好像听到了那温柔而自责的声音。张嘴的时候，顾明蓦然醒来，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想要回应那如同幻听的声音。
　　“唔？这个……少年有不妥么？”好奇走过来蹲下的温若询问道，只差没拿放大镜来看个仔细了。

　　有不妥么？顾明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抿抿唇，伸手抚上少年那柔顺的长发，最后停在他的双手之上，唇瓣微蠕。
　　温若左右看了看，迟疑地看向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好友，“你刚刚说话了？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语言的样子。之前有个工人说这面墙会说话，难道是真的？”
　　手指确实感觉了到某样东西，隔着不知年代的石壁仿佛都感觉到了，是圆球状，兑换成实际物品应该是拇指大小。
　　顾明微微瞪大了双眼，他想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他用最后的魔法凝聚出来的金色元素球。

　　“阿明？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水土不服？”温若担忧地看着僵硬了身体的顾明，皱眉道，“我打电话叫人送你回去休息。等明天再看也一样的……”
　　“我没事……”顾明丝毫不嫌脏的就地坐下，屈起了一条腿，手臂弯曲的放在上面，然后把脸埋在了臂弯。
　　“可你很不正常。”不相信对方这么敷衍的话语，温若翻了个白眼后，拿出手机快速地拨了串号码，让人到神庙来接他们两个离开。
　　努力压下炽烈的悲伤情绪后，顾明抬起还有些泛红的双眼，声音闷闷地说：“温若，我想……我好像丢了最重要的人。”

　　“哈？哪去找呗！我们几家加起来还不怕找不到个人！”虽然觉得好友这话有些奇怪，但是温若没怎么往深处想，甚至打趣道，“难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魂不守舍的？是嫂嫂么？难道……是嫂嫂喜欢这些？”
　　顾明无声地张了张嘴，悲哀的眼神看得温若心惊，听他无助地说：“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找他。温若，我想找他，可我找不到去找他的方法……阿若，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么？”
　　“你、阿明……我想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温若蹙眉，非常认真地建议着思绪不稳定的好友。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阿若。”顾明深深吐口气，捏着发酸的眉心，十分清楚地说，“我并没有遗传到那男人的神经病，能够清楚分清现实、梦境和幻想，也不需要休息。”
　　温若也坐在顾明的旁边，倦怠地道：“你应该照照镜子，看上去像个被吸干了血的人一样，比我还糟糕。”

　　顾着说话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现，他们身边的墙无声出现了许多、许多许多的裂缝，长长短短的缝隙彼此交织着，像张巨大的蜘蛛网一般。慢慢的，一点点石屑从最底层的缝隙开始洒落在地上。等到高出的石屑散落在两人的头顶和身上时，高墙已经开始崩塌。
　　温若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明已经将他保护在了身体下面。
　　大块大块的石墙无情的砸在毫无防备的、脆弱的背脊之上，顾明并没有感到过多的痛觉，熟悉的血液从口鼻涌出来，耳畔温若的哭泣声显得是那么模糊。
　　“不哭……弗拉德……”呢喃般，顾明看见了那张青涩的面庞，那张即使过了十多年还是没有变化的容颜。
　　黑暗，如潮水般剥夺了所有的色彩和光芒，甚至抹消了□□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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