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药女子青云路

作者:曹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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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五)


      当日,许氏兄弟看着太子被斩后,随着人流离开了京城。一路驾着马车向济城行去。十日后路过一个叫樊城的地方,樊城是个大城,水路陆路交通四通八达,富商云集。
      这一路上,两个大人可以吃些干粮凑合一下,可杨恒这个才出生几天的娃娃可不行,是以一路向人家求奶水,人家小媳妇儿见两个男人求奶水,自是不肯,最后无奈花些银钱,人家看在银子的份上喂了些奶。现在是六月的天,又不能多讨些存下,只能顿顿花钱,这下倒是将辛苦存的五两银子花得差不多了。许安只得将太子妃和齐王妃所给的南珠卖给了一个走南闯北的客商。两珠卖了五百两。许安思量着回到济城要给小公子寻个奶娘了。
      又行了五日,终于回到了济城郡临泉镇清泉村许家祖籍。葬了许氏双亲后,婉拒了许氏族长的挽留。一则许安兄弟俩在清泉村已没有产业,当年家中出事已悉数变卖,二则小公子身份特殊,为免连累族人,更不能留下。于是二人带着孩子回到济城城中,在一许家远亲家中暂住了下来。
      当务之急是先找房子,许安按远亲的指点寻到一个靠谱的牙子,说明要求,也是上天眷顾,有一家人家有房子出租。是一个三进的大房子,原来是秦姓兄妹二人,父母都已故去,只留下这祖上传下来的大房子,兄妹守着祖产过活,哥哥是一个书生,自古百无一用是书生,全靠妹妹做些针线活养家。书生倒也用功,前年考中秀才,去年也与自小订亲的女子成了亲,今年又添了个小娃娃。家中添了两个人,光靠姑嫂俩的针线活已是不行,何况嫂子又在做月子,也要人照顾,书生只好出来摆摊卖字画,然而他也不是什么当世名家,那画自然卖不价格,也只够糊口。无奈,兄妹二人将前面两进收拾出来,找到牙行准备租出去,然而很少有人一下子租他两进的房子,已在牙行挂了大半个月了。
      牙行伙计小王笑咪咪的对许安说:“许公子,这房子你看如何?前面一进用来开镖局,后一进你们兄弟居住,可不正好?”
      许安说:“还要劳烦王小哥带我们去看看。”小王道:“这是自然。”于是和牙行打了招呼,带着二人向秦宅走去。一路走小王一路向二人介绍周边的道路和居住的人。秦宅离牙行也不太远,穿过两条街便到了。这条街离主街只一街之隔,倒也不偏僻。许氏兄弟很是满意,又和秦秀才说定每年二十两租金。
      第二日许氏兄弟便带着孩子搬了过来。这秦秀才一家也是和气之人,看他两个大男人带着婴儿很是狼狈,又得知是他们恩公的唯一根苗,而恩公一家俱已过世,秦秀才也感他二人仁义,白日便将孩子抱过去和秦家的小子一同喂养,晚上再接回去。两个孩子只相差五日,秦家的略大些,两人自小一处玩耍,甚是要好。许氏兄弟有了秦家的帮助,又寻了几个父亲旧时的师兄弟,便一心一意的忙起镖局的事来。
      两年后,也就是元乐三十二年,许家镖局也初具规模了,许安向秦秀才提亲,和秦家小姐结为了夫妻,两家成了一家。隔年保定元年便生了个粉嫩秀气的小丫头,最开心的便是那两个已四岁的小子,整天妹妹,妹妹的叫个不停。那秦秀才参加了两次科举,都名落孙山,便歇了科举之心,给镖局做账房先生,有空便给两个小子开蒙。
      后来保定二年春许定也成了家,当年腊月也生了个粉嫩的女娃子,四人自小打打闹闹,青梅竹马的长大了。其后直到保定八年,许定的妻子又生下了一个小子,终于给许家留了个后。保定二年在许定成亲之际,许家便有了自己的房子和镖局,便搬出了秦家。
      许安只生了一个宝贝女儿,取名许娇,外表看来确实是个娇娇俏俏的小美人,可那性子已是被许安和杨恒惯得跟一个假小子没两样,从小舞刀弄棍的,十来岁上便敢拉着杨恒和秦明跟着许安出去押镖。杨恒是每求必应,秦明随着年龄渐长却是书生气胜过镖师气了,十之八九是不愿意去的,甚至还要抬出大表哥的身份唠叨一番,时间长了,许娇就只和杨恒偷偷跟着出去了。
      保定十五年,外戚和宦官夺权,保定的老丈人攻入皇宫,杀了皇帝身边的几个大太监,保定皇帝也在混乱中丧命。国丈立了自己的外孙保定长子为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时罢免的罢免,调任的调任,这些人或回家或赴任,总要委托镖局看护家小财物的,倒让镖局的生意好了不少,许家镖局一时人手不够,许娇又毛遂自荐,许安见有杨恒在旁相助,便同意了,许娇便成了正式的女镖师,两三年下来,倒是在济城周围的几个郡的镖行中闯出了点小名气。那时候对女子的束缚远没有后世那么变态,“女则”,“女诫”这些书也没有问世,就是和离改嫁也不是什么大事。许娇又生的娇美,性子又明艳泼辣,很对这些闯江湖的人胃口,一时许安家的大门都要被媒人踩断了。
      杨恒一看,这还得了,自己千宠万宠的内定小媳妇儿怎么能被别人娶走!于是求到许安夫妇跟前,许安夫妇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自然了解二人的心思。只许安担心杨恒的身世,然而都平安过了将近二十年了,许安觉得杨恒的身世大概永远是个秘密了。于是放心的为二人准备了婚事。
      保定长子二年,杨许二人结为夫妻,婚后,杨恒依旧宠着他的小媳妇儿,俩人还时不时的出去押个镖,直到许娇怀孕了,才被许夫人押在家中,不许外出。许娇不怕押镖闯江湖打打杀杀的老爹就怕这出生书香人家的老娘,没办法只能老实在家呆着养胎。保定长子三年,许娇生了个大胖小子,杨恒很是高兴,取名杨琛。
      有了孩子,许娇倒也不怎么往外跑了,安心在家带孩子,连许安自己也赖在家中含饴弄孙了,镖局事务都交给杨恒打理,镖头一职也让给了许定,整个就是一个退休享福的状态。杨恒也没有让他失望,几年以后许家镖局已成东三省数一数二的镖局了。虽然朝中屠杀不断,政局动荡,但济城毕竟离京千里之遥,况新上台的政权都想捞些政绩拢一拢民心,对老百姓的影响倒不大。区别在于原来能吃饱,现在只能吃个七成饱。
      这期间,秦明也中了进士,就在离济城不远的扬县做了县令。上任前向许定提亲,娶了许定之女许柔。次年得了个女儿,取名秦歌。(不用怀疑,正是本文女主。)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凡但幸福的过下去的时候,许安的担心,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一年,杨恒已是二十八岁事业小有所成的中青年男士,有一个小他三岁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媳妇儿,还有一个八岁的人嫌狗厌调皮捣蛋的儿子。一家三口常常鸡飞狗跳。原因无它,小子上房揭瓦上树掏鸟窝下河洗澡摸鱼,要不然就是带着大牛二牛和镖局里别的镖师家的孩子,一帮小子没事就找别的镖局里的孩子打打群架练练拳脚,这大牛二牛是杨琛奶妈的孩子,大牛贼憨贼憨的,大杨琛一岁,二牛贼精贼精的,一杨琛一个多月,他们的爹牛大壮是镖局里的镖师,也是个老实憨厚的,许娇生了杨琛奶水不足,便请了牛大壮的媳妇儿做了杨琛的奶娘,这奶娘倒是一个心思玲珑的。被打的人家上门理论,于是杨恒就追着小子要揍他,许娇就护儿子,追着杨恒喊住手,一家子就在院子里追逐了起来,告状的一看这架式,怕遭了池鱼之殃纷纷走避。这样的戏码每隔三五日就要上演一番,最后结局通常是儿子怕老子,老子怕媳妇儿,老娘护儿子。虽然三五日总要鸡飞狗跳一回,然而许娇和杨琛却是杨恒的命根子。
      保定皇帝死后第十一年,大将军萧敬山通过内务府洒扫老太监得知圣祖皇帝尚有血脉遗落民间,经过一年的寻找,终于找到了许安。许安只得告诉杨恒他的身世,并拿出当年太子杨宣的玉佩交与杨恒。杨恒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许安恩公的遗孤,却不知自己竟是圣祖皇帝唯一血脉。在萧敬山的再三劝说下,杨恒方肯回京,然而许娇却是决计不肯去的,理由是皇帝肯定三宫六院的,她可受不了与人共侍一夫。杨恒又做许娇的思想工作,答应后宫之中只她一个,决计不会收人,又允诺将来还可依着她的性子生活。许娇方点头同意。于是只带了一个叫秋儿的丫头和牛大壮一家进了京。
      然而事与愿违,萧敬山怎么可能将到手的权利让出去,只不过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傀儡,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杨恒一家三口入宫之后方才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大权尽在萧敬山手中,接手的是一个长期战争下千疮百孔的国家,他杨恒是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要人又没有人,整一个光杆司令。
      萧敬山此时对杨恒说:如果杨恒立了萧敬山之幼女萧正绮为后,那他做为国丈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杨恒却执意立了许娇为后,也不肯将萧正绮纳入后宫,还将杨琛立为太子,并将秦明调至京中,想要培值自己的势力。秦明带着妻小进了宫,两家相聚甚欢。
      杨恒此举却将萧敬山气乐了:无知小儿,你一个光杆司令还妄想与老夫斗!
      萧敬山先是使计让许家镖局误以为接到一笔大买卖,又让手下人扮成土匪劫了许家押的镖,许家的镖师们如何能与萧敬山身经百战的手下相提并论,尽皆被杀,其中就有许定和他方二十出头准备接班的许家独子。许定之妻听闻丈夫和独子俱亡,也是一病不起,那托镖之人又到镖局索赔,许安被逼得欲变卖家资还债。而此时又有人弹赅了秦明。
      这日,萧敬山带着毒酒进宫见皇后许娇:“许氏,只要你让出皇后之位,这些麻烦老夫都可以帮你解决,且还可以立你为妃的。”
      许娇怒道:“我知道我许家定是被你所害,如今我二叔和堂弟,还有镖局中的众位兄弟都死于你手,你以为我会听你的摆布?”
      萧敬山说:“此事只怪你们自己,如果当初就立我萧家女为后,何来今日之事?只你别忘了,你的双亲幼子,还有秦明一家的性命可都捏在你的手中。”
      许娇常年行走江湖,自是看得通透,她知道杨恒虽为皇帝,却只是个光杆司令,想要稳定政局有所作为,仍是要依靠萧敬山,萧敬山权高势重,如今已是害了二叔一家,不能再害表哥堂妹一家。可许娇却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毅然喝下了萧敬山带来的毒酒。萧敬山见许娇喝了毒酒,一甩袖走了。秋儿哭喊着想要抱起许娇,许娇说:“别动我,快去御书房找皇上和琛儿,我要见他们。”
      当杨恒得知消息,和杨琛匆匆过来时,若大的宫殿中一个宫人也没有,只许娇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杨恒抱着许娇哭道:“你怎么这么傻?是我害了你!太医呢?快叫太医!”许娇撑着最后一口气见了父子二人,说道:“不必叫太医,你且听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想为我报仇,只有忍耐。先立萧氏为后吧。”杨恒自是不肯,许娇说:“别忘了,你答应我凡事听我的。保护好琛儿!”又对杨琛说:“琛儿,以后别再淘气惹你父皇生气了。”杨琛哭道:“娘,娘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好起来的。”许娇常年行走江湖,自是知道此毒的厉害,自己也是由于从小舞刀弄棍练了些武艺才能撑到现在的。她抬手擦掉儿子的眼泪,又看向杨恒,伸手想要替他也擦去眼泪,手指尖刚刚触碰到杨恒的脸便颓然的落了下来,已是咽了气。
      杨恒痛哭不已,紧紧地搂着许娇的身体,抓住许娇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眼泪滚滚而下,一旁的杨琛也一遍遍的哭喊着娘。
      三日后,葬了许娇,杨琛好像一夕之间就长大了,父子恳谈了一夜,决定听从许娇的遗言,先忍下这份恨,立了萧正绮为后,将来再徐徐除之。
      萧敬山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依旧罗织了秦明的罪名,抄了家产,打了五十大板,判了十年监禁。秦家父母遭此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便相继去了,秦明本就受了棒伤,如今又得知父母俱亡,一时悲愤交加,死在了狱中。许安夫妇得知独女惨死,白发人送黑发人,半年内也先后亡故。杨恒除了杨琛,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其后,杨恒为了压制萧氏,杨恒又纳了多名女子进宫,其中不乏百年世家、朝中重臣之女,皇子公主也陆续出生。人都是有私心的,那些皇子的外家也逐渐对萧家阳奉阴违起来,随着萧敬山的逐渐年老,朝中在杨恒的刻意扶持下,以形成多个派系,萧敬山一时也没有时间对付没有任何靠山的杨琛,那些世家大族们也从未正视过没有任何根基的杨琛,双方形成了一种互相对峙的状态,杨琛的太子之位奇妙的平衡了政局,谁也不敢贸然出手,免得为别人做了嫁衣。是以杨琛平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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