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香如故

　　“六弟，怎么三哥找个青楼女子找到你这儿来了？”
　　眼前的人，文祐的三哥，庆王文晔。一身富贵云纹的织锦外袍，银丝走线，金丝滚边。古旧的小宅子里，花里胡哨的扎眼。
　　“三哥，你不在京城好好待着，来扬州做什么？”许久未见的文晔依旧晃得文祐头晕。
　　“人说江南多美女，皇兄不是要选秀了，我就亲自来给皇兄选美人啊。”
　　“所以，你看上了那个令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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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祐一早去找南景云，要和他谈谈严伯的意思。谁知话没说几句，就有人找上了门，本以为是王员外不死心，谁知来人直接出了双倍的价要带人走。南景云自然是不答应的，为首一人道声“得罪”就要强行带人走。南府家丁冲上来要拦，文祐喝道：“光天化日，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抢人的！”
　　这时，一人进来制止了他们，那人一见文祐，愣了一下说要和文祐他们单独说几句话。
　　四下无人，那人“扑通”跪了下来：“小人不知王爷在此，冲撞了王爷，小人该死。”
　　文祐突然想起:“你是三哥的人，对吧？庆王府的管家。”
　　“正是小人。”
　　这下文祐更意外了：“你怎么在这里？三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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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这事儿弄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么着，那姑娘你看上了三哥就再去找别人。”
　　文祐看着庆王：“三哥，选秀这事你怎么掺和进来了？”
　　“咳，我一闲人，一于社稷无功二于江山无绩。母妃当年也只希望我能平安度日罢了，所以皇兄那里自然要献献殷勤，好让我继续做个富贵闲人。”文晔漫不经心的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倒是你，来扬州这段时间怎么样？怎么跟那姑娘扯到一起了？”
　　“不是我，我对她没兴趣，只是她已被赎身，赎她那人……”话到嘴边文祐却又不知该如何对庆王说起南景云。
　　“怎样？”
　　“赎她那人我认得，有些交情。”
　　庆王点点头没说什么，文祐道：“三哥，最好你带她走，也省了我一桩麻烦。”正不知要如何处理令婉的事，庆王一来，刚好顺水推舟。
　　“为弟弟排忧解难，三哥义不容辞。”
　　“对了三哥，你来扬州见过四叔了吗？”
　　庆王边喝茶边摇头：“我本打算来两天就回去了，也就不想惊扰四叔了。再说耽搁太久，宫里那边就瞒不住了。”
　　“我知道了，放心吧三哥，不会误事的。”
　　文祐从文晔那儿回到别庄，大概地转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南景云思索了一会儿，对文祐道：“所以你已经答应庆王，让令婉进宫？”
　　“是啊，其实这样对你对她都好，我三哥会安排好一切，进了宫她不会受委屈的。”文祐点点头。
　　“那，我们还是听听令婉自己的意思吧。”
　　令婉听说要被送进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又很快压了下来，平静却又隐忍的说：“公子既来问令婉的意思怕也是没法子了，令婉不会让公子为难的，但凭公子安排。”
　　“知道了，你就先在这里安心住下吧，没事的。”南景云一句话，让两人都愣住了。令婉显然没料到会如此，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你既听凭我安排，那便安心歇息去吧，万事有我。”
　　令婉什么也没说，缓缓伏地磕了个头便离开了。
　　忍了半天的文祐终于开口：“子毓，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同意让她进宫？”
　　南景云看了看文祐：“她好不容易才是自由之身，我何苦再把她送到宫门里去。”
　　“那你留她在身边就行了吗？严伯的意思你清楚吧，这事过不了多久扬州城里就人尽皆知了，到时你怎么办？”
　　“人尽皆知又如何，我会在乎吗？”南景云看着文祐认真说道：“文祐，你自己就是厌倦了那四四方方的宫墙才跑了出来，如今你要把别人送进去？”
　　文祐气结：“即使不是四方的宫墙，也会有别的院墙。她终归要嫁做人妇的，何况嫁娶之事谁又能真正做的了自己的主呢？你把她留在身边就是长久之计了吗？”
　　“所以就连安王爷你做不了自己的主是吧？”南景云轻轻一句话，文祐怔住了。
　　“我打从一生下来，这辈子就注定了身不由己。”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许久还是南景云先开了口：“那王爷，你就成全令婉吧，就当是成全自己一回。”
　　“我成全了她，那谁来成全我呢？你呢？又有谁能成全你？”
　　南景云面色淡淡的，眼神平静看不出悲喜：“王爷何苦为我劳神，不值得。”
　　一句话，两人都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文祐终于开口。
　　“子毓，你对我来说从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说罢，文祐转身走了，南景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什么也看不见。眼里仿佛落了霜，冰冰凉凉。他知道，这一次，他再不能去拉回他了。
　　文祐离开了，南景云又回到了从前那种清冷的样子，下人们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都小心翼翼起来。偶尔有人闲话说起问：“文祐公子怎么不来了？”都被严伯给呵斥了，连一向多话的兴瑞也安静了起来。
　　回到庄王府的文祐和从前判若两人，他实在没想到怎么成了如今这局面。
　　文晔临回京之前来看他，试探地问道：“祐儿，你这是怎么了？那天从我那儿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我没事，天气闷，人懒散些罢了。连累你还要到三叔这里跑一趟，估摸着皇兄也该知道了，那件事真要谢三哥不怪罪。”
　　“无妨的，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文晔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那南府别庄，怎的突然回来了？那位南公子呢？”
　　文祐扁扁嘴，不想说什么。
　　“祐儿啊，你出来也这么久了，三哥看你在这扬州过得也不怎么高兴，不如回京吧？”
　　一句话说的文祐终于有了反应：“回京？我……再说没有皇兄的圣旨我怎么回去啊？”
　　文晔轻笑：“回京这事关键就是你想不想回啊，只要你一句话三哥肯定能让你回去的。”
　　“三哥，你就别胡说八道了，早些回京吧。”文祐根本没把文晔的话放在心上，催促他早点上路。
　　文晔只笑了笑，便起身离开回京了。又过了两天，文祐还是闷闷不乐的。庄王揪着童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文祐什么也不说，庄王心里急可也没法子。
　　夜里，文祐辗转难眠，起身到了屋外。如今已过伏天，夜风凉凉的让人舒服，月光满溢，一片安宁。突然就想起之前给南景云画的画还在，当时想找个合适的时机给他，拖到现在怕是没机会了。这种事情是他从未遇过的，说不明的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从来什么都不在意的文祐，开始知道什么是患得患失。

　　就这样，十天过去了，南景云没有派人来过，一点消息也没有，文祐的心情一天一个样，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就在文祐弄的整个庄王府草木皆兵的时候，圣旨来了，文玘要他回去。
　　文祐想起了文晔的话，居然真的做到了，可他自己捧着圣旨，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今一回京，依着文玘的脾气怎可能再放他自由，所以他和南景云甚至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连送别的话都没有，却要彼此心怀芥蒂。文祐不甘心如此，【至少，要让他知道我要走了；至少，如果是最后一面的话，也希望想起的我是好的样子。】
　　天一亮，文祐让人传话给南景云。童里在收拾行李，庄王在亲自挑选人手护送，童里小心地说道：“王爷，该启程了，再耽搁就不好走了。”
　　文祐不理他，庄王过来说道：“祐儿，你是在等人吗？该来的早就来了，别等了。”
　　派去传话的人只说把话传到了，但没见到南景云。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文祐只觉得巨大的失落交杂着愤怒。
　　“启程！”文祐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庄王目送文祐离开，若有所思。
　　回京一路相安无事，只是文祐一路都没有个笑脸，周遭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惹祸上身。童里看着心情阴郁不思饮食的文祐，只是心里暗暗焦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盼着能早些回到宫里。
　　“祐儿，才这么些日子，你怎的变化真这么大了？”文玘看着面前仿佛变了个人的文祐，着实意外。先前没把文晔的话当真，如今看来他真无虚言。
　　“皇兄多心了，臣弟只是累了而已。”
　　“那，那你先去歇着吧，回头朕再去看你。”
　　这样的文祐，倒让文玘不知如何是好了。最麻烦的是，太后肯定会把这些都归咎到他身上，到时候应付太后就足够让他头疼一阵了。
　　送到文祐跟前的东西都没留下，再送第二次，直接被摔出来了。太后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旁人没法，徐姑姑就让人赶紧去请文玘来。
　　文玘根本拿自己亲娘没办法，脾气一上来就直接让人去把文祐弄出来。侍卫刚走到门口，文祐自己就出来了。
　　“母后啊，您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太后扯着帕子擦眼角，埋怨道：“还不都是你这小祖宗，你说你不吃不喝的是打算急死母后吗？”
　　文祐无奈，他真的只是想歇息而已。从扬州回来，文祐就一直觉得自己有气无力的打不起精神，就想懒着不动。可太后一天不知多少趟的让人送东西来，文祐被烦的狠了，才把东西都扔出去了。
　　文玘劝道：“母后，祐儿刚回来，这舟车劳顿的也该好好歇息。”
　　“哀家是心疼祐儿，这出宫一趟不知受了多少苦，好容易回宫不精心养着怎行。”
　　“好了母后，我只是刚回宫没什么精神，歇两天就好了。”
　　文玘也趁机说道“行了，咱们就让祐儿好好歇息罢，等他养足了精神就去给您请安。”
　　就这么一通劝，太后才舍得让文祐自个儿歇着。送走太后，文祐又想起了南景云，不知他可好，可也有人如此这般操心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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