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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府海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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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丝戏


      牵丝戏
      黑瞎子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他身上一股子酒精,廉价香水和荷尔蒙混杂起来的气息,酒吧离停车场有好一段路,现在也打不到车,黑瞎子只能步行,他步伐稳健,像是穿行在暗夜里的狼王。
      空气里有浓郁的水腥味,黑瞎子捻了捻手指,空气湿度很大,他左右看了看,这里离解家老宅不远,但离停车场依旧有一段距离。
      黑瞎子啧了一声,一边走一边想,心说早知如此就应该和那女的过一晚,虽说她的香水挺廉价,妆也化得太妖艳,但好歹也腰细腿长,反正晚上关了灯也看不清脸,啊不,妆化得那么浓也看不清脸。
      一道闪电划开半个天幕,接着是绵延不绝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黑瞎子靠墙而立,屋檐的水落在他的靴子前,他站在雨帘之后,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雾,恰似命运一般朦朦胧胧。
      他当然也不知道,仅仅一墙之隔,墙外的人在听雨,墙内的人在屠杀。
      今年解语花九岁。
      他一脚踹开门,面对一脸惊愕的远房亲戚们拔枪射击,解语花拿枪的手很稳,右手还提着一把蝴蝶刀。这里的人他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解家亲戚太多,人心也杂,平时为了些蝇头小利针锋相对,也难怪解家会被掏空。如今的解家已是一个快要散了的空架子,解语花的母亲在外维持解家仅剩的脸面。现在局面一团糟,只要能和解家沾上一点边的人,都恨不能从这快要瘦死的骆驼上分一杯羹,几个女眷也闹着分家。这种人留着,也没什么大用。
      解语花把那些半死不活的人都顺手补了刀,这些人的手下都是看钱吃饭的,虽说忠心程度倒真的不怎么靠谱,但毕竟眼下不足为惧。
      这座奢华的宅子下,埋葬的都是他人的尸骨,就像是一个吃人的巨大怪物,明天,解语花就会搬来这里,踩着别人的尸体。
      当然,明天的这里,也会以一种全新的面貌,迎接它的又一个新主人。
      解语花转身,对着门外站着的人们点头示意,所有人都用一种敬畏的目光望着他,有人撑开一把黑伞笼罩在他的头上,解语花随手把那人推开,自己走进雨里。
      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被推门声和脚步声打破。
      黑瞎子定睛一看,只是一个孩子,穿了件粉色的戏服,全身湿透,黑漆漆的长发黏在后背上,衣服上好像用红色的丝线绣了大片大片的牡丹,黑瞎子眯起眼睛,却发现是血,慢慢在雨里晕开,晕成一片牡丹花海的红。
      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怎么会在这种凄风苦雨的夜里浑身是血的站在路边?
      像是在等谁。
      解语花注意到有人正在观察他,他扭过头,冷然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切事物。
      最终与黑瞎子对视。
      这是一种介乎狮子和狼之间的眼神,凌冽而凶狠。黑瞎子几乎是在同时就绷紧了身体做出了攻击的准备,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一个孩子会有这样的目光之前。
      一辆兰博基尼从拐角冲了出来,车灯照亮了黑瞎子和解语花。看样子开车的人是个暴躁的赛车手,路边的积水被溅出几尺高,最终车缓慢无声地停在解语花身前。车门打开,下来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解语花收回目光,闪身坐进车里。
      孩子向黑瞎子那边往了一眼,轻轻地笑了一下,微微点头致意,黑瞎子突然想起《诗经》里那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话来。也许比起解语花的锋芒毕露,这个人更像是潜伏的毒蛇,更狠戾,也更加危险。
      解语花沉默着换好了衣服,又用毛巾擦着他的长发。
      “很抱歉没有找到更好的车,路面积水有点多,这车底盘太低了。”
      “没事。”解语花淡淡地道,“解家已经破败到了这个地步,能找到一辆兰博已经很不错了。”
      姚远,十四岁,王牌狙击手,据说被他盯上的人绝不会活太久,曾有人质疑解语花任用外人的做法,这确实是一点。因为姚远不效忠于解家,唯独效忠于解语花。
      对于姚远这个人,想让他效忠于谁实在是太难了。他原先是一个杀手,前一天拿着雇主的钱,后一天保不准又拿着别人的钱去杀雇主,他是个沉默孤僻的小孩,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整个世界的物欲横流,直到某一天某个人向他伸出手来。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相逢原本就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能恰好在他面前停下来对他伸出手,更像是宿命。
      也许每一个人,命中注定都会遇见另一个,能让野狗变成家犬的另一个人。
      这样说来,姚远就是被解语花捡来的一条小野狗,从此他保存了身为家犬的幸福感,在每个寂静的空无一人的夜里不用担心第二天该去往何方。
      “刚才路上的那个人......”姚远说道。
      “不认识。”解语花冷淡的口气里明确透露出“也不想认识”的意思。
      姚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是黑瞎子,现在在陈皮阿四手下当伙计。”
      解语花沉默了,这个人的名字如雷贯耳,就连二月红都多提了他好几回。
      “从明天开始您就是当家了,很多人很多事,您不愿意认识不愿意做也必须去啊。”
      不知谁家的老式摆钟叮叮当当地响了十二下,解语花低声说:“不,是今天。”

      这还是带着寒意的二月,二月红家的花又开了,是红水仙和红杜鹃,艳丽而扎眼,看得黑瞎子直皱眉头,他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扣着梨木桌子,对面二月红正在煮茶,清香四溢。
      “所以说你就把你那宝贝徒弟托给我照顾?”黑瞎子漫不经心地说,“我要是把他给玩坏了,你岂不是会杀了我?”
      二月红这人不好惹,在道上混的哪个没听说过“一月花开二月红,二月红开没爹娘”这句话?那是他最宠爱的小徒弟,换了别人说要把解语花给玩死,二月红早就拔刀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二月红淡淡地说,“我已经老了,可你似乎没有变过。”
      黑瞎子咯咯地笑了两声,选择性无视了后一句话:“那孩子叫什么?”
      “解语花。解语花枝娇朵朵的解语花。”
      “俗气!”黑瞎子嘴一撇,“只有你才想得出来这么俗艳的名字。”
      二月红一听,头就疼了起来,黑瞎子是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谁也管不了他。
      “二爷爷。”解语花声音清脆,他穿着戏装,是粉红色的。如二月红所说,的确是个孩子,小脸稚嫩,粉雕玉琢极为可爱。
      黑瞎子扭过头,他斜着眼睛看着这位年轻,哦不对,年幼的当家。这是解家的家主,照理说不该来当戏子这么一个低贱的职业,但可惜解家在一次次的政治风雨中已经已经衰败了下来。常言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势凤凰不如鸡。”若不是当初解九爷精于算计,早早地把解雨臣送入二月红家拜师学艺,解家早就在解九爷死去的那一年散了。在解九爷死后的几年之内,解雨臣的几个关系比较亲近的叔叔也相继去世,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解家大势已去,尽管表面上还要解雨臣的母亲在外撑着解家的颜面,但解家又不是霍家,不是那种女人掌权的家族。因此解家的几个远房叔叔伯伯们争着过来抢最后一点残羹冷炙,女眷们也忙着分家。当年是树大招风,如今树倒猢狲散,极为凄凉。
      “解子,解家都还好吧?”二月红已经倒好了茶。
      “都很好,二爷爷。”解语花乖巧地回答,在二月红的帮助之下,解家这台老旧的机器才勉强运转了起来,虽然解语花控制得极为吃力,但好歹也没有垮下来。
      “那我就放心了。”二月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解子,我走以后,把你托付给黑瞎子照顾。”
      “什么?!”解语花禁不住脸上变色,“二爷爷,你是说......”
      当初解语花进入红府,二月红就发出了收徒的讯号,这是长辈给晚辈的一种庇护,全江湖的人都看着,不敢随意欺辱解家,二月红一走,天知道那群蠢蠢欲动的人会干出什么来。
      “没那么糟糕。”二月红拍了拍他的肩膀,“解子,你要听话,你会是解家最出色的当家。”
      “二爷爷,你要到哪儿去?”解语花惶急地问。
      “不要问。心里有牵挂的时候,你就不会走太远。”二月红淡淡地说,“解子,你要记住,世界上最无情的人,就应该是戏子。”
      很久以后解语花才明白,并不是戏子本身无情,而是总在上演别人的悲欢离合,慢慢地,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成了一场不知所云的戏。
      任何柔软的心都会在泪水的浸泡里变得无坚不摧。
      可现在解语花却不懂,二月红教他无情,但二月红自己一生风流浪荡,整颗心系在故去的丫头身上,老师不是无情的老师,学生又如何能是无情的学生?二月红懂了,但他没有做到,他在丫头死后,终究是用了多情掩饰痴情。但那碗阳春面,二月红吃了一辈子。旁人都说,二月红只重小爱,不顾国家民族,无情无义,可解语花却觉得他用情至深。但他还不知道,现实、生活、岁月才是他的老师,人有情有义,他们却无情无义,二月红相信时间会告诉解语花一切,告诉他在一切之后,看清感情这把双刃剑,用无情躲过所有的明枪暗箭。
      哪有无情的戏子呢?若戏子不懂情,身段和唱腔再好,也不过是一场受人控制的没有灵魂的牵丝戏罢了。
      这是解语花最后一次看见二月红,从此他将在黑瞎子的带领下走出新的一步,命运翻过一页,谱写新的华章。
      黑瞎子并无身为人师的觉悟,在他看来,带孩子就是由他处理一切事物。他接手了解家的一切,解语花只是名义上的当家,几乎完全被架空,黑瞎子只是偶尔点拨一下解语花,但他聪明伶俐,一点就通,也勉强能做一些事情。可惜解家实在太乱,解语花的几个远亲争权,几个比较大的盘口夺利,纵使解语花忙得焦头烂额,能力也仅限于不让局面恶化,而不能挽救岌岌可危的解家。
      因此解语花不得不依靠黑瞎子,他们聊天、喝茶、聚在一起吃餐晚饭,解语花总是忧心解家,三句话离不开解家的安危,黑瞎子经历得多了,早就看淡了一切,因此虽然对解家尽心尽力,但委实不是很在乎。解语花才十几岁,却一天到晚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长大以后整一个就是葬花的林黛玉,过不了几年,估计得吐血而亡,黑瞎子知道,,一个人如果太在意某样东西,必定会暴露出自己的弱点来。
      于是黑瞎子敲了敲面前的碗,问他:“为什么你从来不喝酒不抽烟不唱动物内脏不吃红烧肉,咸了不吃甜了不吃香了不吃辣了不吃?你只吃水煮青菜这一类的东西,有味道吗?”
      “没有。”解语花边喝茶边说,“但我要保护自己的嗓子,我是个戏子。”
      “对啊。”黑瞎子笑了笑,意味深长,“有舍才有得,你不可能抓住一切。你必然是要放弃一些东西,才能去成全另一样。”
      黑瞎子当然也不会想到,在这场权力的游戏里,他放弃的是自己,成全的是整个解家。
      解语花将永远被囚禁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接受万人敬仰。
      这个孩子撬动了整个商业帝国。
      不过现在,似乎已经不是孩子了。他长大了,从一个年少不经事的戏子长成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解当家。
      解语花把黑瞎子请进解家,他不在解家挂名,却享受和解语花一样的待遇。黑瞎子有些感慨,几年前解语花只有十五岁,就知道要在酒宴上一口气喝下整整一瓶白酒还要保持清醒去和陈皮阿四那个老东西谈夹喇嘛和分成。也不知道解语花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白酒对他来说似乎只是白开水,酒席之间他精确地报出一个又一个庞大的数字,让陈皮阿四吃了老大的一个亏,那只老王八以为一瓶52度的白酒准能把解语花灌得人事不省,谁知阴谋未能得逞,他铁青着脸答应了解语花分成的条件,让出了一大半的利,酒席未罢就离开了。
      解语花倒是很庆幸陈皮阿四的早退,陈皮阿四带着人一走,解语花就软了下来,整个人往黑瞎子身上蹭。
      “何必如此拼命?”黑瞎子轻叹了一声,“说你聪明......你也傻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长大了,可是好像还是和从前那个,傻傻的孩子一样。
      “瞎子我这些年也教了你不少东西,怎么该学会的,花儿你都没学啊。”
      这些年......我学了什么?
      可以不要命,但要顾及解家的安危,可以什么都不要,但要解家的辉煌。
      后来,黑瞎子带着解语花走过了好几年,解语花的笑愈发公事公办了起来,看着也是无趣的紧。黑瞎子每次看到解语花都会觉得他是个木偶人了,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感觉越发明显起来,束缚他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而是命运。
      是命运无形的丝线,牢牢地将他绑在解家的王座之上。
      黑瞎子渐渐地也不再愿意见到他,可能是正因为看到了他在命运下无力挣扎的样子,让他想起曾经自己的模样。
      慢慢地他也就放了手,解语花真正掌握了解家的大权。
      命运终于在这一刻走上了正轨。
      黑瞎子开始想办法把张起灵从陈皮阿四那儿弄出去,陈皮阿四是个什么样的人,张起灵和黑瞎子都清楚。恰好这时吴邪得到了一幅古墓的地图,恰好吴三省找了张起灵夹了这个喇嘛,恰好吴邪也跟了过去,而恰好,这两人猝不及防地相遇。
      一切都卡在一个叫做“恰好”的点上,所以一场属于他们的好戏拉开了序幕,而他们都不知道,在这场戏的背后,有多少迷局,多少陷阱。
      解语花不再需要黑瞎子,而黑瞎子一直是独狼一匹,自然也不需要解家。两人似乎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陈家就是在这个时候蠢蠢欲动的。尽管陈皮阿四带着几个伙计和吴邪他们一起去了长白山探访云顶天宫,但解语花这人对陈皮阿四而言,是非动不可的。
      吴三省失踪,霍老太年岁已高,霍秀秀年龄尚幼,她的几个哥哥是无用的废物,吴邪更不用说,随便一个人跟他说什么他都信,九门里就剩解语花一个中用的了,只要能把他做掉,无人能与陈家抗衡。
      今天要下雨,流血的天气。解语花想起了解九爷的话。
      他把车停在路边,打开了枪的保险。
      解语花知道有人在跟着他,他一路飙车到郊外都没能甩掉这些人,不过这样也好,动起手来也更方便一些。
      大雨倾盆而下,解语花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寒意,剧烈运动后他的身体温度似乎能温暖雨水,别人的鲜血洒在他的身上,又被大雨冲刷。
      跟踪的人远比现在动手的人少,一定有人埋伏在这儿。解语花心想,但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来到这里呢?
      一定有一个十分了解他的人,否则解语花绝对不会被人算计。
      雨声挡住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浓烈的夜色掩盖了人的身形。子弹擦过解语花的手臂,是□□,这种枪的威力能打爆一头非洲象的脑袋,即使擦伤也会导致手臂骨折,但解语花忍住了痛,他举起□□扣了扳机——
      一道闪电划破天幕,照亮了那人面无表情的脸!
      解语花全身僵硬,大雨好像把他身上的热量全部带走了,他只能感到自己手臂上温热的血,带着雨水,汩汩的往下流。
      这是陪伴了他多少年的人啊。终于有一天,站在了和他敌对的位置上。
      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
      真是......命运捉弄啊。
      解语花把剩下的子弹全部打进奥迪A8的油箱中,扭过头就跑,像是在躲避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一个随时都会追上他的亡魂,他的背影仓皇,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所以说,你进了青铜门?”黑瞎子翘着二郎腿,痞笑着说,“这终极也是好脾气,让你毫发无伤地进,也让你毫发无伤地出。”
      张起灵并不答话,他坐直了身体,因为刚才他听见人的脚步声,现在应该站在门外,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他拔出了刀。黑瞎子倒是一点也不担心,道上的“南瞎北哑”聚在一块,还怕他一个小毛贼不成?
      被张起灵猜中了,那人果然破门而入,但黑瞎子也立刻坐直了,他按住了张起灵握在道上的手。
      是解语花!
      他身上的粉红衬衫被血然后,还混着雨水,死死地贴在他的身上,他的右手按住左臂,血从指缝里涌出。
      蓦然间黑瞎子想起解语花九岁的那个夜晚,他粉红戏袍上展开的牡丹花。
      解语花直直地望着这两个人,他与黑瞎子深交多年,习惯了黑瞎子陪伴自己,真的没有想过原来黑瞎子也会在一个晚上,陪着另一个男人的。
      原来他以为,真的只是他以为啊。
      恍惚间他想起道上的传言,说是南瞎北哑素日交好......的确是解语花多余了。
      “哑巴,帮我把医药箱拿来。”黑瞎子急急忙忙地说,又去解解语花的衣扣。
      局部麻醉下解语花完全感觉不到伤口疼痛,可心里却一直觉得有种撕裂般的疼,像一把钝刀一样在心上摩擦,随着呼吸有频率地抽搐着。
      姚远其实是可以杀掉他的,他是□□上最好的杀手,可终究也只不过是伤了解语花的手臂,而解语花却毫不犹豫地开枪......在解语花看清姚远的脸的时候,他心里尖叫着想说不要不是不可能......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最好姚远没有躲,一脸平静地倒在解语花枪口之下。
      也许只是因为当年的解语花对他伸出手来,从此一只小野狗变成了家犬。
      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啊,梦醒了,他还是那个解当家,姚远依旧在他的身旁。
      解语花静静的看着那件被丢在地上的粉红衬衫,血迹已经干涸了,成了一种黯淡的红色,看上去像是快要枯死的花。
      是很暗的颜色,像是一颗被剖出来放了很久的心。
      “多谢了。”解语花一等到手术结束就撑着身子起来了,“此番多谢黑爷照顾,改日我定让阿远......蒹葭备上谢礼。”
      以往这谢礼的事,都是交给姚远做,解语花下意识地说出他的名字,但他怔了怔,很快把名字换成了自己的助理。
      解语花一直是这样,但凡黑瞎子帮了他什么事,一定会奉上谢礼,两不相欠。
      “没关系啊。”黑瞎子望着解语花的背影,罕见地叹了口气,“没关系,来也任你,去也任你。爱走走,爱留留,反正我永远都在等你,反正我这辈子都会原谅你。”
      解语花僵了僵,却没有停住脚步,他依旧往前踉踉跄跄地走着,像是一个发条快要用尽的人偶。
      那夜他醉了一场,没有哭。手臂上的伤痛的钻心,可他却觉得,所有的痛,都来源于心里,慢慢地扩散到四肢百骸。
      紧随其后的,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从水里冒了出来——陈皮阿四死了,盘马老爹,陈文锦,西王母,张起灵......这些都没黑瞎子什么事,他顶多过去帮个忙。解语花那里更没他的事,所以,他也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见到他了。
      解语花并不好,可能是工作时间太长,劳累过度,越来越没精神。
      这一天他工作完后,照例在佛前点了香。
      接着他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他还在二月红府上的时候,自己老喜欢绕着二爷院子里的那棵海棠花树一人唱着竹马谣,头一回看见门前站着一个人,黑衣黑裤黑眼镜,一直望着他,温柔的,深情的,望着他。他有点想跑过去看看那个人,但犹豫许久,还是站在原地。他又梦见那年他当上当家时的那场屠杀,还是那个男人,站在滴水的屋檐下,如从前一般望着他,那样温柔,那样深情。他还看见黑瞎子在他身边的时候,替他看账本,替他做一切事,朦朦胧胧中黑瞎子倾身吻了他,那吻缠绵,一如他的目光。
      突然好想好想,再也不是解家的当家,那样就可以放纵自己溺死在他的目光里。
      他想了想,知道自己是真的累了,要休息了,还要休息很久。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把自己从地板上抱了起来,气息和怀抱都是那么熟悉。
      解语花突然安心了,即便听见黑瞎子一声声地喊他,也懒得去睁眼了。
      他安心的睡了过去,梦里看见四五岁的自己,唱着竹马谣,突然向现在的自己跑了过来,眼睛很亮,声音稚嫩地问道:“你怎么不来陪我玩呀?”解语花虚弱的笑起:“就来了。”
      “花儿,你醒醒啊,我来晚了......”
      “瞎子......”解语花用尽了一身力气,说道,“你......唱竹马谣给我听,好不好?”
      “好。”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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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整本书就这样匆匆结尾了,太久没写同人,已经没有感觉了,还是换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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